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生計 第28章 報仇雪恨

三月的當陽,猶如修羅地獄般,縣城裡到處都是屍體,渾身赤裸的女屍隨處可見。滿地的鮮血早已不再流淌,滲入地中,變成了暗黑色。包裹都呈散落狀,顯然,裡面值錢的東西已被搜走。逃得性命的百姓躲在家裡的暗處,絲毫不敢露頭,也不敢生火做飯。除了到處搜集女人和財物的土匪,整個當陽一片死寂。

陳艾山從昏迷中醒來,已經是三天以後,醒來時,只看見了自己的小兒子陳思進。陳思進頭上纏著白布,隱隱露出血跡,一條手臂也用白布掛在肩頭。

「大哥、二哥死了,大娘、三娘和我娘上吊了!」陳思進用空洞的語調敘述著往事,彷彿這聲音不是從他口中發出一般。

陳艾山一聽,氣血上涌,又暈了過去。陳思進精通岐黃之術,用力猛掐陳艾山的人中,陳艾山隨即醒轉,望著陳思進,兩行清淚從眼中流出。

「思進啊,爹對不起你們!爹一個人做的孽全報應在你們頭上了。」陳艾山串通土匪的事情陳思進也知道,當初還勸過他,但陳艾山不喜二娘,隨帶著也不喜歡這個兒子,更看不上他把所有精力用在鑽研岐黃之術上,也就沒有聽他的,沒想到現在落了個家破人亡,一切都是自作孽啊。

陳思進沉默著,只是用毛巾擦去陳艾山眼角的淚。

「思進啊,也別想著報仇了,現在就只剩下你了,你要平平安安的活下去!」陳艾山掙扎著想坐起來,陳思進扶起了父親。

「答應爹,好好的活下去,你聽見沒有?」陳艾山陡然提高聲調,嚇了陳思進一跳,陳思進點了點頭。

陳艾山鬆了口氣,彷彿卸下了一副重擔似的,說道:「你去打點水,我口渴!」陳思進轉身便去打水,沒走多遠,便聽見轟的一聲傳來。陳艾山撞柱身亡了。

陳思進撲上去,扶著陳艾山,痛哭不已……

林純鴻接到吳敢攻取當陽縣的消息後,血脈噴張,睚眥盡裂,拍案而起:「此次不拿吳敢的人頭祭奠父親,枉為人子!」

「典史大人請息怒,孫子曰,主不可因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在下聽聞,吳敢攜裹人眾二千多人,此去恐怕難以報仇雪恨……」李崇德考慮到百里洲護衛僅僅只有幾百人,不由得憂心忡忡,忍不住直言勸諫道。

林純鴻冷笑幾聲:「就憑吳敢那些烏合之眾,給我塞牙縫都不夠!秀才公不用再勸,這次是非出兵不可!」

說完,不再理會李崇德,直接下令道:「周叔,立即返回百里洲,派出精細兵丁前往當陽探聽消息,另外,嚴令護衛隊做好出征準備!」

「小戴子,立即前赴隔河岩,令白崖洞調撥壯丁三百名,思南調撥壯丁五百名,三日內趕到百里洲!」小戴子頭腦機靈,深得林純鴻喜愛,一直帶在身邊加以培養。

「至於錢糧,」林純鴻緊盯著李崇德,讓李崇德心裡不由得有點發毛,「就麻煩李秀才了,按照一千五百人作戰兩月的份額準備!」

「大家分頭準備,切不可敷衍行事,我這三天將去荊州一趟,看能不能弄一份官府命令。」

李崇德見林純鴻事事周全,而且算起來兵力也達到一千多,終於稍稍放下心來,一心一意的去準備錢糧。

荊州城。

「先生,嚴介和怎麼說?」林純鴻見張道涵一進屋,問道。

在林純鴻急切目光的注視下,張道涵點點頭,說道:「事成了,你看!」張道涵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原來是抄寫的文書。上面赫然有「曉諭枝江縣眾巡檢整弓兵隨剿」等字眼。

嚴介和乃荊州守備,接到當陽被吳敢攻破的消息後,便籌划出兵剿滅吳敢。但由於京師被建奴圍困,荊州也派出了勤王之師,荊州兵力空虛,正在焦頭爛額之際,張道涵適時提出命令鄉兵配合作戰的建議,嚴介和想也不想,便答應下來。

「你趕緊回百里洲等候調兵令,估計明日就到。一定小心了,萬不可露了底,被有心人蔘一本,誰也救不了你!萬不可小覷吳敢,此賊邊軍出來的!」張道涵叮囑道。

林純鴻也不耽誤,馬上啟程回百里洲,剛到百里洲不久,行文已下,令林純鴻率領枝江弓兵至半月鎮與官兵匯合,協同進剿吳敢。五百多護衛隊加上土人壯丁,早已準備完善。林純鴻立即下令渡江前往當陽。

三月十一日凌晨,林純鴻等人在半月遇到了竇石溫和周世亮等六人,竇石溫是竇沖的兒子,年齡不過十八歲,一心想為父報仇,便加入了護衛隊。這次提前與周世亮等人前往當陽縣城探聽消息。竇石溫氣還未喘勻,便說道:「吳敢還在當陽,土匪散布在城裡殺人放火,人數不清楚。」

林純鴻問道:「城門有人把守不?人多不多?」

竇石溫回道:「南門大概有二百多人,其他門無人把守。」

「探聽到吳敢在什麼地方了沒?」

問到這裡,竇石溫轉頭瞅了瞅身邊的一個新人,此人頭部還帶有傷痕,左手臂用白布掛在脖子上,纏滿白布的手臂上,赫然夾著木板。周世亮趕緊拉過此人,介紹道:「這個是陳思進,全家被土匪和潑皮所害,我們還未進城時,恰好看見他躲躲閃閃的在城邊張望,便問了一些情況。他對城裡情況比較清楚。」

陳思進躬了躬身,拜道:「小的見過典史大人。」

林純鴻盯著他被木板夾著的手臂,問道:「這個是誰幫你夾上的?」

「我自己。」陳思進對林純鴻關注他的手臂有點不理解,忍不住繼續問道:「請問典史大人是不是準備到當陽剿匪?」

林純鴻點了點頭,陳思進迫不及待的說道:「吳敢就在城西的宋家院子里,請典史大人為我全家報仇!」說到這裡,陳思進的臉上出現了不正常的血紅,嘴唇也被咬出了一道道牙齒印,壓抑多日的憤怒和悲傷再也無法抑制,他眼中的淚水滾滾而出。

林純鴻見狀,便不再問,吩咐他隨隊一起前進。待陳思進去遠,又叫來周世亮,問道:「你們進城看過沒?吳敢真的在那個地方?」

周世亮回道:「我和竇兄弟趁黑摸進城裡看過,吳敢昨晚還在宋家院子里。知縣沈文瑞和典史宋海濤的人頭就掛在縣衙的門上。」

林純鴻聽聞,便與周望等人商議,周望認為,只要殺掉吳敢和張仁即可,至於其他土匪能剿就剿,即便逃跑,失去了主心骨,也翻不起來多大風浪。最後,周望提醒道:「要不要等等嚴介和?畢竟,咱們只有千把多人。」

「等他?十天後能到半月就不錯了,那時黃花菜都涼了。要是千把多人連吳敢的蝦兵蟹將也打不過,我看我乾脆找塊泥巴撞死得了!」

於是,林純鴻令急進兵,不得有絲毫懈怠。

從三月初五進當陽,吳敢的兒郎們已經度過了讓他們難忘的六天。這六天他們讓自己最原始的獸性得到了充分的發揮,淋漓的鮮血充分讓他們體會到作為男人的英勇,赤裸的女人讓他們體驗到男人的優越感。以至於張仁向吳敢提出立即撤出當陽城時,他們依然流連忘返,捨不得離開這個讓他們留下美好回憶的當陽縣城。吳敢也不想走,宋典史的大院子他還未住夠,眾多姿色怡人的女人還沒有享受夠。他對張仁解釋道,消息傳到荊州,需要一兩日時間,商討出兵,至少需要三天,準備完善至少需要兩天,再加上行軍到當陽,至少需要兩天,總的來說,沒有十天,官兵不可能到達當陽城下,就讓兄弟們再爽幾天,十天後馬上走。

張仁無法,只好帶著本部兒郎們駐守在最有可能遭受攻擊的南門。此舉遭到了兒郎們的強烈不滿,但在張仁槍棒的威脅下,勉強成行。同時派了幾撥土匪分布在荊州至當陽的必經之道上,充當哨探,約定有警白天放煙夜晚放火。派出去的土匪也算張仁的心腹,重賞之下,把張仁的命令執行的還算徹底。

話說林純鴻率領千餘人馬在抵達徐家沖後,命令隊伍紮營休息一晚。徐家沖的老百姓聽聞當陽城破,早已逃奔一空,都躲到了附近的山區,偶爾在路上碰到幾個從當陽城裡的逃奔出來的難民,都被林純鴻收在隊中。初春的當陽顯得陰冷,眾壯丁均圍著火堆取暖。雖然嚴禁大聲喧嘩,卻可以小聲的聊聊天。

「林老闆的父親和兩個兄弟就是被吳敢害死的,我們這次也算是給老闆復仇!」一個壯丁小聲的說道。

「是啊,林老闆待大夥不薄,這次也算弟兄們為林老闆做點事情。」另一個壯丁跺了跺腳,把手伸到離火更近的地方。

「你們白崖洞大姑娘出嫁為什麼要哭那麼多天?真有這麼難過嗎?」

「你懂啥啊,哭得越厲害,以後就越幸福。」

……

眾壯丁正聊得歡,擋風的雨布突然被李祖光掀開,後面還跟著一個畏畏縮縮的漢子,這個漢子雙眼通紅,一見到壯丁,便雙膝跪下,頭伏地哭道:「吳敢不是個東西啊,我全家都被土匪殺了,連我剛入門的媳婦也被他們糟蹋了,你們可要幫我報仇啊!」

壯丁們驚愕的看著這個漢子,實在難以想像家破人亡的慘狀。

一個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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