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節 不識蕭郎是蕭郎

蕭布衣迴轉客棧後,一個下人早早的準備,叫了聲蕭公子,竟然是蕭布衣認得的面孔。當初袁嵐帶著出塞的就有這個下人,蕭布衣記得他叫魯大力,微笑的打個招呼。

魯大力見到蕭布衣認得自己,興奮非常。在他們眼中,蕭布衣已經和神仙彷彿,別人或許不知道,可他親出草原,見到蕭布衣的神勇,十分敬仰,可這種人沒有架子,偏偏能禮下與人,那就是難得可貴了。

蕭布衣又沒有看到袁熙,只怕她已經被袁嵐抓回到了家裡,一想到今晚有筵,難道是要相親?

當初他隨口應承了袁熙的邀請,只以為他要聯絡感情,倒沒有深想一層,可想到袁熙也在東都,蕭布衣身上就和長了螞蟻般,渾身不自在,魯大力隨意稱呼一聲,看自己的眼神中,好像也是大有深意。

蕭布衣並非古板刻意躲避,而是對這個女扮男裝袁熙實在不算是感冒。對他而言,男女之間情更多過於性,性格更勝過相貌,這個袁熙雖然男裝看起來也俊俏,可是成天纏著他吟詩作對,倒也讓他大為頭痛。他實在不敢想像,一個男人在家的時候,女人只讓你作詩的情況多麼讓人討厭。

魯大力話並不多,蕭布衣問他就答,蕭布衣不問他就埋頭趕路,魯大力說袁宅在章善坊,蕭布衣也大略知道,讓他前面帶路。二人從玉雞坊出發。過了中橋,繞過豐都市,來到章善坊的時候,天已經微黑,黑夜中只透著雪的微白。

天寒地凍,雪花飛揚。大雪一下就沒有停止,蕭布衣還不覺得什麼,魯大力已經是鬍子眉毛都掛了白霜。這時路上行人稀少,單調的馬蹄聲踢踢踏踏,踏碎了雪夜的寧靜。

魯大力前頭領路,進了章善坊後徑直前行,路的盡頭燈火輝煌,亮如白晝。蕭布衣和魯大力到了燈火處,不等下馬,就聽到一個爽朗的笑聲道:「布衣,我想你也應該到了。」

燈火闌珊處,袁嵐笑著迎了過來,雖是寒夜,蕭布衣卻是心中一陣溫暖。無論袁嵐對他押寶也好,拉攏也罷,總算對他不差,現在更是堅定地站在他的這面,不惜和宇文化及作對,這讓蕭布衣這種人不能不感動。

雪夜凝寒,袁嵐也是肩頭白花花的一片,想必是等了一段時間,拉著蕭布衣的手走進大宅,下人早早的拿著撣子為二人掃去身上的積雪。

袁宅並不奢華。相對蕭布衣這段時間的見識而言,反倒有些樸素,不過布置的也是匠心獨具,二人走過庭院,沿著迴廊前行,袁嵐帶著蕭布衣先到了一個偏廳,內面燃著火爐,溫度適中,暖洋洋的讓人忘記了天寒。

「今天不會只有我一個客人?」蕭布衣隱約聽到遠處喧嘩一片,有些奇怪袁嵐為什麼把自己找到這裡。

「當然不是,不過知心的客人只有你一個,其餘的都是泛泛之交。」袁嵐笑道:「我方才是和他們交談。只覺得乏味,遠遠不如和你聊天有趣,借口出來,只在外邊等你。」

蕭布衣也笑了起來:「客來主不至,可是不小的失禮。」

袁嵐笑著搖頭:「他們有好酒好菜,美女歌舞,早就忘記了我這個主人。布衣,我今天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

蕭布衣沒有想到他倒開門見山,上午的事情,晚上再次提及。猶豫下才道:「袁兄,我不是不捨得這個校書郎,我留在這裡還有些別的緣故。」

袁嵐沉吟片刻就道:「是因為裴茗翠?」

蕭布衣沒有想到他猜的很准,不想否認,緩緩點頭。

袁嵐目光複雜:「布衣,恕我冒昧,我只是想問你一句,你是因為喜歡裴茗翠留在東都,還是因為感謝裴茗翠留在東都?抑或是,你是覺得眼前這是個機會,不能錯過,只想留在東都博取高位?」

蕭布衣半晌才道:「袁兄,我知道你想讓我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可我想說的是,有些時候不見得你想要置身事外,就可以置身事外。我若要販馬,若想做天下第一牧場,你覺得我可能不和他們打交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不想謀求高位,可是我覺得眼下也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袁嵐喃喃自語道:「我只怕覆舟的時候多一些,既然布衣你有了決定,我還是尊重你的決定,只希望你能夠小心一些。伴君如伴虎,我只怕你這種人才毀於廟堂,君不見真正念及天下的,都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蕭布衣突然想起一直都有疑惑的問題,「袁兄,我想知道裴小姐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一個人,她以一女兒之身,能請動聖上的聖旨,掌管裴閥的商隊,在我看來,有些不可思議。」

袁嵐微笑道:「裴茗翠是裴矩的女兒,裴矩老年得女,很是疼愛。她大權在手,裴閥當然是一個主要的因素,不過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因素布衣多半不知道,我也是道聽途說,不知道是真是假。」

「布衣洗耳恭聽。」蕭布衣鄭重道。

「這事你聽聽也就罷了,萬萬不要說出去。」袁嵐頭一回出現如此的凝重。

蕭布衣幾乎以為楊廣看上了裴茗翠,不然袁嵐怎麼三番四次的讓他莫要對裴茗翠動心。可這個問題他早就想過,裴茗翠如果是楊廣的女人,四處亂跑,風風火火的成何體統?更何況裴茗翠此人雖然豪放細膩兼有,卻比貝培更是拒人千里之外,到現在除了馬邑見上幾面,這人就再沒有在自己眼前出現過,他甚至都懷疑貝培就是裴茗翠,只是一來性格完全不像。更重要的一點卻是,裴茗翠千金之體,事務繁忙,應不會以身犯險出塞,這從她在長安為自己請聖旨可見一斑。

「如果袁兄覺得蕭布衣會說出去,就當我沒有問好了。」蕭布衣微笑道。

袁嵐凝望著蕭布衣一張臉,終於決定也賭上一賭。他對蕭布衣認識算不上太久,可蕭布衣所做的一切足以讓他下定決心賭上一把,不然他清晨也不會和蕭布衣推心置腹,說出宮中內鬥的隱秘,夜晚時分又拉著蕭布衣單獨說話。蕭布衣這種人才罕見,以他經商多年的見識,也覺得少見這種人物,他知道一個家族的興衰很多時候都是倚仗一人,不然那些士族大家也不會極力拉攏這種才俊為自己服務。

本來是否真正的拉攏蕭布衣對袁嵐而言,還是猶豫不決,只是幾天前在東都的幾件事情讓他下定了主意,加快了和蕭布衣靠近的速度,只怕被別人搶了先手,那可就悔之晚矣。

他說的一切聽起來都是大逆不道,要是傳出去,罪名不輕,不過一來他信任蕭布衣不會害自己,更重要的是,他若不說出點內幕,又如何能博得蕭布衣的信任?

「先帝和聖上的事情布衣想必也知道不多。」袁嵐輕咳一聲,整理下思路,「其實聖上對裴小姐頗為信任,和裴侍郎關係倒不算大,因為裴茗翠畢竟是一女子,不好參與政事。不過呢,女子參與政事也有先例,先帝的獨孤皇后就是一例……」

「裴小姐得聖上信任只是因為一個女人,不知道布衣可曾聽過陳宣華之名?」

蕭布衣搖搖頭,「好像是個女人?」

袁嵐並不覺得蕭布衣無知,反倒覺得此人不懂不會裝懂,算上是孺子可教。有時候知道一些事情不值得讓人炫耀,能從事情中剝繭抽絲的人才算高明。蕭布衣無疑就是後者能力很強的那種人。

「陳宣華本是陳朝陳宣帝的女兒,都說聰明美麗,我也見過一面,驚為天人。」袁嵐嘆息一聲。「不過自古紅顏多薄命,有的時候,一個女人長的太美麗算不上什麼好事,尤其是一個亡國之君的女兒。當初聖上還不是天子,年僅二十,被拜為隋朝兵馬都討大元帥,統帥五十萬大軍南下滅陳,並且一舉成功,意氣風發,風光一時,陳宣華和他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蕭布衣奇怪問,「這麼說聖上也算是文武雙全了,為什麼征伐高麗幾次不成?」

袁嵐苦笑搖頭,「你要是這麼想,那可是大錯特錯。聖上滅陳無非是倚仗當時的名將,周密的安排。當年的楊素,賀若弼,韓擒虎哪個都是大隋的名將,統一給聖上調用,他滅陳不過是坐享其成而已,要說是打仗,他並沒有參與。當年聖上謙遜,為了博得名聲,禮賢下士,所以滅陳一仗靠著手下一舉功成,他領了功勞。可他自從做上了天子的寶座,再也沒有當年的謙遜,第二次征伐高麗還是為了面子,第一次征討高麗卻是為了向天下人證明,他也是文武雙全,不依靠名將也能取得成功。怎奈他事事過問,都說兵貴神速,他一來一回早就延誤了戰機,再就是忽略了高麗的頑強和狡猾,勞民傷財,事終不成。」

「這麼說如果派個名將後果更好些?」蕭布衣建議道。

袁嵐笑道:「布衣,你還是太小瞧了聖上的面子二字,當初二伐高麗的時候,就有人建議聖上不用親征,勞民傷財,只派幾員大將即可。聖上大怒,說他親自征討不成,別人如何能成,那人諫言因此死罪,後來也就無人再敢勸聖上。」

蕭布衣喃喃自語,「看來面子真的害死個人。」

袁嵐目光一亮,「布衣,你說的不錯,面子的確能害死人,可聖上的面子卻是害死了天下人。我欣賞布衣你,最重要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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