第一百七十四節 二分明月

「葛根要熬粥的話,米要用清水先浸泡一晚,然後把米和葛粉攪拌均勻的下鍋,這種粥熬出來後,不但軟滑適口,還能清香沁脾,調理身體的……」裴蓓說到這裡,『噗嗤』一笑,搖頭道:「我也記不得許多。」

蕭布衣面前就是放著一碗葛根粥,噴香撲鼻,他有點不敢相信這碗粥是裴蓓熬出來的。

裴蓓實在不像是熬出一鍋粥的女人,她更像攪成一鍋粥的女人。可是這些天來,她實在變化了太多,她變化的讓蕭布衣幾乎認不出她來。

她還是沒有除去化妝,但是變成了另外普通的裝束,還是男人,但是畢竟沒有那麼讓人討厭,雖然她知道蕭布衣不是那種注重女人外表的男人,可她還是不想讓蕭布衣見到她憔悴的樣子。

「你怎麼不喝?」裴蓓惴惴不安問道:「可是覺得我手藝不行嗎?」

「我,我在聞味而已。」蕭布衣拿起了湯匙,喝了一口粥後。微笑道:「我這輩子也沒有喝過這麼美味的粥。」

裴蓓笑的花兒一樣燦爛,「蕭大哥,我以前從來不知道,熬粥還有這麼多的門道,我也沒有想到過,煮粥也很開心的。」

蕭布衣慢慢地喝完了那碗粥後,含笑點頭道:「我也不知道一碗粥要就讓你從昨天就開始準備,我也沒有想到過,喝粥也是很開心的。」

裴蓓見到蕭布衣喝完了粥後,又為了他盛了一碗。蕭布衣並不拒絕,又是喝了下去,裴蓓卻沒有盛第三碗,望著蕭布衣道:「吃飯最多八分飽就好,暴飲暴食對身體不好,你以後要記住。」

「真的看不出來,你以後不當殺手。也可以當個廚子的。」蕭布衣拍拍肚子笑。

「天氣雖然暖了,可晚上還是有些涼。你看起來細心,對自己從來都是粗心大意,」裴蓓又道:「這點你要多注意下。」

蕭布衣的笑已經有些了勉強。裴蓓無視他的笑容,又想了半晌,苦笑道:「我不知道還需要囑咐你什麼。我從來沒有關心過別人的,我一會就要出門去跟樂神醫挖藥材。雖然還是沒有去除病根,但是我最近感覺好了些,可以做些簡單的事情,樂神醫對我很關心,一直教我養生的道理,循序漸進。我現在還是不能爬山,但是走的路程卻是越來越遠,不再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讓我跟著採藥,卻是鍛煉增強我的體質,我這次出門採藥,要晌午才能回來。」

「我等你。」蕭布衣終於道。

裴蓓眼中有了淚光,嘴角卻是掛著微笑,「你不用等我的,你應該出發了。」

蕭布衣默然,裴蓓走過來幫坐著的蕭布衣整理下衣領,左看右看半晌。「你陪我已經太久,現在都過了四月,你五月初一定要到江都,你不能再耽擱的。」

「或許可以再待幾天。」蕭布衣笑道:「我捨不得離開你。」

裴蓓揚起頭來,幽幽嘆息一聲,再次低下頭的時候,終於抑制住淚水。

「我也捨不得離開你,我在知道自己得了絕症之後,我只想時時刻刻和你在一起。」裴蓓輕聲道:「我知道我很自私,因為你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可我也真的捨不得離開你,我只是在想,這是我最後的一次自私吧。」

蕭布衣握住了裴蓓的手,「沒有誰不是自私的,我也如此,不過事情天天都有,要做的話,永遠都是做不完。」

裴蓓也是握緊了蕭布衣的手,「可現在不同了,我現在天天吃的是粗茶淡飯。做的是平日眼中的瑣屑雜事,但是能感覺到身體一天好過一天。我相信自己會好,所以我就不能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把你留在我的身邊。我告訴自己,裴蓓今天不會哭,蕭大哥,這碗粥是我昨夜準備。今天為你熬的送行粥,有些事,我知道只有你才能做到,我祝你一路順風。」

她說到這裡還是望著蕭布衣,眼眸中雖是不舍,卻有決絕,她不喜歡拖泥帶水。

蕭布衣緩緩地站了起來。「那你多保重,記得,我打賭贏了,我說過要娶你,你可不準賴皮。」

裴蓓縱身撲到蕭布衣懷中,緊緊地摟住蕭布衣,低聲道:「絕不賴皮。」

蕭布衣摟住裴蓓地嬌軀心中感慨,他已經在這個太平村呆了半個多月,不能不走。可他沒有想出是裴蓓提出讓他走,裴蓓說她不會關心人,他卻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細。

不知過了多久,裴蓓輕輕從蕭布衣懷中離開,輕聲道:「蕭大哥,我該走了。」

她不說蕭布衣地走,只是背了個採藥的小籮筐在身上,轉身出了院門,但離開地那一刻,還是忍不住的回頭望了眼。見到蕭布衣一直望著自己,裴蓓嫣然笑道:「蕭大哥,你我再見的時候,就是你娶我的時候。」

蕭布衣見到裴蓓終於不見,這才緩步踱出了院門,才回到住的地方,就發現孫少方等人都是收拾準備妥當,出遠門的樣子。

「做什麼?」蕭布衣奇怪地問道。

「貝兄昨日說我們今日會啟程。」孫少方也有些悵然道。「蕭大人,我們也是的確應該啟程了。」

「蕭老大,一切都收拾好了。」阿銹一旁道。

蕭布衣已經明白,裴蓓不是心血來潮地說離別,而是早有了準備,「走吧,也是該走的時候。」

「蕭老大不用太過擔心。」孫少方安慰道:「我雖然不會看病,可這半個多月來,貝兄一天好似一天也是有目共睹的,他現在安心養病就好,等到我們從江都迴轉,那時候管保是個活蹦亂跳的貝兄。」

蕭布衣輕舒一口氣道:「謝謝你的安慰。少方,我們走吧。」

周慕懦和阿銹早把一切準備妥當,眾人騎馬出了太平村,蕭布衣人在路上,下意識地回頭向不遠處的小山望過去,那是裴蓓和樂神醫經常採藥的地方。他目力敏銳,竟然見到小山腰處俏生生地立著一人,向這面凝眸遠望。蕭布衣圈馬迴旋,只是擺了下手,繼續縱馬前行。孫少方等人都是不解其意,蕭布衣卻是知道,爬上山腰對現在體弱裴蓓意味著什麼!裴蓓山腰上遠望眾人出了村子,終於消失不見,這才坐了下來。雖然額頭有了汗水,表情卻有了喜悅和輕鬆。

「你今天其實不應該爬這麼高,恢複切不可急勁。」樂神醫一旁微笑地望著裴蓓。

裴蓓也不回頭,只是問道:「樂神醫,你都可以當我爺爺了,可你嘗試過愛一個人的無法遏制嗎?」

樂神醫微笑起來,輕輕地捶打一株藥材根部的泥土,喃喃道:「誰都有過年輕的時候,我當然也是如此,所以我對你不過是勸說,而不是勸阻……」

◇◇◇◇◇

蕭布衣在太平村逗留頗有一段時間,反正他也是便宜行事,誰都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為楊廣還願的事情,畢竟少有人知,更多的都以為他不過是南下打秋風而已。

迴轉粱郡後,蕭布衣並不耽擱,繼續乘船向東南而下。

蕭布衣沒有見到楊廣經常從大運河南巡,卻知道這開通的運河極大的方便了他的南下。大運河的開通是利用了天然河流和舊有渠道,就像秦始皇的長城般。多少繼承了以往的基礎。運河是以洛陽為中心,向東北通到涿郡,往西南延展到了餘杭。

通濟渠是從洛陽西苑開始,引觳、洛兩水達於黃河,然後是疏通茛盪渠故道入了淮河,途經滎陽、雍丘和粱郡各地,蕭布衣一行人由通濟渠到了淮水兩岸的山陽,卻沒有下馬,直接順淮水而下,轉入了邗溝。邗溝是運河四段之一,本是春秋時吳王夫差所開,楊廣進行了疏導和擴展,徑直的將淮水和和長江貫通,蕭布衣順邗溝南下的盡頭就是江都,不過運河到了江都還沒有完結,繼續從京口引長江之水直達餘杭,入錢塘江才算完結。

蕭布衣遠望揚州城廓漸近,有感一路行程,頗為感慨。

洛陽到江都的運河施工足有兩千多里。永濟渠的長短也是相若,再加上邗溝和江南河,大運河可以說是自古未有的壯觀奇蹟。運河四段連接了海河、黃河、淮河、長江和錢塘江的五大水系,經由如今的河北、山東、河南、安微、江蘇、浙江的六大地區。在這個時候,實在是南北交通的大動脈。

蕭布衣一路南行,就是沿著大動脈到了江都郡的揚州城。

揚州城矗立在大江之旁,默視城外忙碌,城內繁華,揚州城隸屬江都郡,實乃是大隋除洛陽,長安外最為繁華的都市。

因從揚州順長江而下,可去海外琉球,倭國,以及南洋等地,帶回中原難見的奇珍異寶,比如犀角、珠璣、象牙、勃利諸如此類,利潤頗大、而商人用來交換的不過是大隋的尋常之物,所以這裡向來和張掖般,也是商人云集之地。楊廣素來重視海外貿易。大業初年之後就常派使者出訪赤土南洋等地,以絲綢、綾綃、絲綿等大隋尋常之物和海外各國進行交易,鼓勵各國回訪交易。揚州水利便捷,是為大隋對海外最為重要的貿易前沿。

蕭布衣到了揚州城外官渡口的時候,江邊碼頭早就泊滿了大小船隻,有官有私,繁華忙碌中讓人感覺不到什麼戰亂的徵兆。

三艘大船停穩後,早有碼頭的接待官員上前問詢。官員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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