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最終之卷——神仙傳說 第七章 在那波瀾壯闊之前(下)

說到這裡,肖承乾看了我一眼,帶著笑意的問我:「這話你聽過不止一次了吧?是不是每聽一次都覺得很神奇?」

「是每聽一次都會覺得很難過。」我叼著煙,看著此時的暖陽,微微晃動的竹葉,點點細碎的陽光,很乾脆的躺倒在了這塊平整的大石上,此時的一切是如此的安寧美好,可是不經過狂風暴雨,又怎麼能體會到它的珍貴?

「難過?」肖承乾微微揚眉,好像不太懂我這樣的情緒。

「是啊,難過。」我躺在平整的大石之上,陽光照進我的眼睛,讓我忍不住微微閉上了眼,然後說道:「你我皆是道家人,難道沒有聽過一個說法嗎?只有當肉身特別虛弱的時候,就如大病之中……或者,屬於個人的意志特別軟弱的時候,靈魂的感覺才分外的敏銳嗎?慧根兒這小子不屬於靈覺強大的人,你說他忽如其來的這份感覺,說明了什麼?呵……只能說明他在當時那個處境已經到了他的極限,太剛易折,說的就是慧根兒這小子吧。」

我此刻的語氣平淡,可是難過的心情卻並不平淡……慧根兒小時候可愛到了極點,可是這種可愛只是表象,骨子裡這孩子就是那種僅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典型,在魯凡明的地下室,他撥出戒刀的那一刻,就已經是把這種剛性展現的淋漓盡致。

肖承乾沉默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開口說道:「當時,慧根兒說這話的時候,是那麼的肯定,語氣也是瞬間清醒了過來,不像嘟嘟囔囔的胡話,可是沒人相信。可能是絕望的有些久了,希望對於我們來說,只是一種本能的等待,當它真的來了的時候,反而一時間覺得只是安慰和虛妄。不僅我如此,大家也是如此……大家都覺得慧根兒已經燒到糊塗了,更加的難過,我記得在那個時候,如月倚在牆邊,強忍著不想哭出聲,把下嘴唇都咬破了。」

「我背著慧根兒出了禁閉室……當然是有人阻止,在那一刻,大家都像發了瘋。你能想像嗎?一群戴著沉重枷鎖的修者,就像街頭混混那樣的打架……我無法形容當時的混亂,那幾個看守禁閉室的傢伙差點被打死……幸運的,也必然的是,在那時並沒有所謂的老妖怪出來阻止……除了陶柏,我們一群人就這樣出了禁閉室。外面的風雪很大,吹迷了人的眼睛,大家把我護在中間,因為我背著慧根兒……那些聖村的人圍住了我們,不過就是那些普通的人吧,修者都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但是不敢衝上前來,我想當時我們那瘋子一樣的神情嚇住了他們?」肖承乾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語氣已經稍微恢複了平靜,但在風雪之中,那一種悲壯悲涼的場景彷彿就在我眼前。

下定了決心要救慧根兒,事實上不也就是下定了決心,這一次就算赴死也要完成的一種意志嗎?後果是什麼,每個人都清楚,包括肖承乾一開始所說的交換,也是一種後果。

他沒有過多的說明,但背後意味著什麼我是清楚的。

「我們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在聖村之中,當時沒有過多的想法,就是想找一個溫暖的屋子,讓慧根兒在那裡休息,然後去找葯,找些營養的東西讓慧根兒吃。你知道的,在禁閉室的日子,那些老怪物刻意的,讓他們吃的就是『豬食』,可怕的是就是『豬食』也吃不飽啊!圍著我們的人越來越多,在要走進村子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開始鼓動,那些人要對我們動手了……而村子裡所謂的『村官』也已經飛快跑向內村,估計是去『告狀』了吧。我以為在那個時候,剩下的只是拚命了……我其實已經做好了等不到你的準備。可是……」肖承乾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一個笑容。

我也笑了,這一段我聽過了很多次,忍不住介面說道:「可是,我師父他們出現了,是吧?」

「是啊……他們出現了!最先就是聽見慧大爺的聲音,好大的一聲『那群人圍在那裡做什麼?我的徒弟呢?』,在最初聽見的時候,我還有些迷茫,畢竟在之前,我和慧大爺接觸的不多,對他的聲音也不熟悉,他又是用官話吼出來的,沒用他那陝西腔調,所以……可是,我卻記得,一直昏昏沉沉趴在我背上的慧根兒忽然就扭動了幾下身體,像是要掙脫跳到地上一般,可是他沒什麼力氣了,我開始聽見他喃喃的喊著『師父,師父不就是來了嗎?』,然後一股一股的淚水落在我的頸窩,很燙,被風一吹,又很涼。」很難受的情緒,卻是讓人聽見忍不住想笑著哭。

就像黑暗了太久,第一縷陽光終於照射在為了追尋它而跋涉萬里的人們臉上,除了笑著哭,還能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我迷茫,可是在場有很多比我清醒的人……我就看見走在我前面的承心忽然就跪在了地上,一拳錘在雪中,喊了一句『天吶』,忽然就泣不成聲,看見站在我身旁的承清忽然望著天空,很想保持平靜,臉上的淚水卻一直在流,看見承願捂住了嘴,背後承真抱著她,想安慰,兩個人……」肖承乾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有些說不下去了。

「總之,我很亂,在飛揚的大雪中,我看不清楚每個人,可是卻忽然有了一絲明悟,恐怕等待了許久,找尋了許久……在這一刻,天終於是亮了吧?我也忍不住了,幾乎是背不住慧根兒,只是覺得全身發抖,甚至是全身發軟……我聽見人群中傳來了慘叫的聲音,看見在圍繞的人群邊緣處,有人影不斷的倒下,或者是被誇張的拋起落下……接著人們就讓開了一條路,是畏懼的讓開了一條路,我看見一個上半身赤裸的男人站在最前面。」肖承乾說到這裡,忽然情不自禁的,裝作不經意的抹了一下臉。

那是淚水吧?不能忘懷的深刻回憶與不能複製的深刻情緒所刺激出來的淚水吧?

我只是當做沒看見,在這種時候,男人總需要留一點兒面子,我是,肖承乾也是。

平靜了一會兒,肖承乾才繼續說道:「那個男人是我八叔……你知道的,肖老八!因為我們這一脈特殊,吳姓與肖姓長期通婚,外加還有另外幾個家族,只是沒有我們兩族在這一脈中地位那麼高……所以叫法也亂,你別在意。」

家族式的傳承就是這樣,特別的凌亂,和世俗的家族不同,修者的家族還要講究天分,所以是不是一定正統的姓吳,倒也不重要,只要是一個血脈的就成。

我搖搖頭,表示並不在意,而肖承乾繼續說道:「在那個時候,你知道嗎?我見到八叔的那個時候,就差點瘋了,慧根兒原本在我背上,被我一不小心就落在了地上,我下意識的又手忙腳亂的想要抱起慧根兒,卻半跪在地上,看著我的八叔,叫了一聲……就再也動不了了,在那一刻,除了那一片一片的雪花,我什麼也看不清楚,我不是哭了,我就是……就是……看不清楚吧?」

肖承乾說到這裡笑了笑,是不是哭了其實不是很重要,誰又還會追問?

可能是他自己也覺得這樣的掩飾可能太過牽強,自己也忍不住笑著說道:「可是,我八叔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被一下子推開到了一旁,接著我看見了慧大爺,他死死的盯著慧根兒,忽然朝著人群怒吼了一句『誰把我的徒弟搞成了這個樣子?』,承一,你是沒有親眼看見,那個時候的慧大爺極度可怕,那綿延的怒火跟燒到了天邊似的,在場的,硬是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其實,不用看見我也知道慧大爺在那一刻會是怎麼樣的憤怒,也知道這種憤怒會給人造成多麼震撼的後果!

我繼續笑著聽,這種不能親歷的遺憾讓我這件事情聽上一百次,我也不會膩的!

「但是接著,慧大爺的話剛說話,我就感覺到一陣風像撲到了眼前一般,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緊緊的一把抱在了懷中,我……我那個時候並沒有抬頭,是的,我其實是哭了,因為不用抬頭,我也知道那是我外公……我小時候就是家族中最有天賦的那一個,因此外公特別疼愛我,我最幼小的歲月幾乎就是在他的懷中度過的,因為他特別喜歡把我抱在懷裡。你說,這樣的懷抱的感覺,我怎麼可能忘記?怎麼可能……我當時應該很不平靜嗎?其實,我卻是很平靜的在想,唔,外公回來了。可是,就是忍不住哭,也不知道怎麼了?我以為重逢會有千言萬語,可是,我只是聽見外公說了一句話,承乾,你瘦了一些,可是從家族出來,日子過的不好了?」肖承乾說這些的時候,眼眶已經變得通紅。

其實哪裡又需要什麼千言萬語?就像我和師父再見之時,他對我表達思念的方式,就是在屁股上狠狠的踢了我幾腳,然後呵斥了我幾句。

我的心裡也哪有什麼過多的激動想法,反覆回蕩在腦中的,也不過兩個字——師父!

接下來的根本不用肖承乾訴說,我也知道那其中的幾句對話,因為我已經聽了很多次。

慧根兒是被慧大爺抱了起來,在迷糊中,慧根兒叫了一句:「師父,你來了,可是額好像病了。」

而慧大爺則是這樣說道:「額回來了,你肯定是雞蛋吃得少,這身子骨咋不行咧?」

至於承心哥則是被陳師叔扶了起來,平時如此『毒舌』,因為顯得『伶牙俐齒』的他在那個時候竟然對著陳師叔說了一句:「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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