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老種相公

蘇牧其實並不想高調,特別是在大焱軍方最具權勢的仨老頭面前,但他必須帶著白玉兒。

因為今日如果不帶著白玉兒前來,那麼他無論說什麼,都將背上極大的心裡負擔。

這場面談至關重要,即便蘇牧不認為自己能夠影響到戰局走向,他的意見也不一定就會被採納,以至於背負北伐勝負的責任,但他覺得還是應該小心為上。

如果他有好的策略,自然不會吝惜,他進入大焱的軍方,本來就是為了給這個即將滅亡的帝國,貢獻自己的一份力,無論成功與否,其他他心裡也能踏實。

根據後世的史料記載,郭藥師會被成功招降,然而在往後的幾年裡,當金人南下侵略大焱之時,郭藥師又將如同牆頭草一般背叛大焱,投入金人的懷抱。

從這一點上來說,种師道不愧為沙場老將,便如同諸葛亮看到魏延腦後有反骨一般。

事實上童貫也很清楚郭藥師的為人,更知曉這樣的人不能盡信,然而童貫也堅持地認為,我沒有必要信他一世,只要信他一時就好。

在蘇牧看來,其實在眼下的戰爭局勢之下,招降郭藥師的利處,自然要比討伐剿滅他來得好。

這也是顯而易見的短期利益,而种師道卻看到了未來的格局,不想讓郭藥師為大焱的將來,埋下隱患。

這就暴露出童貫與种師道截然不同的兩種高低境界了。

童貫目光沒有种師道長遠,他將沙場當成了建功立業封侯拜相的買賣場和賭場,在他看來,只要一時得利,能夠讓他功成名就,也就足夠了。

他仍舊將大焱帝國當成他個人施展抱負的舞台,而种師道卻把大焱真正當成了家園。

他就是這個家園的守門人,他為的不是個人一時的榮辱,而是為了整個大焱千秋萬載的延續。

並不是說种師道就如何偉大,童貫就如何不堪,但在這個考慮層面上,种師道確實要比童貫,更讓人尊敬。

在來之前,蘇牧就已經猜到了這次面談的焦點和關鍵,甚至他也很清楚,雖然自己是曹顧的助手,但必要的時候,肯定要選擇童貫和种師道其中的一方。

否則任由他們兩人拉拉扯扯磨磨唧唧,戰機稍縱即逝,這次北伐即便有种師道這樣的大焱第一軍人,也會再度以遺臭萬年的笑柄來收場。

所以他需要白玉兒。

曹顧是見過白玉兒的,而且這一路北上,他是見著白玉兒一天不一天高大,驚駭於那種肉眼可見的驚人生長速度的同時,他也感到詫異,不知蘇牧為何要帶白玉兒過來。

蘇牧本來就高挑挺拔,可白玉兒站在他的身邊,竟然也沒有遜色半分,甚至他的所有風頭,都被白玉兒給搶了過去。

根據史料記載,獅子進入中國的時間大概是漢朝,當時大月氏進貢給大漢的金毛獅子,只是當時見過獅子的也就只有皇帝和身邊的有些人。

古時尋常民眾對獅子的認識,更多的是來自於佛教在中國的推廣,在佛教之中,獅子是祥瑞之物,是菩薩的坐騎。

所以在老百姓的心目之中,獅子與麒麟等物一樣,列入神獸的行列,甚至絕大部分百姓認為現世之中是不存在的。

大焱雖然經濟發達,但由於軍事孱弱,所以採取了閉關鎖國的政策,連市舶司都關了,一些個舶來品也銳減,雖然大焱權貴喜歡蓄養珍禽異獸,但見過獅子的實在太過罕有。

童貫雖然見多識廣,可即便他也未曾見過獅子,更不用說獅虎獸了。

到了他們這樣的身份地位,已經很少有事物能夠波動他們心中的浪潮起伏,可當獅虎獸這種結合了獅子和老虎兩種特質的珍稀猛獸出現之時,還是讓他們驚訝不已。

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只是第一步罷了。

蘇牧帶著些許歉意,也不敢太過靠前,抱拳朝三位老大人行禮道:「蘇牧見過三位相公……」

曹顧已經跟蘇牧很熟了,但並不能表現得太過親昵,童貫與蘇牧也算是老相識,正好拉攏他來對付种師道,因為种師道與蘇牧素未謀面。

「兼之啊,你所攜是何異獸,竟如此的神駿。」童貫本就是個不愛讀書的,可官家總是讓他多讀書,他也盡量往讀書人那方向靠,連說話都帶著一點文縐縐的氣息,讓人聽著有些彆扭。

蘇牧正欲回答,卻見得种師道微微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說道:「有何大驚小怪,不過一雜種爾。」

這話雖然是事實,也讓蘇牧感到驚詫,种師道竟然能夠知曉白玉兒是混血品種,大抵他常年駐紮西夏,在那邊見過獅子也不出奇。

但無論如何,這樣說難免有些一語雙關的罵人嫌疑,再者,陸青花將白玉兒託付給了蘇牧來照料,白玉兒將蘇牧當成自己最親近的人,蘇牧對白玉兒也產生了極其濃厚的感情。

漫說种師道有些指桑罵槐之嫌,單說他罵白玉兒是雜種,蘇牧心裡都有些不舒坦。

童貫和曹顧也有些訝異,种師道雖然是沙場老將,但卻師從張載,絕非不學無術的粗人,今日火氣怎地這麼大,再說了,揶揄蘇牧這樣一個後進晚輩,實在是有失身份啊。

蘇牧是很清楚种師道的為人的,除非史料記載都是假的,否則种師道不該是這麼個樣子。

這位赫赫有名的老將,被尊稱為「老種」,每每能夠在關鍵時刻,看到戰局的利弊,是個極具大局觀的沉穩之輩。

蘇牧雖然表面上只是皺了皺眉頭,但白玉兒跟他心靈相通,當即察覺到了蘇牧對种師道的不滿,嗚嗚低吼了幾聲,竟然就離弦之箭一般沖將上去。

在場仨老頭都是歷經風雨滄桑之人,什麼場面沒見過,若今日被一頭野獸給撕爛,笑話可就鬧大了。

童貫抽出佩刀來,便護在了曹顧的身前,而白玉兒目標非常明確,正是直奔种師道而去的。

然而种師道卻視若無睹,只是睜開雙眸來,越過來勢洶洶的白玉兒,目光延伸到了蘇牧的身上。

「白玉兒。」

蘇牧呵斥一聲,白玉兒便停在了种師道的面前,它甚至要比坐著的种師道要高那麼一丟丟。

被蘇牧喝止之後,白玉兒仍舊有些不甘,朝著种師道就發出了一聲震撼大營的虎嘯。

「吼。」

這一聲虎嘯直接將周圍警戒著的衛兵全都招引了過來,不過种師道卻只是朝他們擺擺手,讓他們都退下了。

「還不錯,如果沒有這頭小獸,表現還能更好一些。」种師道的話有些莫名其妙,但在場之人都聽得出來,這是對蘇牧的點評了。

對於適才种師道對自己的試探,蘇牧並不吃驚,讓他驚訝的是,他竟然能夠看出白玉兒還是小獸,並未成年的階段。

「小子孟浪,多有唐突,老相公請諒解……」蘇牧也不解釋,走上前來,撫摸著白玉兒的頭,後者舒服得呲牙咧嘴。

「這該是獅虎混血的異獸吧,同族不同種,竟然能夠孕育出來這等奇獸,也算難得了……」

聽得种師道如此分析,蘇牧不由肅然起敬,一來因為种師道果然見過獅子,二來則是因為,他已經推斷出了白玉兒的來源,可對於彼時之人而言,沒有足夠的自然科學知識,受封建思想禁錮,即便推斷出來這樣的結果,也會被斥為異端,可种師道卻能夠相信自己的推斷,這就很難得了。

「老相公明鑒,白玉兒確實是獅虎混血……」見得童貫和曹顧搖頭不已,蘇牧也沒有太多的賣弄,只是將獅虎獸的特點簡單地說了一遍,這兩位才大呼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獅虎都是萬獸之中的王者,獅虎集二者之長,自然強悍非常,奈何野性也大,難以馴服……」

蘇牧說起這話時,童貫和曹顧相視一眼,似乎都看出了對方的深意。

「萬物莫不是有長有短,相生相剋,總歸是有個弱處破綻的,否則又有何物能敵。」种師道微微點頭,這才繼續問起:「此物從何所得。」

蘇牧也不遮掩,便將當初剿滅倭寇之時偶得白玉兒的經歷都說了出來。

「白玉兒自幼時便受我等精心餵養,是故能對蘇牧言聽計從……至於陌生人,它到底還是抱有敵意的……」

蘇牧看似在解釋剛才白玉兒衝撞种師道之事,實則心裡早已進入了另一種節奏。

「蘇某嘗聞,野獸出生之時,睜開眼睛第一個見得的都會認為是自己的父母,若幼時便開始蓄養,則野獸也能將主人當成父母。」

「可若是中途收養,即便再如何投入精力,也很難獲得野獸的信任與依託,這也是為何有些獸類需要以皮韁束縛,而有一些卻能夠放任其自由自在地行走……」

种師道似有所思,接著又問到:「我記得你適才所言,撿到這獅虎之時,它就已經是能跑能跳的小獸了,怎地你卻不需要用皮韁繩索來束縛,它卻仍舊能夠對你言聽計從。」

蘇牧不由苦笑,他其實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但卻又不得不回答,因為這是他今日最主要的目的之一。

「蘇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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