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胡虜 第384章 安廬巡撫

出於慣性思維,林純鴻的心目中依然保留著大武漢的概念。因此,在荊州軍口中,所謂的武昌府並不僅僅指武昌府下轄的九縣一州,還包括漢陽府下轄的漢陽縣和漢川縣。

跟著林純鴻的習慣,整個荊州集團也將武昌府和漢陽府合二為一,統稱為武昌府。

佔據武昌府,不僅盡享長江、漢江之利,而且將大冶縣納入旗下,這對荊州集團蓬勃發展的採礦業來說,意義非常重大。

在史可法看來,田楚雲在皖中的霹靂行動,算得上一頓亂拳,他既不知道林純鴻為何派田楚雲進攻革左五營,也不知道在賊寇已經鑽入大別山的情況下,田楚云為何躺在舒縣睡大覺,更不知道田楚雲會在皖中呆到什麼時候。

史可法比誰都想驅逐田楚雲。從理念上說,荊州方面從不砥礪品行,什麼歪瓜裂棗都人盡其用,離儒家正道越來越遠,這讓史可法從心底里反感。從感情來說,荊州方面不僅痛罵過他歸屬的團體,而且連他的恩師左光斗都在被罵之列,他當然對荊州痛恨萬分。從利益上說,當初溫體仁與林純鴻狼狽為奸,差點讓錢謙益和瞿式耜斬首棄市,東林黨自那以後,一蹶不振,大部分擁泵者的升遷受到影響,可以說,東林黨與荊州方面有不同戴天之仇。

於情於理,史可法都不會任由田楚雲在皖中囂張,更何況,他對林純鴻的水師在長江上耀武揚威痛恨萬分,恨不得馬上用炮將這些討厭的蜈蚣轟個七零八落。

不過,史可法想是這麼想,卻無實力做到這一步。他手頭直接控制的兵力不過五千,而且兵甲不備,老弱病殘眾多,如何與武裝到牙齒的田楚雲爭鋒?

直到有一天,瞿式耜來到了安慶。

「憲之老弟安卧安慶,難道坐等賊寇自滅?」

一番寒暄之後,瞿式耜絲毫不給史可法臉面,直斥其不作為。史可法的一張臉漲得通紅,吞吞吐吐半天,方說道:「起田兄說笑了,賊寇原本盤踞在廬州一線,荊州軍突然自樅陽登陸後,連遭打擊,目前業已進入大別山中,至今已有半月。」

瞿式耜冷笑道:「荊州軍是奉了兵部的命令,還是奉了六省總督熊文燦的命令?無令而擅自動兵,與賊寇何異?」

瞿式耜步步緊逼,即便史可法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作色道:「按照起田兄的說法,當日左良玉瞬間由官兵變成賊寇,到底是誰蠱惑左良玉變成賊寇的?」

史可法在西安府任推官時,就曾組織過官兵討賊,後來到了東南之後,更是面對面地與賊寇廝殺。在其戎馬生涯中,深切地體會到煉成萬餘精銳有多難。因此,他對當初瞿式耜、錢謙益挑動左良玉擅自動兵非常不滿,更是為將近萬餘精銳的覆滅感到痛心疾首。

因此,他對錢謙益和瞿式耜一點也不待見,只覺得東林之衰弱,這對師徒要負很大的責任。

這時,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下子將瞿式耜最為失敗之事抖了出來。瞿式耜老臉掛不住,訕笑道:「左賊已滅,今日之賊,以林小三為甚!」

史可法反唇相譏道:「可法常聞,林小三即便為賊,也好過左賊為官兵。」

形勢比人強,目前瞿式耜和錢謙益不過布衣,諸事還得依靠史可法這些手握實權的封疆大吏。瞿式耜不得不強忍著內心的屈辱感,繼續說道:「孫子云,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要對付田楚雲的亂兵,並不一定伐兵,只需得到一人,足以令其自亂,甚至可能收其亂兵,為朝廷所用。」

史可法不屑地看了看瞿式耜,也不說話,心裡卻暗罵不止:以為讀了幾句兵法,就可以到處吹牛?幼稚!

瞿式耜苦著臉笑了笑,心裡暗道:東林一脈凋零至斯,就連內部也取了紛爭,難道是天要亡我東林?

他強忍著內心的失落,道:「不知憲之老弟是否還記得容美土司的田楚產?」

史可法面無表情,冷聲道:「當然記得。田楚產屍骨早已成灰,不知起田兄有何計較?」

「當日林小三污田楚產謀反後,一舉攻破兩河庄,田楚產自殺身亡。天可憐見,未使忠良絕後,其子田玄歷經千難萬苦,終於從林小三的魔爪中逃脫。」

史可法猛然醒悟,問道:「起田兄難道想從田玄著手,招降田楚雲、劉夢雄和田楚信等將?」

瞿式耜點頭道:「正有此意。」

史可法驚疑不定,繼續問道:「起田兄已經找到了田玄?他現在在何處?」

「事關忠良之安危,還請憲之老弟恕罪,式耜不敢隨意透露!」

瞿式耜賣了個關子,眼睛裡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史可法大喜,忍不住站起身來,在屋內不停地走來走去。邊走邊道:「如此甚妙,林小三對容美降將絲毫不設防,聽任其率兵在外,十有八九要自食其果。」

「只是……」史可法在過了最初的興奮勁後,頭腦恢複了冷靜,道:「田楚雲、田楚信和劉夢雄三人出身土司,忠義之念本就淡薄,況且,他們在林小三處身居高位,林小三對他們也是信之不疑,僅僅靠田玄,說服他們投降的可能性並不大。」

瞿式耜冷笑道:「式耜自然知道可能性不大,要是沒有萬全之策,式耜哪裡敢來拜訪巡撫大人?」

瞿式耜的話說得怨氣十足,讓史可法羞愧不已。史可法躬身拜道:「適才多有得罪,還望起田兄恕罪。我東林一脈,頹勢日顯,朝廷內外,妖孽橫行,正需要我等精誠團結,共赴時艱。」

瞿式耜冷哼了一聲,擺足了派頭,慢悠悠地說道:「田楚雲三人能為朝廷效死,當然最好。如果三人執迷不悟,只需……」

瞿式耜將嘴湊近史可法的耳邊,低聲說道:「只需……如竇石溫輩,皆是棋盤一子……憲之老弟以為如何?」

史可法越聽越喜,眼睛裡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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