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胡虜 第342章 少一個吹枕邊風的

「唉,六十三了啊,精力果然不如以前了……這腰,哎呦,輕點……」忙完了一天的案牘,張道涵只覺得頭昏眼花,腰也痛得厲害,趴在床上,令侍女輕輕地按摩著腰肌。

「還是朱幕使年輕,精力旺盛,管完了職官司,又跑到科教司,連工程院也不放過,還真是精力過剩啊……那周望,也過了六十,咋就精神那麼好咧?看來,打熬筋骨還是有用的……」

張道涵心裡不無嫉妒,暗思道。

正思著,下人忽然報道:「外聯司總管楊一仁求見。」

「哦?」張道涵心下狐疑,暗道:「這楊一仁返回荊州述職,早已見過,現在又來,卻又是何事?」

「讓他到書房等著吧!」

張道涵隨口吩咐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在侍女的服侍下,開始穿衣。

不過盞茶功夫,且聽見楊一仁的聲音在書房內響起:「又來叨擾府令大人了,還請恕罪。」

張道涵大笑道:「哪裡哪裡。楊總管一點也不惦記江南的風花雪月,卻記掛著我這個老夫,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楊一仁目前雖擔任外聯司總管,卻奉林純鴻之命,常駐江南,每日遊走於騷客、名妓之間,為邦泰收取江南士子之心奔忙,所以,張道涵有此一說。

楊一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張府令說笑了,都是為都督辦事。」

「這個差事可讓老夫羨煞不已啊……哈哈……」

……

兩人閑聊片刻,張道涵話題一轉,問道:「不知楊總管此來何事?」

楊一仁拱了拱手,回道:「在江南呆了半年余,屬下與江南奇女子柳如是多有接觸,這女子相貌、文采無不出眾,文人騷客,無不仰慕。屬下考慮,不如將柳如是邀請至荊州,再邀請一些文採風流之士,舉辦一次文會。這對收取天下士子之心,不無裨益。」

張道涵的眉頭微微皺起,問道:「只要楊總管能請得動柳如是,自無不可。此事楊總管自能決斷,何必費工夫告訴老夫?」

楊一仁笑道:「是這樣的,柳如是對都督多有耳聞,言語中頗為仰慕,這事是不是應該讓都督決斷?」

張道涵恍然大悟,瞬間對楊一仁的來意如明鏡似的。楊一仁的用意無非就是推動林純鴻納柳如是為妾!

這次林純鴻在呂宋納陳天瑤為妾,並從呂宋和海事都督府調撥了大批骨幹至三府任職,張道涵當然明白,林純鴻在著力扶植海派。

海派大規模進入中樞,自然從進士舉人派和舊人故識派中分享了權力,引起了兩派的共同警惕。張道涵、朱之瑜執掌中樞這麼久,要是連這點敏感性都沒有,估計仕途也到了盡頭,還不如回家賣紅薯去。

張道涵人老成精,楊一仁屁股一撅,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楊一仁考慮到的,無非就是林純鴻的妻妾中,沒有一人是屬於舉人進士派的。

無論是張道涵,還是楊一仁,都認為,周鳳,周望之女,其傾向性不問可知;崔玉兒,在廣州執掌三一社,與海商、荊州本地商人聯繫緊密,一半屬於舊人故識派,一半屬於海派;陳天瑤,在呂宋出身,在呂宋長大,理所當然地歸為海派。

那柳如是在江南呼風喚雨,將江南士子迷得神魂顛倒,一旦成了林純鴻的妾,吹起枕邊風來,豈不是事半功倍?

雖然張道涵萬般希望林純鴻身邊有傾向於舉人進士的妾侍,但張道涵也不會輕易地吐露自己的心思,搖頭道:「想來柳如是閑來無事,說談中提了都督幾次而已,犯得著麻煩都督么?」

楊一仁暗思著,張府令故意裝著糊塗,看來此事非得我出頭不可,於是他咬了咬牙,道:「張府令,那柳如是心氣甚高,屬下去請,十有八九請不動。此事非得都督親自出馬方可!」

張道涵一聽,陷入沉思之中,不停地推演著各種可能性。最終,他搖了搖頭,對楊一仁說道:「當年,都督納二夫人時,興起了多少事端?楊總管當時還未至邦泰,可能有所不知。都督最恨的,就是屬下插手家事,或者家人插手政事。我看,這事就此打住,不要再提了,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

楊一仁並不死心,嘴唇張了張,還要勸說,卻被張道涵揮手打斷:「楊總管可以繼續邀請柳如是至荊州參加文會,能請得動最好,未來怎麼樣,誰又說得清?」

張道涵雖堅決反對主動推動此事,但好歹留了一點點餘地,讓楊一仁不至於過於失望。

楊一仁頷首道:「謹遵府令的吩咐。」

楊一仁的失望,張道涵哪能不明白,他老氣橫秋地說道:「都督是我的徒兒,秉性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條路,恐怕走不通,也不要費心思了,隨意就好。邦泰的核心,始終還是在閣幕屬,現在按照功績和聲望,有資格進入閣幕屬的人倒是越來越多了。只是這些人中,總是少了一份文氣啊!無文氣則不正……」

說完,張道涵長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無論是楊總管你,還是夔州的馬總管,皆一時之俊傑,奈何時日尚短,功績和聲望不顯,難啊……」

楊一仁低頭道:「屬下讓府令失望了。」

「失望倒不至於。不過,老夫要送你一言,凡事講究一個光明正大,一些小伎倆,縱然能得意於一時,終究上不得檯面。對於你而言,如果能大批大批地將江南士子送至行知書堂求學,又能募集大量的才智之士進入工程院,不僅會得到都督的賞識,而且會夯實自己的根基,這才是正道。至於柳如是一事,頂多算得上旁門左道,縱然成功,你在都督心中最多只是一個弄臣而已,又能濟得何事?」

一席話,將楊一仁說得羞愧萬分,心裡如排江倒海般,片刻不能平靜。看來,姜還是老的辣,自己平日自詡為聰明,在張道涵面前一比,顯得幼稚萬分。

楊一仁起身拜伏於地,心服口服地謝道:「謝府令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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