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拓展 第183章 如影隨形

林純鴻入武備學堂之時,麒麟山半山腰中,赫然侍立著六人,為首之人面色黝黑,個頭矮小粗壯,此人左手邊,一人身著青衣,身材高大,渾身肌肉發達。這兩人便是田楚雲和田楚信。兩人身後,於澤率著三名侍衛隨侍左右。

田楚雲和田楚信被俘後,心結難解,對林純鴻的盛情邀請不置可否。林純鴻毫不介意,令於澤陪同兩人,在枝江、清江沿岸到處雲遊。最終,他們情不自禁地來到了武備學堂,每日到處晃悠,觀看荊州軍授銜、整編和操練。

此時,田楚雲和田楚信被荊州軍的聲勢所震,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何滋味。

良久,田楚雲長嘆一口氣,道:「咱容美敗得不冤……」

田楚信在百里洲被一群馬夫挫敗,早就失去了當年的銳氣,每日恍然,不知路在何方,聽了田楚雲的話後,苦笑道:「可憐咱們當初坐井觀天,哎!看看那數不清的煉鐵爐和鍛造工坊,就知道容美沒有一絲取勝的機會!」

於澤笑道:「兩位將軍此言差矣,首先,將軍從兩河口撤軍時,一直說萬幸萬幸,要不是田楚義和田越串通作亂,這仗還不知道打到何時。再說,容美現在已經不復存在啦,編戶齊民後,早就被分為五峰和秭歸兩縣。」

田楚雲的心一沉,轉頭問道:「田楚義和田越今在何處?還有鄧文貴一些小土司呢?」

「在百里洲當富家翁啊!據說,田楚義好本事,短短十日內,就從分子交易所賺了五百個銀幣!」

田楚雲心中悵然,一句話也說不出,當年威震重慶的三田(田楚雲、田楚義、田越),已經成了落日黃花,雖然留得了性命,但已經是苟延殘喘,荒唐度日。

田楚信問道:「劉夢雄呢?」

於澤羨慕道:「在雄威營呢,這次整編,成了宣節校尉,執掌雄威營第一哨。馬上就要出征了,沒準回來後,就成了致果校尉。我荊州軍中,最重軍功,將軍提拔軍官,向來不看出身……」

田楚雲和田楚信對望一眼,轉頭盯著於澤,冷聲道:「林副將還交待你說什麼?一併說出來,別賣關子!」

於澤笑道:「兩位何必著急?將軍說,容美太小,容不下兩位大才。我荊州軍轉眼之間據一府二州,還有秭歸、五峰二縣,不出兩月,歸州、夔州府也會納入麾下……」

田楚雲打斷於澤的話,冷笑道:「林副將這是公然謀反!」

於澤毫不在意,大笑道:「要說謀反,與容美相持時,已然謀反了,還等到今天?」

田楚雲怒氣勃然而生,猛地轉身,手指著於澤厲聲喝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於澤微微一躬身,口氣頗為生硬,冷聲道:「這些月來,兩位一直繞著秭歸五峰兩縣而走,是不是不願意看到生民擁護將軍的盛況?兩位都是明白人,也不用我多說,老百姓在田楚產治下過的什麼日子,現在又過的什麼日子?三萬石糧草啊,將軍眼睛都不眨,全部調配到兩縣賑災!現在山林和農田也到了老百姓手裡,哪個百姓不感激將軍之德?」

田楚雲的臉本來就黑,現在充滿了血,幾乎變成了紫醬色,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於澤接著道:「不瞞兩位,現在五峰和秭歸兩縣無一兵一卒駐紮,兩縣卻風平浪靜,沒有絲毫不穩,兩位還要做埋頭於沙中的鴕鳥么?」

「既然兩位問將軍還有何話,我今日也一併說完,將軍還說,當今之世,賊寇蜂起,建奴覬覦我花花江山,可以預見,大明萬里之疆,將烽煙不斷。如果兩位不嫌棄,荊州軍將為兩人的縱橫馳騁提供最好的條件,大丈夫立於世,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兩位豈能埋沒于山林之間?」

於澤說完,率著三個侍衛,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田楚雲和田楚信。

良久,田楚信囁嚅道:「於澤不是來監視我們兩個的嗎?這麼一走,就不怕我們逃走?」

田楚雲臉色灰敗,回道:「逃個屁!哎,就這胸襟和自信,容美敗得不冤……」

……

不說田楚雲和田楚信隨同林純鴻出征一事,且說張鳳儀被秦良玉軟禁之後,日日苦悶無比,脾氣越來越暴躁。婢子和下人動輒得咎,稍稍不合張鳳儀之意,就被拖下去打板子,以至於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秦良玉知道張鳳儀苦悶,也不去理會她,任她施為。然而,時日一長,下人們對張鳳儀的痛恨與日俱增,這些下人無法反抗,只好用嚼舌根來回報張鳳儀的板子。

「你知不知道,老夫人囚禁大奶奶,到底是什麼緣故?」

「不是大奶奶作戰失利,損失慘重么?」

「啥?就你這直腸子,還在馬府里呆了十年,告訴你啊……」

兩個腦袋緊緊地湊在了一起,竊竊私語道:「聽聞老夫人有意等少爺回來後,休了她,方才囚禁起來!」

「有這事?」

「當然啊,老夫人親口對小的說的!」

……

謠言越傳越廣,最後,完全變了味道,「告訴你啊,大奶奶不守婦道,我聽隔壁家的小丁子說啊,當日大奶奶在荊州營中呆了一月多時間,說是養傷,實質上是會小白臉咧……」

「小白臉是誰啊?」

「還不是那林純鴻……」

……

風言風語不可避免地傳到了秦良玉的耳中,秦良玉大怒,將嚼舌根的幾個下人直接杖斃。然而,秦良玉萬萬沒有想到,杖斃下人就如坐實了流言一般,流言不可遏制地傳出了馬府,有向整個石柱擴散的趨勢。

家門之不幸!

秦良玉窩火不已,在戰場上,她一言而決,當面之敵無不灰飛煙滅,可是,面臨著流言時,她就如溺水的老人一般,四處無可抓之物。

正當秦良玉彷徨無計時,下人忽報張鳳儀求見,秦良玉連忙令召入,只見張鳳儀眼睛腫得如桃兒一般,臉色憔悴無比,離秦良玉還有十多步,便哭拜於地,哽咽道:「娘……兒媳……兒媳……」

雖說張鳳儀率兵作戰時,勇猛無比,白桿槍尖所到之處,幾無活口,乃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強者。但是,一旦涉及到名節,張鳳儀立即成了男人世界裡實實在在的弱者。

張鳳儀委屈萬分,哭得梨花帶雨,「娘,兒媳……兒媳是……清白的,絕不容任何人詆毀!」

秦良玉看著張鳳儀悲痛萬分的樣子,心裡也憐惜不已,上前扶起張鳳儀,安慰道:「娘是相信你的,那幾個嚼舌根的,已經被娘處理了……」

「可是……可是……」張鳳儀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秦良玉煩躁無比,突然放開張鳳儀,斷喝道:「夠啦!別哭啦!」

張鳳儀以為秦良玉有了見疑之意,心裡頓時哇涼哇涼的。她強自忍住哭泣,怔怔地瞅著秦良玉,眼淚仍然止不住往下掉。

秦良玉轉身坐在椅子上,冷聲道:「石柱宣慰司自崇禎四年以來,就流年不利,在北方,一直損兵折將,現在賊寇幾乎已經上了家門,楊夢選一敗再敗,一直退到了夔關,每日求救信不斷!偌大的宣慰司,現在居然連五千的增援兵力也難以湊足,再加上這些亂七八糟的家事,哎,馬家之不幸!」

張鳳儀這才明白,秦良玉發脾氣並不是對自己起了疑心,而是煩心於軍務。說到軍務,張鳳儀立即煥發了生氣,一掃剛才可憐巴巴的神態,疑惑地問道:「石柱壯丁超過十萬,不會連五千人也湊不足吧?難道是糧草軍械不足?」

秦良玉搖頭道:「去年宣慰司多了二萬多兩的收入,糧草齊備,軍械精良,就是徵集壯丁時,一直難以足數。哎,當年我石柱一有戰事,家家戶戶無不踴躍,現在想想,真是恍若隔世!」

張鳳儀奇道:「這卻是何故?」

秦良玉嘆了口氣,「我也感到奇怪,令人打探一番,方才明白,自從去年邦泰商號設立貨棧以來,百姓家裡有壯勞動力者,生活迅速好起來,慢慢有了積蓄,而家裡沒有男人者,生活則改觀不大。這種情況下,還有哪家哪戶願意去打仗?」

又是林純鴻!張鳳儀心裡不禁湧起一種別樣的感覺,她一直把林純鴻當成自己的弱弟,從未往歪處想。但是,現在林純鴻成了謠傳里風流韻事的男主角,她腦袋裡總是自覺不自覺地把林純鴻和馬祥麟進行比較。

見張鳳儀有點走神,秦良玉的臉拉得老長,咳嗽了一聲。

張鳳儀悚然一驚,慌忙奏道:「兒媳在想,枝江老百姓的生活也不錯,為何荊州軍能從枝江招募到那麼多敢戰之士?」

秦良玉滿臉厭惡之色,極不耐煩地答道:「一群亂臣賊子,善於蠱惑人心,處處以白銀收買好利之徒,有什麼好想的?」

張鳳儀默然,絲毫不敢反駁,畢竟,無論是軟禁還是流言,都與林純鴻有莫大的關係。自己辯解,不僅會加重秦良玉的疑心,而且也無法說服秦良玉。

沉默良久,張鳳儀低頭道:「娘,上次擅出忤逆之言,兒媳知錯了。現在朝廷處於危急之中,兒媳也當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