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兵戎 第241章 東南總督

當左良玉縱兵劫掠時,盧象升正率領天雄軍、關遼鐵騎在南直隸滁州圍剿高迎祥等賊寇。接到消息後,盧象升怒不可遏,一把掀翻了案台,案牘灑落一地。

盧象升大罵左良玉:「利令智昏!利令智昏!禍國殃民,莫過於此!」

「亂天下者,此賊也!」

胸中一股悶氣無法排遣,一口鮮血直噴而出,盧象升手抹嘴角鮮血,狀若厲鬼,厲聲令道:「備馬!吾將親往襄陽!」

盧象升軍旅多年,哪能不知邦泰的戰爭潛力?因此,就任湖廣巡撫以來,一直容忍邦泰至今,不曾採取任何逼壓措施。他一直將解決林純鴻的緊要性擺在了賊寇之後。他認為,天下紛擾,方有林純鴻獨霸荊州、夷陵和襄陽的可能;一旦天下安定,林純鴻若是一意孤行,勢必被朝廷碾成齏粉。

現在左良玉冒天下之大不韙,貿然進攻林純鴻,很有可能徹底逼反林純鴻,給朝廷帶來不能承受的災禍!

溫體仁、瞿式耜、左良玉看到的是邦泰在三地的兵力空虛,是解決林純鴻的大好機會。但盧象升知道,林純鴻在三地的兵力一點也不空虛,憑藉遍布境內的弓兵,瞬間聚攏十幾萬大軍絕非危言聳聽。

況且,盧象升到過襄陽,也親眼看到邦泰重修了襄陽城牆,襄陽防守之嚴密、城防設計之合理,大出盧象升意料之外。襄陽城牆並不高,還不到三丈,但其厚度超過六丈,並且還修成一定的角度,火炮炮彈打到城牆上,傷害微乎其微;一旦蟻附攻城,勢必遭到各個方向的攻擊,登牆的成功率幾乎為零。

這些還不是最恐怖的,在襄陽城牆上,設置了大量的炮台,炮台防守嚴密,裡面放置了弗朗機炮,炮彈種類也非常豐富,不僅有實心彈,還有開花彈、猛火油彈,攻城的部隊連靠近城牆的機會都沒有!

盧象升曾經想過如何攻克襄陽城,想來想去,除了圍困外,盧象升想不出任何招。但是,圍困就能奏效?襄陽位於漢水之濱,憑藉邦泰強大的長江水師,對襄陽城進行補給還不是易如反掌?

在這樣的堅城下,左良玉必敗無疑!盧象升覺得絕無第二種可能!

正當盧象升心急火燎地衝出軍營,準備向襄陽飛奔時,他一前一後地收到了兩份軍報。第一份軍報乃周望所上,聲稱左良玉兵變,曆數左良玉喪心病狂之舉,請盧象升立即出兵剿滅左良玉。

第二份軍報乃左良玉所上,左良玉不識字,自然乃左右代寫。左良玉聲稱,賊首竇石溫、徐允盤踞桐柏,肆意掘礦,勢力急劇擴大,達到六七千人。為朝廷計,良玉將奮不顧身剿滅賊寇。

現賊寇已棄桐柏南下,試圖荼毒荊襄,望總督派兵圍剿竇石溫,以盡全功!

雙方各持一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不過,真正吸引盧象升的,還是左良玉的說辭。

左良玉滿篇摺子無隻言片語涉及林純鴻或者邦泰,而是誣陷竇石溫為寇,這招就非常高明,牢牢把住了道義的制高點。畢竟,竇石溫乃朝廷參將,卻盤踞桐柏開礦,誣之為寇,並非完全無理。

同時,左良玉明裡希望盧象升派兵圍剿竇石溫,但暗地裡誘惑盧象升圍攻邦泰,徹底端掉林純鴻老巢,這點盧象升豈能看不出來?

盧象升有點心動,邦泰為了應付左良玉迫在眉睫的威脅,勢必重兵雲集襄陽,那荊州、夷陵豈不是空虛無比?要是自漢陽集結一師,攻擊荊州,將邦泰核心一網打盡的可能性非常高!

只是,如此一來,周望在河南的萬餘精銳勢必成為反賊!林純鴻在廣東勢必拋棄朝廷自立,廣東不復為朝廷所有!一旦周望與林純鴻遙相呼應,與四處亂竄的賊寇相互支援,那大明豈不是全完了?

突然,盧象升渾身冒出一身冷汗,「戰略突圍!難怪當初林純鴻欣然赴廣東上任!這對他來說何曾不是戰略突圍?」

「鼠目寸光!」盧象升把一口怨氣發泄在溫體仁身上,狠狠地罵道。

不知不覺間,邦泰已經具有九條命,朝廷無論如何應付,都無法將其一棍子打死!盧象升泄氣不已,只覺得心裡涼了半截。

「走!去襄陽!一定要阻止左良玉!」盧象升大手一揮,寒著臉下令道。馬蹄聲驟然響起,激起一陣陣沙塵,將盧象升倔強的身影掩蔽其中,影影綽綽的,看起來極為孤單……

左良玉兵變!左良玉率兵剿匪!

一左一右的兩份戰報,終於抵達了兵部,並於凌晨子時二刻直達天聽。

朝廷震動!天下震動!

其震級遠不如朱家祖墳被挖,但比起祖墳被挖後的同仇敵愾而言,此次地震眾生相之豐富多彩,堪稱大明史上絕無僅有。

朱由檢接報後,差點一口氣沒有緩過來,王承恩又是捶背、又是灌參湯,好歹讓朱由檢蒼白的臉色恢複了一絲血色。朱由檢恢複神智後,直接爆了粗口:「天下官紳、將校皆可殺也!」

「狗屁的兵變!狗屁的剿匪!都在欺瞞朕……」

朱由檢的吼叫聲嘶力竭,包含著無盡的無奈與挫折感。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左良玉不得軍令,為何就一根筋地進攻荊州軍!

「左良玉這個殺才!不殺不足以解朕之恨!」

朱由檢深深地擔心,風雨飄搖的大明還承受得了官兵之間的互相攻擊么?

溫體仁接報後,頓時目瞪口呆。不過,他馬上恢複鎮定,開始思索左良玉的目的。考慮到左良玉乃侯恂愛將,他本能地覺察到,這是一個陰謀,一個針對他的陰謀!陰謀者呼之欲出,就是前不久進入左良玉軍中的瞿式耜!

到底是何陰謀?溫體仁百思不得其解,以往東林黨與林純鴻關係雖談不上密切,但遠未達到相互攻訐的地步,這次為何突然發展到兵戎相見?

東林黨人瘋了么?東林黨人到底出於什麼目的,居然置大明國祚不顧,鐵了心要激怒林純鴻這頭老虎?

大明玩完了,東林黨人還玩什麼?

難道東林黨人有把握徹底掌控局勢?或者說有把握將林純鴻玩弄於股掌之間?

突然,溫體仁醒悟過來:東林黨人要借著掌控林純鴻一事,將自己徹底趕下台,並藉機上位。

溫體仁這個恨啊!他暗暗發誓:「有生之年,不置錢謙益、瞿式耜師徒於死地,決不罷休!」

東林黨人到底會採用何策解決林純鴻呢?

溫體仁陷入沉思之中,琢磨如何躲過東林黨的決死反擊……

朝堂之臣多對林純鴻怨恨無比,聽聞左良玉進攻林純鴻後,無不興高采烈,希望林純鴻老巢就此被端掉,最終被押解進京,一刀砍下頭顱,消除這個異端,維護大明的穩固統治。

朝堂之臣中,也不乏有識之士,他們出於對大明朝廷的擔心,無不憂心忡忡,深恐左良玉此舉給大明帶來滅頂之災。

總之,有人歡喜有人憂,只要事關林純鴻,無不牽動所有人的心弦。

第二日,朱由檢恢複了鎮靜和理智,主持朝議,商議應對之策。

朱由檢的話音剛落,太常少卿馮元飈拜伏於地,慷慨激昂地陳詞:「臣有本奏……」

見馮元飈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溫體仁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心裡暗思道:果然是東林黨!

馮元飈口若懸河,唾沫星子四處噴濺:「……皇上,竇石溫託名參將,實為賊寇;仗著林純鴻撐腰,盤踞桐柏縣,私自開礦,行跡已與賊寇無二!臣敢拿項上人頭作保,竇石溫定受林純鴻之指使!林純鴻素有不臣之心,於腹心之地行不軌之事,全天下忠義之士,恨不啖其肉……」

「左良玉素有忠義之名,自崇禎五年南下剿匪以來,大戰小戰無數場,所立戰功無數。其雖然性急,未得兵部軍令,恐怕乃竇石溫所謀甚急,迫不得已,方才先行出兵……」

最後,馮元飈大喝一聲,以頭搶地道:「臣請皇上令盧總督進兵,徹底將荊州軍閥消滅於萌芽之中!」

朱由檢不發一言,但溫體仁心裡疑竇頓生:難道東林僅僅只有此等伎倆?就依靠盧象升進兵剿滅林純鴻?要是盧象升能剿滅林純鴻,老子還等到今天?早就將林純鴻碎屍萬段了!

溫體仁琢磨不透東林黨人到底將採用何策平定林純鴻,打定了主意,不管東林黨人提出什麼對策,一定要阻止其付諸實行。於是,溫體仁出列奏道:「皇上,盧象升重兵圍剿高迎祥,正當一鼓作氣,消滅賊寇於滁州,此時萬萬不可因小失大。竇石溫兵不過五六千,左良玉足以剿滅!」

溫體仁的意思非常明確,就是不讓東林黨調動盧象升。

朱由檢在昨夜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後,意識到,左良玉擅自進兵襄陽,未嘗不是解決林純鴻的大好機會。如果左良玉消滅荊州的獨立勢力後,大不了以擅自進兵將左良玉治罪,以安林純鴻、周望之心,林純鴻、周望失去了根基,除了成為朝廷的忠臣,別無其他出路。如果左良玉兵敗,即宣布左良玉為叛賊,朝廷除了損失五六千精銳昌平兵外,並無任何其他損失。

因此,朱由檢早就打定了主意對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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