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節 大禍臨頭

蕭布衣從四方館迴轉高升客棧後,倒頭就睡,袁熙過來拍打房門討詩,毒癮發作般的叫喚,他只做沒有聽見。

爾虞我詐的事情這段時間他見的太多,而且越來越泥足深陷,難以自拔,這次宇文化及無形中又丟了個面子,對自己更是不會善罷甘休。他苦於有心無力,只覺得這種對抗並非一對一的那種廝殺,他怎能以自己之力對抗李閥和宇文家族?

他在四方館大出風頭後,沒有哪個外使再出問題考問,外使心服口服,依次奉上進貢的物品,高呼萬歲很是來勁。

楊廣聽到外使高呼萬歲,在蕭布衣眼中,也和吸毒一樣的飄飄欲仙,龍顏大悅,把禮物一一收下,所有外使都有賞賜,而且賞金不輕。蕭布衣這才覺得楊廣這個冤大頭病的實在不輕,他給外使的賞金就算蕭布衣這個外行來看,都知道遠比禮物要貴重太多,這裡還只是一般的使臣叫聲萬歲,就已經大把的錢財使出去,要是真如小六子所說,西域二十七國的君王使臣來朝拜,那一座金山都不夠送的!

雷薩克的皇冠最終還是沒有送出去,因為那個不純,他許諾以後回國後,一定要稟告君主,嚴懲那個工匠,再帶一頂純金的皇冠過來。楊廣不以為忤,寬容大量的說可以。蕭布衣才知道雷薩克早有算計,無論如何這頂皇冠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就是從來沒有打算送出去過。這才是標準的商人的作風。雷薩克的皇冠沒有送出去,卻收穫一堆賞賜,就算那個楊笑佛,也是得到了不少的賞賜,蕭布衣見到他半胡半漢也是頗讓楊廣重視,只能嘆息出國鍍金一風。自古就有,楊廣對於臣民和對待外邦的使臣完全是不同的態度。

賞賜完使者後,楊廣倒沒有忘記功臣蕭布衣,賞賜黃金十兩。這十兩黃金要是以前,蕭布衣多半還能高興片刻,不過現在見識廣了,也不算缺錢了,對十兩黃金沒有太多的概念。覺得這十兩金子遠不如給他帶來的麻煩多。他接過黃金謝恩,退出四方館後出了東城,迴轉客棧一覺睡到天亮,卻感覺就算睡夢中,都是氣息綿綿,體內氣血好像悄無聲息的改變。

第二天早早的起床,蕭布衣出了客棧慶幸避開了袁熙,沿著街道沒走幾步卻碰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見到袁嵐笑眯眯地望著自己,蕭布衣只能感覺這個世界實在有點太小。袁嵐卻是微笑走了過來,「布衣,起的倒早。」

「袁兄,怎麼這麼巧?你什麼時候到的東都?」蕭布衣多少有些詫異,突然想到袁熙這段時間的遮遮掩掩,難道她知道了袁嵐到了這裡,才開始對自己躲避?

「不是巧,我是專程來找你的。」袁嵐嘆息道:「我們都以為布衣你來到了東都。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我們,怎奈我們問遍了幾大家的所有鋪面,你卻沒有蹤影,我真不知道你是否將我們當作是朋友,不然為什麼不來找我們?我若不是見到黃舍人,我還真不知道你就住在這家客棧。布衣出塞的時候為我們出生入死,難道這多朋友人在東都,你卻一直住在客棧。這讓我們情何以堪?」

他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著,蕭布衣感動中有些慚愧。這段時間他是有些閑,可知道眾商人多半沒有到東都。所以看到林家,王家,袁家,殷家在東都的鋪面,也沒有去自討沒趣,免得那些下人白眼。都說無奸不商,可這幫商人對自己倒是推心置腹,尤其是袁嵐,當初宇文化及要害他的時候,更是挺身而出為他說話,這次來找,那也是花費了太多的心思,無論他是否嫁女,只是憑藉這份熱忱,已經值得他蕭布衣結交。

「你們贈與的盤纏還沒有用光,我倒不好意思馬上去要。」蕭布衣開玩笑道。

袁嵐笑了起來:「盤纏不用光也是可以去要的,布衣,我知道你最近心情可能不好,方才不過是開開玩笑。」見到蕭布的地錯愕,袁嵐拍拍蕭布衣的肩頭,「布衣,黃舍人把一切都和我說了,校書郎沒什麼,誰都知道,這裡面並非能力的問題,而是勢力爭鬥的結果。」

蕭布衣有些詫異地問道:「還不知道袁兄對廟堂的事情倒也熟悉。」

袁嵐狡猾道:「布衣,我們商家能在中原行走無礙,消息最為重要,任何事情你做不到十全十美,可只要有八成把握盈利,就可以值得一試,就像是出塞。有的時候孤注一擲不可取,有的時候,卻值得你全力押寶。」

蕭布衣對袁嵐這種經商策略很是欽佩,又覺得他說的好像有深意。想起裴茗翠期冀自己做的事情,不要說有八成把握,恐怕半成都沒有,因為他知道裴茗翠苦心孤詣固然讓人欽佩,但和諸葛亮一樣,輔助的卻是扶不起的阿斗。

「不知道袁兄對我身為校書郎一職有何高見?」蕭布衣真心問道。

「在我看來,置身事外,及早抽身方為良策。」袁嵐緩緩道:「布衣,朝廷的泥水很深,你得到的遠比失去的要多。」

蕭布衣問道:「袁兄此言何解?」

「我們邊走邊談。」袁嵐說道:「我知道你還要趕著去修文殿。」

蕭布衣點點頭,和袁嵐並轡向東城的方向馳去。一路上行人匆匆,天寒地凍,蕭布衣覺得臉上微涼,伸手摸去,才發現雪花飄飄,這是他到東都的第一場雪。雪下的有點晚,可在一些人心中,還是下的太早,蕭布衣不知不覺想起了那些以水為生的百姓。

袁嵐不知道蕭布衣的心思,馬鞭一指路人道:「世人熙熙,皆為名利,縱是高位,又能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聖上身邊的大臣饒是權勢遮天,最多不過是十數年的光景。」

他說此大逆不道之言,一方面是對蕭布衣極為信任,一方面卻是在表達著對蕭布衣的信任。

蕭布衣緩緩點頭:「袁兄說的不錯。」

袁嵐微笑道:「布衣聰穎非常,為人卻是低調,事無不成,在可敦眼中已是棟樑之才。你得可敦和裴閥的賞識和推薦,都以為你一到東都,多半加官進爵,一馬平川。其實我早知道不然。」

蕭布衣沒有想到袁嵐談吐不俗,想起他對宇文化及都不畏懼,倒頭一回想要了解汝南七家,尤其是這個袁家的背景:「願聽袁兄高見。」

袁嵐並沒有什麼得意神情,臉上現出少有地凝重:「聖上身邊紅人如碧海潮水,起起伏伏,都道花無百日紅,人也是如此。兩裴一虞布衣想必已經知道。一個是黃門侍郎裴矩,也就是裴茗翠的親生父親,另外一裴就是御史大夫裴蘊,而一虞指的就是內史侍郎虞世基。」

蕭布衣點頭:「裴閥兩人身居高位,怪不得勢力滔天。我想能和他們抗衡的勢力並不太多吧?」

「布衣你若是這麼想,那可是大錯特錯了。」袁嵐搖頭道:「裴閥是新閥,高處不勝寒,實為聖上專門提攜出來對抗舊閥士族大家之用。」

見到蕭布衣的愕然,袁嵐沉聲道:「裴閥雖有兩人在朝中佔有高位,得到聖上的寵幸,裴矩更是奇才中奇才,張掖西域方面搞的有聲有色。這些年,朝中的地位根深蒂固,隱約有凌越李閥之上的趨勢,可你莫要小瞧了舊閥的勢力。」

「我對這些倒是不懂的。」蕭布衣自嘲道:「不過我倒知道李閥中。李敏,李渾都算是了不起的人物吧?」

他說道李敏李渾的時候,想起了唐高祖李淵執大旗的窩囊相,不知道心中什麼滋味。他還想去抱李淵的大腿,可是眼下看來,李淵還不知道要抱誰的大腿!

袁嵐點頭:「這些年來,李敏,李渾,李善衡這些人都是李閥的中流柱,不過他們權勢太大,更有先帝御賜的免死鐵券,一直都是惹當今聖上的忌諱。所以要說權利他們或許很大,但是紅人卻是說不上。聖上親力扶植起裴閥,就是為了抑制他們的勢力,聖上開科取士,不但是為了抑制李閥的勢力,更是為了打破舊閥在官場的壟斷。朝中七貴負責選拔官吏,其中除了兩裴一虞外,還有納言蘇威,左衛大將軍宇文述,左驍衛大將軍張瑾三人,可都算是迎合之輩,也算得上聖上的親信。」

蕭布衣暗自數了下,不解問道:「袁兄,說是七貴,怎麼只有六人。」

袁嵐『哦』了一聲,笑了起來,「布衣果然細心,其實本來還有吏部尚書牛弘,吏部本來就是掌管官員升遷任免,不過牛弘已死,聖上一來傷感牛弘病逝,又怕別人權勢太重,這位置也就一直空了下來。說是朝中七貴,負責任免官員的只有六人,可這六人中,權傾朝野的李閥一個都無,可見聖上對李閥的忌諱。」

蕭布衣不解道:「我只知道天子已是一國的絕對權威,還不知道他也怕別人?」

袁嵐搖頭道:「看起來布衣你對廟堂之爭的事情真的一點不知,從漢末開始,門閥之亂一直都是各朝天子的心腹大患,你沒有門閥的支持得不到天下,可你得到了門閥支持,卻要防備他們隨時顛覆你的權利,另立他人。當年文帝取得天下,宇文閥可以說是有極大的功勞,可是他一登上天子寶位,就以各種借口誅殺宇文閥,不過幾年,宇文閥已經被他殺的一乾二淨。可饒是如此,先帝和聖上對付舊閥也只是找借口而已,卻不能輕易動李閥一根毫毛。當初楊玄感叛亂,糾結的都是舊閥子弟,聖上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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