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生計 第23章 請君入甕

崇禎二年七月,林純鴻在百里洲大肆購買土地,與眾多田主進行商談。這些田主分布在荊州府各地,與林純鴻進行激烈的討價還價,林純鴻聲稱:大量的銀子已經運到百里洲,價格最高只能接受一兩銀子一畝。這讓田主非常失望,堅決不賣,並且將林純鴻趁機壓價的「惡行」散布出去,並聲稱:銀子在百里洲就了不起了?掙了點錢就張狂,遲早要遭報應。

崇禎二年八月,鑒於江匪橫行,百里洲民逃亡嚴重,設立百里洲巡檢司,隸屬於枝江縣,嚴查過往匪盜。林德文之子林純鴻就任百里洲巡檢,林純鴻就職後,便在百里洲大肆修建木材貨棧和碼頭,至於募弓手之事反而置之不理。

這事早傳入張兆等人的耳中,十月初二,無月亮,伸手不見五指。張兆精心挑選了二百多個江匪,逆流而上,前往百里洲。

「兄弟們,上次的木材運到武昌後,你們知道賣了多少錢?」江匪們用熱烈的眼光盯著趙和海,趙和海伸出四根手指,一字一句的說道:「四千兩銀子!」

江匪紛紛發出呼哨,趙和海用手壓了壓,示意江匪安靜,繼續說道:「那林小三將銀子都運到百里洲了,前天晚上,我和跳魚兄弟偷偷去看了,滿滿五大箱銀子,都是他準備用來買地的。奶奶的,做了這次,大夥就一輩子不用愁了。」

江匪圓睜雙眼,無限的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手裡的櫓搖得更起勁了。

「讓兄弟們安靜,就快到劉巷了,小心驚動林小三。」張兆見趙和海鼓舞士氣,也不干涉,現在見快到目的地,對趙和海說道。

趙和海小聲嘀咕道:「你說這林小三才兩年時間,就聚得萬貫家財,這是咋弄的呢?這小子也蠢,任了巡檢,也不招弓手,否則我們也不會打他的主意。」

「兩百多個兄弟還怕弓手?那幫弓手收稅是好手,要說打仗還是我們兄弟們厲害。我估計啊,他認為我們不敢上岸。」張兆說道。

張兆說完,遠眺著黑漆漆的江面,繼續說道:「幹完這票,咱們也尋思著找個地方安置下來,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當初咱們兄弟八人,現在就只剩仨了。」

「楊一仁那廝呢?」

「我也想過了,我們搶別人,別人也要防備,被擺了一道,也算我們眼瞎了,怪不了別人。」張兆無限惆悵,嘆道。

「可楊一仁是個貪官!」李蒙申對貪官耿耿於懷,不是上司剋扣軍餉,他們也不會淪落到當江匪。

「這世道無官不貪,我們殺也殺不盡,多殺一個少殺一個又有多少分別?」

張兆的話讓李蒙申和趙和海沉默下來,也是,誰願意做江匪這種讓祖先蒙羞的事情?

趙和海望著長江南岸,從隱隱約約的岸邊判斷還有多遠。待他看到一連串燈火,便指著燈火說道:「快到了。」

張兆眯著眼睛看著燈火,下令道:「過會按原計畫行事,三弟你看好上岸的位置,別出了差錯。上岸後弄到銀子就走,不要多停留,也不要多殺傷,都是苦哈哈,謀個生路而已。」

趙和海嗯了一聲,說道:「那林小三怎麼處理?」

張兆拍了拍趙和海的肩,說道:「據說那小子善使大刀,有幾分武勇,又會掙錢。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殺了算了。」

突然船隻猛的一頓,已經抵達岸邊,張兆一揮手,吩咐道:「兄弟們動手吧。」說完就和趙和海率先登陸,留下李蒙申兄弟二十多人看守船隻。

江匪紛紛從船上跳到岸上,稍稍整整隊伍,一行人便向燈火處撲去。

那燈火處便是貨棧,建有一排房子,平時也有人巡視。尤其對木材貨棧而言,防火是重點,巡視主要針對火災隱患。自從林純鴻就任巡檢後,便每日居留於此,外人也不知道他做什麼。

離貨棧還有一里地,眾匪紛紛加快了腳步,他們都知道,趙和海探查到這裡除了工人,並無戰鬥人員。也是,幾萬兩銀子正等著他們去拿,任何人都會忍不住興奮。可正當他們越沖越快時,突然從貨棧處亮起大片的火把,定睛一看,大約有三百餘人全副武裝,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站在陣前拿著大刀的,赫然便是林純鴻。

眾匪大驚,止住腳步,用驚疑的目光看著張兆和趙和海。

張兆也大驚,看來今天中了埋伏,也幸虧張兆多歷風浪,強壓下來激烈跳動的心臟,正準備下令撤退,林純鴻喊道:「張兆,你不要跑,否則我們這邊衝殺過來,你的弟兄們肯定死傷慘重。」

江匪忍不住大怒,紛紛罵道:「娘的,誰要跑,你有種衝過來啊!」但他們的罵聲猶如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林純鴻的人一聲也不出,靜靜的盯著他們。

這種壓力讓江匪的罵聲也漸漸靜下來,張兆尋思著今天可能無法善了,兄弟們一旦撤退,無法及時上船,肯定要死一大半,可是衝過去,對方三百人怎麼看都不是軟柿子,即便能贏,估計弟兄們也剩不了幾個。張兆拿下主意,馬上命令道:「一隊、二隊跟著我堵截,其他人跟著趙和海撤!」

「大哥……」

「別多說,快點,遲了我們都走不了!」張兆異常堅定的說道,見趙和海兀自猶豫,微微笑道:「他們拿我沒辦法的,這裡離江邊近,我的水性你還信不過?」

趙和海這才放心,帶著大部分兄弟轉身就逃跑。江匪一動,林純鴻就揮著大刀令軍陣沖,很快就與張兆率領的斷後隊伍糾纏在一起。一時之間,刀槍撞擊聲夾雜著慘呼聲此起彼伏。趙和海回頭看了看那血肉橫飛的修羅場,強忍著悲痛,帶著兄弟們繼續退。

且見張兆手持一桿長槍,看著林純鴻手持大刀衝來,便直迎而上,他的想法很簡單:擒賊先擒王。林純鴻也有此念頭,於是,兩人很快便交上了手。只見張兆緊握槍桿,將槍頭抖成一個槍花,讓人眼花繚亂,不知槍頭在何處。林純鴻不管不顧,只拿著大刀向著張兆斜劈而來。張兆急用槍桿貼上刀面,稍一用力,林純鴻的大刀便被帶歪。林純鴻順勢用勁,讓大刀順著槍桿向下劈來,眼見著張兆的手臂不保,且見張兆將槍桿繞著大刀轉了一圈,大刀便脫離槍桿,刀刃向下。張兆一見大喜,挺槍往林純鴻胸口便刺。哪想到李祖光突然揉身向前,用盾牌擋住槍頭,林純鴻用刀背往張兆背上砸來,張兆收槍不及,被林純鴻砸個正著,一口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再也支持不住,撲倒在地。李光祖和另外一個壯丁揉身上前,將張兆活捉,用刀架在張兆脖子上,令江匪投降。

趙和海正帶著兄弟們狂奔,忽見張兆被擒,怒吼著反身衝來,其他江匪見狀,也跟著趙和海轉身衝來。張兆大急,罵道:「你他娘的快走啊!」

趙和海不管不顧,挺著朴刀就要加入戰團,張兆氣苦,吼道:「趙和海!你要是我兄弟,就趕緊走,否則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這時的張兆面上全是血,狀若厲鬼。趙和海心裡悲憤,兀自在那猶豫。

林純鴻哈哈大笑:「走不了啦!」

話音剛落,突然從江邊傳來一陣喧鬧聲,更夾雜著慘呼。原來周望率著船工隊伍瞅准機會,正在進攻留守船上的江匪。

「張兆,你現在退路已斷,還不投降?」

趙和海見後路已斷,反倒冷靜下來,令江匪們不再和對方纏鬥,對林純鴻說道:「說吧,你需要什麼才肯放掉我大哥?」

林純鴻面帶笑容,回道:「我就需要你大哥這個人,能帶上你們兄弟當然更好!」

趙和海以為林純鴻就是想拿他們邀功請賞,高聲罵道:「狗官,想拿我們弟兄的血升官發財,沒門!老子就是只剩一口氣,也要和你斗個你死我亡!」

林純鴻的話張兆聽懂了,再說剛才林純鴻完全可以殺了他,卻手下留情,肯定有所圖謀。便對林純鴻說道:「你需要我做什麼都依你,不過你得放我的兄弟們走!」

「可以,這沒問題,但除了你,趙和海和李蒙申必須留下!」林純鴻從張道涵那裡得知,這兄弟三人原先是水軍,便想召入麾下。

趙和海正痛心於不知李蒙申死活,見林純鴻如此欺人太甚,厲聲喝道:「我們兄弟刀口上舔血多年,殺人如麻,早就只欠一死,我們大不了魚死網破。」

正說著,且見周望帶著一百多人,押著李蒙申從後而來,李蒙申走得一瘸一拐,顯然腿已經受傷。趙和海見狀,扔下朴刀,叫道:「罷了罷了,大哥二哥被擒,我也不獨活。兄弟們走吧,我們三個留下了。」

周望見眾江匪還猶猶豫豫的,叫道:「想走的就放下武器,抱頭蹲著!」

只聽見哐當一聲,一個江匪的朴刀掉在了地上,江匪見有人帶頭,便紛紛扔掉武器,抱頭蹲下。周望走到林純鴻旁邊,湊到耳邊,悄聲說道:「得讓趙和海走,否則江匪一盤散沙,反而不容易收服!」

林純鴻幡然醒悟,立即說道:「趙和海,你帶著其他兄弟走,你大哥二哥暫時先住這裡,我和他們喝喝酒,親近親近!」張兆就在林純鴻旁邊,將周望的話聽了個大概,這下才放下心來,思慮片刻,對趙和海說道:「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