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東京之旅

汴京作為大焱朝的國都,繁華冠絕天下,彷彿全世界美好的東西都匯聚到了這一處。

似杭州江寧揚州等地雖然也繁華奢靡,但又透著江南的婉約文雅,而汴京卻少了淡雅,多了貴氣和皇霸之氣。

杭州江寧便是縱情山水,醉卧花間,娛情於紅粉佳人的散漫雅客,或大觥豪飲,或玉杯小酌,或淺唱低吟,或擊節高歌,通宵達旦玩樂,日上三竿而起,踏踏青,寫寫字。

而汴京卻是意氣風發的官場新貴,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或無所畏懼地諍諫,抑或如履薄冰地在青雲路上走著,也有朝為田舍郎,暮坐天子堂的春風得意,更有朱紫公侯轉眼成庶人罪犯的朝不保夕。

雖然已經是寒冬,但汴京城仍舊熱鬧非凡,東華門外,市井熙熙攘攘,各種飲食,時鮮,花果菜蔬,魚蝦鱉蟹,鶉兔脯臘,金玉珍玩,還有各色綾羅綢緞,無一不是天下之奇,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接。

汴京不似漢唐那般拘謹,大焱朝並不禁止京城百姓對街開門,也沒有強令百姓不得在指定的東西市坊以外從事買賣,甚至還允許百姓在御街御廊開店設鋪,沿街做買賣的商販更是數不勝數。

而且開封府還放寬了宵禁,城門開得很早,關得很晚,御街上每隔三五百步就設立一個軍巡鋪子,這使得汴京既成為了不夜城,也不會引發騷亂,治安上得到了保證。

蘇牧已經將燕青事先為他特製的人皮面具戴上,雅綰兒、扈三娘和彩兒丫頭相伴左右,至於一路上麻煩不斷的裴樨兒已經自行離開,想來該是去尋曹嫤兒去了。

沒有了裴樨兒這個惹事精,一行人也是鬆了一口氣,女孩子都戴上了面紗,在御道上走著,瀏覽著御道兩旁御廊的店鋪,享受著購物的樂趣。

雅綰兒幾個都未曾見過這等繁華景象,自然興緻勃勃,蘇牧雖然有些驚嘆,但還不至於大呼小叫。

他的身後跟著白玉兒,這頭獅虎獸已經初見猙獰,壓低著身子,警惕著過往行人,嘴裡不斷發出咕嚕嚕的低沉聲音。

皇城之中紈絝遍地,達官貴人最是喜歡豢養各種珍禽猛獸,像一頭痴肥大貓的白玉兒,也就沒有想像之中那麼顯眼了。

這御街乃是連接南熏門、里城朱雀門以及宮城宣德門的中軸大街,街道中心安置兩行朱漆杈子,杈子里便是御道,御道兩側有御溝水兩道,近岸遍植桃李梨杏,每到春夏,雜花相間,繁花似錦,望之如綉。

御道兩側為御廊,雖然寸土寸金,但御廊還是被密集的各種店鋪佔得滿滿當當。

汴河橋的東北方向,便是大名鼎鼎的大相國寺,那裡同樣是整個汴京商貿最為活躍之地。

與雅綰兒等人不同,蘇牧的目光延伸出去,越過從宣德門到朱雀門裡的汴河橋,那御街兩側,便是大焱朝諸多官署之所在。

也就是這段不算太長的御街兩側的諸多中央官衙,管理著偌大的帝國,大小籤押房中進進出出的大官小吏,忙忙碌碌,維持著整個皇朝的運轉。

雖然高慕俠不在汴京,但皇城司的人早就收到了蘇牧上京的消息,只是見得蘇牧攜諸女遊玩,一時半會兒也不敢來煩擾。

直到暮色將近,蘇牧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遊興未盡的三個女人仍舊在嚷著要逛夜市,目標又轉向了大相國寺那邊去。

臨時僱傭的幾個跑腿小廝手裡頭拎著大小包裹,身上還背著掛著一大堆的貨物,活像行走的貨架,雅綰兒三人卻仍舊不知滿足。

「無論哪朝哪代,逛街都是女人們的最愛啊……終於找到一些共通點了……」蘇牧如此感嘆道。

扈三娘幾個到底還是心疼蘇牧的,見著蘇牧孤零零跟在後頭,也不再耍性子,便來到了大相國寺這邊的一處齋菜館。

這大相國寺可是歷史悠久,始建於北齊天保年間,到了大唐,睿宗皇帝因著紀念自己由相王而登帝位,便賜名大相國寺,到得大焱太祖年間,因為遭了火災,而後數十年里斷斷續續地修建,才算是徹底完工。

大相國寺之中擁有著法相莊嚴的天王、大雄寶殿、藏經樓和八角琉璃殿、千手千眼佛等等,可謂肅穆宏大,非常可比。

從太祖皇帝開始,大焱百姓便崇佛拜教,然則一代代官家開始漸漸轉變了迷信,到了當今官家,道家已經超越佛宗,隱隱有著國教之勢。

即便如此,大相國寺仍舊香火不斷,倒不是人們有多麼虔誠篤信,而是大相國寺周遭是汴京城最為熱鬧的市集。

扈三娘幾個雖然急著逛街,一雙眼珠子不斷掃著外頭的花燈,可既然坐了下來,漸漸也就被滿滿一桌的素齋給吸引住了。

大相國寺的和尚們倒也很會做生意,開設的齋菜館名氣也不小,若非一路暗中跟著蘇牧的皇城司暗察子幫忙支會了一聲,蘇牧還不一定能夠在這樣的飯點,拿到相對安靜的雅座。

這齋菜館乃是大相國寺的廟產,裡面的擺設偏向於光明正大的寬廣,雖說是雅座,但其實只不過是一些隔間,用屏風四面擋著,想要說些私密話還得放低聲音。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連蘇牧都戴上了人皮面具,雅綰兒和扈三娘身材高挑,本就格外惹眼,也只能戴上面紗,省得驚艷的姿色面容會引發騷亂。

戴著面紗逛街始終不美,吃飯之時更是不便,進入隔間之後,雅綰兒和扈三娘彩兒丫頭便將面紗都摘了下來,引得上茶上菜的小廝們兩眼發直,跑得越發勤快,為了多看兩眼,各種搭配小菜小碟流水價兒地往裡送。

見得此狀,雅綰兒到還能淡然處之,扈三娘和彩兒丫頭卻是笑得樂不可支。

正吃著美味的齋菜,暢聊今日的見聞,談論一會兒的遊玩行程,隔間外頭突然響起一個突兀的聲音來。

「諸位久等了,王某姍姍來遲,實是失禮……失禮啊……」伴隨著爽朗的笑聲,一名白衣書生便從外頭掀開帘子,走進了隔間來。

這白衣書生二十五六的年歲,樣子周正,氣質風流,衣服樣式粗看之下平淡無奇,可細節處卻是匠心獨運,環佩叮噹,滿身倜儻。

蘇牧扭頭一看,也是微微一愕,但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倒是那書生將目光都停留在了雅綰兒的身上,一時間竟然看呆了。

蘇牧身材高瘦,站起來之後便將那書生的無禮目光給擋住,那人這才回過神來,朝蘇牧抱歉道:「實是抱歉,看錯了牌子,打擾了諸位的雅興……」

那書生見得蘇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只能戀戀不捨地走出隔間,臨走還不忘在雅綰兒身上再多看兩眼,後者冰冷的目光之時一掃,才將這書生無禮之極的目光給逼了回去。

「會很麻煩么。」雅綰兒輕嘆一聲,她知道蘇牧此次上京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也不想給蘇牧惹麻煩,但從那書生毫不掩飾的貪婪目光之中,她也心有預感,怕是又要給蘇牧招來麻煩了。

蘇牧只是淡淡一笑,示意她們繼續吃飯,夾了一塊素鴨,雲淡風輕道:「你家官人何時吃過虧,安心吃飯。」

諸女都見識過蘇牧的手段,深知蘇牧不想惹麻煩而已,真要起個什麼衝突,論文論武,加上扈三娘和雅綰兒,還真吃不了虧,便也就安心了。

彩兒丫頭正往嘴裡塞菜包子,雙頰鼓囊囊地,突然低聲驚呼一聲,含糊不清地說道:「少爺,彩兒記起來了,這人……這人是王家的大公子。」

蘇牧呵呵一笑,微微點頭表示彩兒丫頭並沒有看錯,雅綰兒也停下筷子:「認識。」

「也不算,是杭州那個布商王家,根據皇城司的消息,似乎跟右相王黼扯上了宗親關係。」蘇牧不禁想起當初的桃園詩會,那時候的王錦綸也算是個溫潤君子。

「王公子風評很不錯,應該不會找咱們麻煩的……」彩兒丫頭如是說道。

扈三娘本來還安心,聽得蘇牧說這王家攀附了右相,不由冷哼一聲道:「這些個讀書人最是虛偽傲岸,閉門讀書要麼讀成獃子,要麼壓抑了性子,一朝有了權勢,說不得要變本加厲爆發開來,禍害四里八鄉,我看此人口舌圓滑卻眉間陰鷙,所謂風評不錯,應該是裝的。」

不愧為老江湖,扈三娘這一番推論,連蘇牧都刮目相看,不過這位姐兒可不是好惹的,說話間已經將凳子往外挪了挪,方便隨時動手。

見得三娘如臨大敵的樣子,蘇牧也是哭笑不得:「三娘你這是作甚,天子腳下,他們還敢動手不成。」

「小心無大錯嘛……」三娘見得蘇牧揶揄自己,不由白了一眼,小聲嘟囔著。

事實上她的推論還真錯不了,王家得勢之後,生意非但越做越大,王錦綸還在開封府謀了個官帽不大的肥缺,算說在貴胄遍地走的汴京城,並不算得什麼,可開封府是什麼地方大家都很清楚,能在裡頭當差,也算擁有了結交權貴的資格了。

雖然他覺著蘇牧的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但他與蘇牧並沒有太多的交集,沒有想像之中那麼熟悉,加上蘇牧戴著人皮面具,而他堂堂王家大公子,自然也不會認得彩兒這麼個蘇府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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