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胡虜 第483章 喚醒

盛京築城的歷史,可追溯至西漢,當時被稱為候城。到了唐朝時,改名為瀋州,元代時,因瀋州位於瀋水(渾河)之北,稱為瀋陽路。到了明代,瀋陽路改稱為瀋陽中衛。後來,努爾哈赤將都城從遼陽遷至瀋陽,皇太極又於崇禎七年,將瀋陽改稱為盛京,至今已有三年多時間。漢人們仍然執著地將盛京稱為瀋陽。

努爾哈赤攻佔瀋陽之前,瀋陽城並不大,城中僅有兩條十字形大街,分別連接四個城門。後來,明軍與女真人在瀋陽爆發大戰,除了北門外,其餘城門均被毀。之後,皇太極繼位後,開始著手對瀋陽進行擴建,將城牆加厚、加高、加固;將明朝的四門改為八門,八旗軍各守一門,城市通道由明時的十字街變為井字街,井字的正中央,便是滿清韃子的皇宮。

至此,瀋陽城雖遠不能與京師、南京和荊州相比,但總算有了點都城的氣勢。

瀋陽東北角,有一家毫不起眼的酒樓,挑著一面旗,旗上大書三個字:聞香樓。這家酒樓規模雖小,來頭可不小,據掌柜所言,大明第一任遼東指揮使閔建曾在此飲過酒。

每日,酒樓總能聚集一批呼酒買醉之人,多以漢人為主。旋即,什麼唱小曲的,拉二胡的,接踵而來,非常熱鬧。下酒,總免不了花生米、肉類等食物,一幫酒鬼喝醉後,就會在這裡大呼小叫:「小二,來一碟花生米……」

「小二,來半斤熟牛肉……」

酒保總是拉長了聲調:「好……咧……半斤熟牛肉……」

當然,能吃得起半斤熟牛肉的,經濟狀況一定不錯,沒準是一名經常上戰場的勇士。不過,即便能吃得起熟牛肉的漢人,地位也不見得有多高,無非就是跟隨主子立了一些戰功,劫掠了一些戰利品而已。

酒樓內,總是吵吵嚷嚷的,行令聲、小曲聲、喝罵聲、吆喝聲混雜在一起,算不上什麼清靜的好去處。這日,酒樓正喧鬧著,一精壯漢子身著翻毛裘衣,從門口大踏步地走了進來。

隨著這名漢子的進門,酒館突然安靜下來,眾酒客偷偷地看了漢子一眼,又裝著沒看見,自顧自地喝酒。

只見這名漢子神色冷漠,目不斜視,徑直走向酒館的東北角。酒保早被驚動,三兩步跑到漢子身後,點頭哈腰地搭訕道:「魯爺,早留好了座位,您老請坐。」

說完,拿出一條抹布,將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

漢子走到桌前,也不坐下,鷹隼似的雙眼瞅了酒保一眼,冷冷道:「今日有新鮮獾子腿么?」

酒保被漢子陰冷的目光盯得渾身一哆嗦,苦著臉道:「魯爺,只有昨日送到酒樓的,您老看看……」

漢子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揮手打斷酒保的話,道:「昨日的就算了,待有了新鮮的再說!先來一壺酒,切一盤熟牛肉!」

酒保如同解脫了一般,拉長嗓子,吆喝道:「好咧……一壺酒……一盤熟牛肉……」

隨著這名漢子的到來,正在吃酒的酒客們收斂了許多,不是喝著悶酒,就是小聲地竊竊私語,彷彿稍微大點聲,就會惹怒這名漢子一般。

酒樓的西北角,一名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冷哼了一聲,壓低聲音,不屑道:「狗奴才!仗著主子的勢,拽什麼拽!」

中年人對面,坐著一名孔武有力的青年人,顯然從未見過那名冷傲的漢子,一邊不停地觀望,一邊低聲問道:「文先生,這人是誰?好大的派頭!」

書生滿臉怨恨,湊近青年人,恨恨道:「還能是誰?正白旗的包衣魯少飛!天聰五年被擄掠至盛京,跟主子一樣,殘忍好殺。六年時,開原漢人暴亂,隨主子征戰,勇猛異常,一雙手上沾滿了漢人的血,後被升為佐領。升為佐領後,又隨睿親王征戰蒙古,立了不少功勛。因通文墨,被皇上看中,招入了內秘書院擔任文秘侍從。這傢伙性格急躁,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對漢人尤其殘忍,曾於鬧市手刃漢人,也無人追究。一般人,都不敢靠近他的。」

青年人越聽越驚,忍不住又回頭看了那名漢子幾眼,道:「看起來粗鄙,沒想到倒是一名文秘侍從!這蠻夷……」

「噓……」書生馬上打斷青年的人話,斥道:「人多口雜,可不要胡言亂語!」

青年人也意識到不妥,臉色漲得通紅,問道:「既然他深得皇上信任,為何跑到這裡來喝酒?」

書生冷冷道:「據說,這傢伙從天聰五年開始,就對這家酒樓情有獨鍾,而且好新鮮獾子腿,五六年來,只要有空,就從未間斷過……」

青年人聽得只咂嘴,嘀咕道:「還真是一個怪胎……」

正說著,忽然從店門口傳來怯生生的聲音:「掌柜的,我這裡有剛打的兩隻獾子,這裡可要?」

說到獾子,獾子就到,酒樓里的人無不抬起頭來,盯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一名二十五六歲的漢子,一身獵戶打扮,肩上背著兩隻肥肥的獾子,用繩子綁著,一前一後各一隻,在肩上兀自晃蕩不休。

這名漢子面相普通,說不上精瘦,還是強壯,總之,扔在人堆里,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這名漢子顯然沒有料到,所有的人會盯著他,拘謹地說道:「新鮮的獾子,要是沒有人要,我去找下一家……」

酒保放下手頭的酒壺,一個箭步從酒客間沖了出來,喜道:「哪能不要?正缺新鮮的野味呢!」

「掌柜的,掌柜的,有新鮮的獾子了……」

酒保頭也不轉,一邊喊叫著,一邊就要解獾子上綁著的繩子。

手剛剛碰到繩子,突然從東北角傳來一聲厲喝:「慢著,讓我看看獾子是不是新鮮的!」

酒保嚇得手一哆嗦,馬上垂下了手,就像獾子身上有毒藥一般。

且見魯少飛虎步龍行,走到獵戶身邊,如同鐵塔一般,擋住了所有人看向獵戶的視線,更是將酒保擠在了一邊。魯少飛一雙眼睛緊盯著繩子上的繩結,這繩結打得非常奇怪,倒像碼頭上纜柱上的繩結。

魯少飛伸出右手在兩隻獾子身上摸了摸,問道:「什麼時候打的?」

獵戶眼睛裡閃出一絲光芒,旋即低著頭,看著獾子說道:「兩個時辰前。」

魯少飛又用手捏了捏獾子的傷口,道:「兩個時辰前?不像不像,我看倒像五個時辰前打的!」

獵戶道:「爺說笑了,我從娘肚子鑽出來,至今已有二十七年七個月,何曾說過一句謊話!」

魯少飛的雙手不停地撫摸著獾子,居然有點顫抖。良久,方才說道:「好吧,我信了你!這兩隻獾子我要了,一隻八十文,如何?」

獵戶一聽,大喜,連聲叫道:「就依爺的。」

說完,連忙將獾子從背上解下來,用顫抖著的雙手遞在了魯少飛的手上。魯少飛接過獾子,隨手往酒保懷裡一扔,冷聲道:「烤一個,另一個處理一下,我帶回去!」

酒保屁都不敢放一個,立即往廚房跑去。

魯少飛一面從懷裡掏銅錢,一面問道:「你,打的獾子不錯!怎麼稱呼?」

獵戶道:「賤名黃小冬。」

魯少飛哦了一聲,將一錢袋子遞給黃小冬,道:「差不多一百六十文,袋子你拿去吧。以後打到了獾子,就直接送到我家!」

說完,魯少飛不再理會黃小冬,重新回到座位上,自酌自飲,還是那副人畜勿近的表情。待到獾子腿烤好,他大快朵頤一番,揚長而去……

且說黃小冬接過魯少飛的錢袋子後,千恩萬謝,離開了酒樓。離開酒樓後,他又在瀋陽城中閑逛了將近半個時辰。而後,他找到了一家酒攤,買了兩碗酒,站立著喝掉,又掉頭至市集中買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方才從大南門出城,望城郊而去。

一直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天色擦黑,方才抵達一處莊子,鑽進了他的狗窩之中。

剛一進門,黃小冬立即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掏出火石,點燃了油燈。

直到現在,黃小冬方才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了魯少飛送他的錢袋子,解開袋子口上的細繩,往裡一望,發現裡面約莫有一錢多碎銀子,還有十多枚銅錢。

黃小冬將銅錢一一掏了出來,擺在了小矮桌上,就著微弱的光亮,一枚枚地仔細觀看。

一連看了五枚,直到看到第六枚時,方才在背面找到了一隻微不可察的老鷹。這隻老鷹尖牙利爪,雕琢得栩栩如生。

黃小冬緊緊地捏住這枚銅錢,將銅錢放在了胸口,臉上現出了潮紅。

就這樣緊捏著,一直過了盞茶功夫,黃小冬方才將銅錢放在了貼身之處。然後,他從炕底掏摸出一個罐子,又摸出一張紙。

黃小冬皺著眉,思索良久,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麼內容。最終,他提起毛筆,沾了沾罐子里的水,揮筆寫了一連串數字。

紙上,除了隱約可見的水漬外,什麼也看不清。待黃小冬將紙張放在油燈邊烤了片刻,終於連水漬都消失不見,就如一張白紙一般……

別人不知道這一連串數字是什麼意思,但是,如果這張紙傳到了荊州,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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