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節 請命

蕭布衣一直都在琢磨著楊廣是個什麼樣的人,今天面對面的交談終於讓他大概的知道楊廣是個什麼樣的人。

楊廣聰明,楊廣有才氣,楊廣想要做千古一帝。他的理想,他的抱負,他的主張和見解,蕭布衣都是自認不如,從治理國家的角度來看,楊廣不是不想,而是想的比太多人要遠,他這個皇帝比太多皇帝想的都要多。實際上蕭布衣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他從來沒有想到去做個帝王,千年後沒機會想,就算到了千年前,他也從來沒有這個念頭。

做皇帝很不錯,可如果要做個楊廣這樣的皇帝,蕭布衣寧可去做個馬販好了,望著楊廣說出千古一帝時熾熱的眼神,蕭布衣覺得楊廣實在有點累。如果以他那個時代的分析來說,楊廣算是典型的偏執性狂想綜合症,其實他那個時代分析表明,很多發明家,有成就的人都有偏執的性格,幾下不成就是頹然而返的人當然做不成什麼大事。可楊廣偏執的卻是難以想像,以蕭布衣這段時間觀察所得,楊廣若非征伐高麗,他稍微緩和下,他真的有可能成為千古一帝。因為就算建了東都,開通了大運河後,中原也沒有烽煙四起,百姓還能承受的住,可就在楊廣想要超越秦皇,追趕漢武,第一次征伐高麗為了最後的大一統的時候,國家出了問題,因為攻打高麗的兵役徭役量超過了前幾年建設的總和,幾乎是全國就役。

三次征伐高麗。只是為了他心目中的一個夢想,前面的太順導致他第一次征伐的物質準備充足,但是心理準備不足所以失敗。他太迫切的想挽回面子,太迫切的想要成為千古一帝,現在竟然有了四征高麗的念頭?

蕭布衣不知道如何是好,難道就是憑藉他的幾句話,就是鼓舞起楊廣的鬥志,想要四伐高麗?那楊廣還沒有成為昏聵之君的時候,自己恐怕就已經成為了千古罪人。

厚德殿很是沉寂。蕭皇后聽到四征高麗的時候,終於也有了不安,她雖然不理政事,可也知道打一次高麗,大隋的起義就頻繁一次,夫君還要征伐高麗,那江山恐怕都是很危險的事情。

「怎麼,你不同意我的想法?」楊廣熾熱的眼神冷酷了下來。臉色也有些陰沉,死死地望著蕭布衣,等待他的回答。

蕭布衣終於發現楊廣也是個人,偏執的難以想像的一個人,如果真有個當代醫生診斷的話,很可能說楊廣屬於輕度的精神分裂。就算蕭皇后的不安都表明,她也不認可丈夫的做法,驚懼以後的發展。楊廣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又被什麼蒙蔽的失去了起碼的理智?

「回聖上,想高麗本是箕子所建地禮儀教化之邦,聖上想要高麗回歸大隋實在無可厚非。」蕭布衣微笑道:「我支持聖上再伐高麗。」

楊廣大喜,一把又抓住了蕭布衣,放聲笑道:「蕭卿家真乃朕之知己,想那幫朝臣都是反對,無知至極,蕭卿家,朕若四伐高麗,定要讓你為大將軍,隨朕出征。」

蕭布衣嚇了一跳,心想人家都說連升三級已經算是好大的機遇,自己一個校書郎如果到了大將軍,那不是連升五六級?楊廣隨口封自己一個大將軍,那大將軍也太不值錢了。

「聖上抬愛,布衣誠惶誠恐。」蕭布衣知道這時候的楊廣不能勸,只要自己說征伐高麗不成,估計就算不和斛斯政一個下場,成為大將軍的指望也是鏡花水月了。「如今天寒地凍,聖上辛勞已久,我倒覺得不急於一時,等到開春之際,校書郎好好的和聖上商量下征伐高麗的事情,不知道聖上意下如何?」

他說的有些託大,想要和聖上商量,那實在是以前朝臣前所未有的舉動。那些宮人都是詫異,心道這小子不知死活,楊廣聽了卻是大喜:「如此也好,如今天寒,運河冰封,物質供給不暢,我現在就要下詔,讓全國之民準備。」

蕭布衣微笑道:「聖上不用急於一時的。」

楊廣皺起了眉頭:「蕭愛卿你不知兵法,不識征伐,要是討伐高麗的話,出兵要在開春之後,可物資的集結卻要早早的準備。高麗難打,我們要水陸並進才好,東萊造船,江南送戎車,民夫送米,趕製鎧甲,哪一個都需要大量的時間……」

蕭布衣心道這位人生最後的目標就是征伐高麗,對這些準備倒是輕車熟路。

「聖上,我知道準備是要有的,可能否讓我給你先講兩個小故事聽聽?」

楊廣一愣:「你要講什麼小故事?」這也就是蕭布衣,而且是順著他征伐高麗的意圖,要是別人在這關頭要說給楊廣講故事,估計早就拖出去大棍子打了。楊廣當天子多年,身邊雖然少有諫言,虞世基,裴蘊,宇文述,包括納言蘇威,大將軍張瑾都是不敢多話,可他要是征伐高麗,群臣竟然出奇的都是反對,這讓他心中很不舒暢,能找個蕭布衣這種和他商討征伐高麗的人,實在也不容易。

「其實每個人都有目的,聖上貴為天子有,那就是成為千古一帝,臣下雖然卑微,卻也有個目的,當然是加官進爵。」蕭布衣微笑道:「臣下粗鄙,還請聖上見諒。」

「加官進爵每人都想,你這算不了什麼粗鄙。」楊廣雖然只是和蕭布衣認真的談話一次,卻覺得此人大對脾氣,了解自己遠大的理想,還積極為自己出謀劃策,簡直比那個宇文化及要強上百倍。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宇文化及只能算是個馬屁蟲,這個蕭布衣卻算是他的知己。蕭布衣一味的說自己粗鄙,楊廣反倒覺得他很實在,一個勁的給他開脫。

「聖上真的英明。」蕭布衣讚歎道:「可目的是目的,臣下就算想加官進爵,卻還是會享受下生活,奔著目標奮進的時候,不忘記看看沿途的風景。」

楊廣露出沉思的表情,「沿途的風景?」

「不錯,」蕭布衣點頭道:「一些人只是為了達成目標,窮其心力,臣下有的時候卻覺得,奮鬥的過程中也是一種快樂。目標的達成不過是瞬間,快樂短暫,奮鬥的快樂才是一生相隨。」

楊廣緩緩坐了下來,雙眉又是緊鎖起來,不過這次是沉思,而不是陰沉。

「聖上還是先聽聽我的兩個小故事如何?」蕭布衣問道,放開了眼前這個人是君王的念頭,耐心道。

「你說吧。」楊廣喃喃道:「我不知道你腦袋是什麼構造,怎麼總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我倒想聽聽你給我講的故事想要暗示什麼。」

蕭布衣知道這個楊廣一點不笨,只是有的時候被偏執所礙而已:「從前有兩個兄弟,砍柴為生,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每頓飯吃上兩個白面饃饃都很開心,要是能再夾上一塊肉吃,那已經是天大的幸福。」

楊廣有些好笑:「這世上有沒有這麼窮的兄弟,吃兩個饃饃都很開心,我怎麼不覺得?蕭布衣,你到底還是在講故事呀。」

蕭布衣也不分辨較真,只怕弄巧成拙,只是笑:「故事就是故事,不用太認真的。」

「你接著講下去。」楊廣說道。

「兩兄弟生活困苦,卻也自得其樂,」蕭布衣繼續講道:「有一日天寒地凍,兩兄弟不能上山砍柴,只是圍著火爐吃烤白面饃饃,香噴噴的滿是享受。老大就問了,老二呀,斧頭我們明天要找鐵匠鋪去修修了,我們這一輩子窮苦,真想知道皇上成天做什麼。」

楊廣來了興趣:「老二怎麼說?」

蕭布衣笑道:「老二看了一眼破爛的斧子,滿是期冀的說道,我想皇上天天是用金斧頭砍柴吧,那斧頭就不用每天去修理,還能省點錢的。老大卻是罵老二蠢材,說什麼皇上怎麼會去砍柴,我想應該是天天在家守著爐火烤白面饃饃吃才對。」

楊廣微愕,轉瞬放聲大笑:「老大老二實在有趣,不過也是蠢的,當皇上怎麼會去砍柴?當皇上還要守著爐火烤白面饃饃吃?布衣,你這故事編造倒是有趣。」蕭皇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在一旁坐下,微笑道:「我想這種人也是有的,聖上,當年我也是辛苦過來,知道很多人很多時候,一文錢也要計較的。聖上,當年我也是貧窮如斯,只是想著衣食無憂就好,哪裡曾想到過和你在一起?」

蕭皇后說的輕鬆,伸手緩緩的握住楊廣的手掌:「聖上,方才布衣說的,奮鬥中沿途的風光也是我一直嚮往的風景,只是可惜,最近這種風景少了呢。」

她幫助蕭布衣說話,輕輕握住楊廣的手,口氣中若有深意,楊廣擰起眉頭,卻是想著什麼,半晌才道:「蕭布衣,你不是說還有個故事?」

「第二個故事好像是書中記載,倒也簡單。」蕭布衣說道:「有臣向一個皇上奏曰,天下大荒,百姓沒有糧吃,很多餓死,而皇上問道,那為什麼不吃肉呢?」

蕭布衣說到這裡,還是臉帶微笑,楊廣卻是霍然站起,怒不可遏道:「此為惠帝紀記載,那是個昏君,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無知之輩,你提起他來,可是在譏諷我不知民眾疾苦嗎?我即位之日,就是大赦天下,免除天下全年租稅。我才一登上天子之位,就實施聖人之治,推心待物,每從寬政,我重修大隋律,取消了先帝晚年制定的全部酷刑,你蕭布衣難道不知?你若不知,大可去看看歷代律歷,哪個有我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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