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6章 熊貓的威力(下)

見冉縣長又伸手去拿第四支煙,有個小年輕忍不住了,「慢慢抽,不著急啊,這煙都是你的,你好好想一想怎麼說吧。」

他也想的是趁熱打鐵,殊不知那鐵塊已經冷卻下來了,要不說紀檢監察工作不好做呢?人心真的是最難揣摩的東西。

聽到這話,冉旭東還是不管不顧地拿出了第四根煙,將煙橫過來放在鼻子上嗅一嗅,才淡淡地看那年輕人一眼,「你們有沒有想過,自己卷進了什麼樣的事情里?」

熊貓煙是很牛逼,對我來說是很大的壓力,但是對你們來說,就不是了嗎?

鄧主任心裡這個恨啊,心說以後辦案子得讓小胡少說話,不過,這種心存僥倖負隅頑抗的傢伙,他也見過,倒是沒想到這廝心理素質這麼好,這會兒還敢挑釁。

「我們在執行本職工作,不勞冉旭東同志關心,」他面無表情地發話了,「煙你隨便抽,有的是,時間……也有的是。」

這話說得就比較像個紀檢監察幹部了,再加上那寵辱不驚的語氣,無形中就散發出淡淡的壓力出來——你要認為扛得住,那就使勁兒扛唄。

「呵呵,」冉旭東淡淡地一笑,也不吭聲,而是拿著熊貓煙嗅個不停。

對這種人,必須打消他的僥倖心理,鄧主任很明白這一點,說不得站起身來,「小胡,給他兩個小時,不配合的話,就上措施。」

小胡見冉旭東這般模樣,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過接下來的該怎麼回答,他就比較清楚了,說不得猶豫一下,「主任,是不是等他吃點飯?中午他就沒吃。」

這回答還像那麼回事,鄧主任轉身向外走去,嘴裡冷冷地回答,「死不了就行,無所謂,他不該死在咱們手上。」

這話說得煞是無情,猛然間,冉旭東就反應了過來,拿煙的手也僵在了鼻頭:是啊,我只是神仙打架時被殃及的凡人,死扛有什麼用呢?

扛的話,我這邊的神仙未必願意救我,而不扛的話,人家得到想要的,也就該罷手了,這又是一個站隊的問題。

最最鬱悶的可能,就是我扛了,我這邊神仙不管,那邊見我不識抬舉,送我個死刑泄憤也正常了——市委書記都死緩呢。

人家真能判了他死刑嗎?那簡直是一定的,看看手上這根熊貓就知道了,這種級別的主兒,姚健康或者能扛兩下,但是一個小小的縣長,扣個帽子直接就能拉到靶場去打靶。

他這麼想真的太合情理了,說破大天來,他犯的所有的事兒加起來,丟官沒問題,但是罪不至死,而負隅頑抗的話,那真是自尋死路了。

冉旭東是很聰明了,對紀檢委了解也不算少,但是跟鄧主任這種老紀檢玩心理戰的話,說句不客氣的話,他遠未夠班!

所以,現在困惑他的就是,交待的話,官帽子丟定了;不交待的話,有死刑的可能,這道選擇題,還真的是難選啊。

說來說去,還是那包熊貓煙惹的禍,甫一開始,雙方就針尖麥芒地對上了,冉旭東固然藉此猜出了點真相,但是鄧主任借勢借得更好。

你和我都是棋子,我是份內的工作,至於你嘛……你可以扛,但是惹了熊貓煙,你還蹦躂幾天?

鄧主任的高明之處,陳太忠也看得挺清楚,當然,他的體會遠沒有冉旭東深刻,沒有身處其境,真的不太好想像出那一份惶恐和無助來。

不過饒是如此,陳主任也挺佩服鄧主任的,見他起身離開,自己當然也要站起身走人——領導們都走了,你們下面這群小兵,可著勁兒地折騰吧。

地下指揮部其實是個超大的地下室,出了門外面還有走廊,招待所沒空調,大家就決定住這兒了,不但涼爽也便於監視,只是蚊子有點多,而且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霉味兒。

陳太忠走出房間,發現鄧主任站在走廊不遠處,剛從口袋裡摸出紅塔山,正要抽出一支點上呢,說不得走上前,笑著一伸手,拍給他一包熊貓煙,「抽這個,犯人都抽熊貓,咱紀檢幹部抽紅塔山?」

「我哪兒能跟陳總您比啊,」鄧主任笑一笑,不見外地接過煙,拆開了包裝,隨手抽出一根遞過去,「陳老闆,您能不能給交個底兒,咱們問出什麼,就算完成任務了?」

這話問得有點冒昧,不過他已經琢磨透了,以陳總這做派,眼睛就不該瞅在縣長身上,瞅在市長身上都糟蹋了,起碼也得是副省級領導以上才對,所以,他不怕問。

「我不抽煙,」陳太忠笑一笑,推掉了鄧主任讓來的煙,對這個問題也沒回答,不過那笑容已經將他的意思表達得淋漓盡致了:忙你的吧,不要多問。

他們在這裡折騰不提,陽光那邊可是炸鍋了,那裡原本就寂靜到接近於不正常,猛地曝出這麼一件大事,幾乎在瞬間,冉旭東被紀檢委帶走的消息就傳遍整個官場。

傳遍是傳遍了,還沒人敢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私底下小道消息滿天飛,這這那那的眾說紛紜,讓人分不清楚真假。

金書記那裡,沒人敢去打聽消息,但是任海東這裡,還是有人硬著頭皮上了——這冉旭東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兒了,怎麼說帶走就帶走了?

「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任書記也沒什麼可客氣的,話頭子非常硬,而這話傳出去,又加重了陽光官場的恐慌情緒。

最為擔心的,當然還是冉旭東的家人了,往日里冉縣長的朋友很是不少,熱鬧到不得了,現在好了,能來的、敢來的,基本上都是社會上的閑雜人等,官場中人竟然是連人毛都見不到。

終於有人提醒冉縣長的愛人,省勞動廳副廳長毛繼英,似乎跟老冉關係不錯,要不,你走那個路子試上一試?

毛廳長接了這電話,也挺膩歪的,他跟冉旭東的交情是不錯,但是自從他買了那張彩票之後,兩人就不約而同地刻意淡化雙方的交情——起碼在人前是如此。

現在冉旭東出了事,你做老婆的連原因都不知道,就打電話給我,這是什麼意思……是想拿某些事情要挾我嗎?

不過,膩歪歸膩歪,他也不能不管,於是婉轉地表示,「這雙規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你打聽一下到底是什麼緣故,我這邊也打聽一下……」

「你要是連誰下的手都搞不清楚,這事兒沒辦法操作,就算我是醫生……嗯,醫術未必高明的醫生,可是我連病人什麼病都不知道的話,你讓我怎麼下手?」

同一時刻,金書記也接到了電話,卻不是說情和打聽的電話,而是鄧主任的彙報電話,放了電話之後,他坐在那裡,久久不作聲。

猛然間,電話再次響起,卻是他遠在省城松峰的妻子打過來的電話,金書記的愛人在松峰商廈上班,任了一個副書記的閑職,「老金,平丕縣那邊怎麼回事,財委張大姐問我呢,我該怎麼回答她?」

松峰商廈是財委的下屬企業,所謂的財委那是以前的稱呼,現在其基本職能已經由市政府金融工作管理小組來接手了,張大姐跟金書記也認識,兩家交情算不錯。

「那個縣長惹人了,人家派下來監督的人,都是特供熊貓隨便抽的主兒,你說你該怎麼回答?」金書記嘆口氣,「告訴她,陽光的水很混,你不敢管……」

第二天一大早,市紀檢委的同志再次來到了平丕縣,這次是帶走了冉縣長的秘書、縣政府辦公室的副主任小王——這不是出於任海東的授意,而是金書記已經別無選擇了。

終於,在接近中午的時候,金書記再次接到了電話,這次來電話的,是省紀檢委的一位副秘書長,這位打聽的時候也是比較婉轉,不過省里的總是省里的,話頭子不算太軟,「一個候補市委委員,金書記你這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真金不怕火煉,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冉旭東同志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話,對他、對組織都是一件好事,」金書記直接用套話還了回去,用的還是一本正經的語氣。

放下電話,他第一件事就開始打聽此人的來路,結果問了幾個人也不得要領,猶豫一下,他撥通了任海東的電話,「任書記,有個情況,我要向你反應一下……」

金書記對財委的張大姐不怎麼在意,畢竟兩家有交情的,但是這個副秘書長出現得就有點詭異了,要說沒人示意,只是這麼一個人就蹦出來,那真是腦子進水了。

這就意味這冉旭東身後的人可能動了,反正他也不想自己扛著,心說海東書記你找的事兒,我肯定要向你彙報一下——事實上,這個案子也是將兩人擰在一起的契機。

任海東在省里的人脈,可是比金書記還強一些,說不得略略打聽一下,居然就有點疑惑了,「……奇怪,怎麼會是勞省長的人呢?」

既然是勞省長的人,蒙書記肯定會給我做主的,任書記想明白這一點了,也就沒把此事放在心上,於是打個電話給金書記,「排除一切干擾,保證紀檢監察的獨立性和權威性,有什麼情況,隨時跟我聯繫。」

這就是任書記打包票了,出什麼事兒我扛著,你專心辦事就行了!

金書記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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