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生計 第20章 如白崖洞例

大田千戶所。

冉之煥看著林純鴻的信函,怒火焚燒,忍不住罵道:「老子要冉之煥不要攻擊隔河岩,這幫混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說完,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精美的瓷器發出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原來林純鴻在信中說,思南的人堵截了兩山口,導致木材無法運出,極大的影響了他們的生意,這讓冉之煥當然無法忍受。

「去,派個人要冉之煥立即召回人馬,所有人等不得再出戰!」冉之煥對吏目下令道。正在此時,一親兵進門,口稱思南長官司楊成萬求見。

「老子正想找他呢,快點要這個王八蛋滾進來!」

楊成萬沒有滾進來,反而在接到命令後整理了下衣襟,努力讓自己的心情鎮靜下來,方才在親兵的帶領下走進門。

「說,這是這麼回事?老子的命令都是放屁?」冉之煥見楊成萬拜倒在地,罵道。

楊成萬的頭伏得更低,說道:「千戶大人請息怒,且聽小的解釋。本來我也沒有打算報復白崖洞,可楊清那廝到處鼓動,小人壓也壓不住,楊清那廝擅自帶領他的部下便出戰了。小人見此,只好命令他不得攻擊隔河岩的漢人。沒想到他反而被漢人攻擊了。」

「楊清那混蛋把兩山口一堵,隔河岩的漢人沒了活路,當然要反擊。」冉之煥的話明顯袒護著林純鴻等人。這讓楊成萬更加堅定了和漢人合作的決心,這個世道就是這樣,打不過就臣服,什麼民族感情民族利益都是浮雲,只有他楊成萬得到好處才是實在的。況且和漢人鬧矛盾,對民族利益更是巨大的損害。

「小的馬上叫回楊清,這廝擅起戰端,請大人處理!」

此話讓冉之煥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扶起楊成萬,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放心,我會派人帶回楊清的。我也知道你們和白崖洞有仇,正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個過節就算了。大夥和和睦睦的一起發財不是更好?你看,白崖洞和漢人合作後,都抖起來了,連有些泥腿子都穿絲綢了。哪像你們思南,一個個窮得叮噹響。回去,現在就回去,好好的跟林純鴻談談,看看能不能把你們的東西賣給他,也讓你的族人過幾天好日子。」

這番話讓楊成萬心裡大定,終於除去了楊清這個隱患,而且族人的憤怒只能發泄在大田千戶所的身上。

楊清就這麼退兵了,回到思南,馬上被大田的兵丁帶走,至於怎麼處理他,自有楊成萬和冉之煥決定。白崖洞和隔河岩的交往已經到了一定層次,這次更是在並肩作戰中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現在見著思南退兵,更是欣喜若狂,白崖洞多年被欺壓的怨氣也一掃而空,彭間和彭新邀請隔河岩的漢人至白崖洞做客,林純鴻和周望也不拒絕,帶領眾人如期而至。現在白崖洞的長老們也明白了,自從彭新搭上了漢人的線,自己已經無法與他爭鋒,但如果自己能和漢人具備良好的關係,也可以提高自己的地位和得到財富,於是,眾長老無不對這幫漢人極盡巴結之能事。

林純鴻等人吃了東家吃西家,喝完了張家再到李家,讓這些剛從田間地頭走出的漢子興奮若狂。為表示對客人的尊重,待客的肉要切成大片,酒要用大碗來裝,而且每桌都是十一碗菜,酒都是用糯米釀造的甜酒,入口純正,度數也不高。讓這些漢子更為吃驚的是這裡的人男女服飾不分,都喜穿熱烈、鮮艷、醒目的紅色。當然,這裡的富人很多都穿上了漢人的衣服,並以穿漢服和習漢字為榮,不停的在林純鴻等人面前晃來晃去。

這日,正當林純鴻在彭間等人的款待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時,突然聽見一陣鼓聲,一問才知,原來是白崖洞有人逝世,正在舉行「跳喪」,林純鴻等人大感興趣,便去觀看。

至死者家,發現靈位前,死者子女欠身站立,每人手中拄一根用白紙條兒纏繞的竹棍,這叫「喪棍」。彭新側身站於靈位的左邊,面對靈位。所有圍觀的人都著大紅色,看著彭新。彭新穿著黑色長衫,頭戴黑色道士帽,脖子上挎著牛皮鼓,站在死者的靈前靜靜地抬頭向上方看著。伸手端起一杯酒,默默地往地下倒一口,然後向嘴裡倒去,一飲而凈,隨之兩手各拿起一根鼓錘,於靜默中和音樂指揮家一樣忽地一揮手,接著咚咚、咚咚、咚咚,鼓響六聲,手又一揮,頓時絲弦鑼鼓班子如一個交響樂團鼓樂齊鳴,勢如排山倒海,震撼屋宇山坡,嗩吶聲像一道道軟劍劃破夜空,悠揚回蕩。

彭新開始跳喪,他兩腳呈八字向左右稍稍散開,隨著音樂節奏踢腿,右轉,邁步,左轉,邁步,揮手敲鼓,口裡悠然而又豪邁地唱道,「撒爾嗬——開天——天有八卦。開地——地有五方。先民在上,樂土在下。祖先開疆土,我民守土耕稼。撒爾嗬——」

鑼鼓班子隨之齊聲呼應。

人群里忽地鑽出四個漢子,邁著一樣的舞步,跟著彭新跳著、唱著:「不必悲來不必傷,我們一起來歌唱。人來世上是吃苦,歸去便是入天堂。撒爾嗬——早去早脫生,來世又相伴。撒爾嗬——」

高亢歡快的歌聲,健美勇武的舞步,讓林純鴻等人如痴如醉,流連忘返。

林純鴻等人帶著白崖洞的熱情回到了隔河岩,這份熱情包含著一百多個弓箭手和一百多個武勇的漢子,致使林純鴻的戰鬥人員超過三百餘人。正是這三百多人讓隔河岩的漢人多了一份安全感,對未來有了更多的憧憬。

讓林純鴻沒有想到的是,思南的熱情也撲面而來。楊成萬派來了他的心腹魯義與林純鴻商討合作事宜。對於合作,眾人都沒有異議,畢竟,白崖洞的先例在這裡,隔河岩的人已經從交易中嘗到了甜頭,更不會拒絕與更多人口的思南交易。唯一有分歧的是思南派壯丁訓練的事以及交易如何實施操作的事情。

周望的意見是,思南的人和白崖洞有仇恨,兵丁合在一起,反而會產生矛盾,不利於作戰,還不如別讓他們來,但一定要約定:一旦隔河岩的人需要思南的幫助,他們必須提供壯丁。這點得到林純鴻的贊同,便按此操作。

但大夥的爭議發生在交易的方式上。

「隔河岩這個地方太小了,現在木材堆積如上,又有很多土特產,擁擠不堪,思南的人來了,肯定會出現問題。」

「我們的人太少,根本沒有辦法進山去收購土特產,船也太少,忙不過來。」

「進山也不安全,有猛獸啊、之類的,再說,誰也說不清會不會被這些土蠻子攻擊。」

……

這些問題讓林純鴻和大夥一籌莫展,眾人爭議了半天毫無頭緒。

郭銘彥將建貨棧的想法在心裡默想了半天,說道:「我們何必要自己去收購呢?就和木材一樣,讓白崖洞的人自己運到隔河岩不就行了?我看還不如在隔河岩建一個貨棧,土蠻子有什麼東西就拿來賣,我們看的上什麼就買什麼。我們也把自己的東西擺在那裡,他們需要什麼就買什麼。」

此話一出,大夥就如炸了鍋一樣,紛紛議論起來,都覺得這是個好辦法。林純鴻也欣喜的看著郭銘彥,心裡認為隨著生意越來越大,底下的人也逐漸成熟起來。林純鴻說道:「既然隔河岩這個地方小,我看不如沿著清江再建幾個貨棧,那些土人可以把土特產和木材運到最近的貨棧,我們只管經營好貨棧即可。」

「和胡人交易的椎場都是要交稅的,我們也可以收錢,交易額的一成兩成都可以!只不過這裡的錢要分點給冉之煥,否則他可能不同意我們建貨棧。」周望和北方的游牧民族打交道多,說道。

林純鴻心裡暗道:不管收錢是以什麼名目,這已經在侵蝕朝廷收稅的權力,也許,逐步取代無能低效的地方政府便從貨棧始。他轉頭看向周望,發現周望正擠著眼睛對他笑,原來周望並不是無心之言,恐怕他也敏感的知道收錢意味著什麼。

眾人經過商議,確定了在鴨子口、小灣子以及隔河岩三地修建貨棧,並定下收取一成的管理費。大夥對收取自家一成的管理費有點不理解,都認為這不過是錢從左手放到右手,林純鴻認為:每個貨棧、伐木隊以及轉運的船隊都是獨立核算盈虧的,不收管理費,不能體現哪個隊最掙錢。再說,貨棧建好後,除了土人要來,夷陵和荊州的漢人也會逐漸多起來,都統一收管理費容易管理,眾人才沒有異議。

林純鴻看著粗製的地圖,對鴨子口、小灣子和隔河岩三地深入清江,將清江所有能通航的區段一網打盡,心裡非常自豪,對周望說:「所有清江附近的土人肯定禁不住誘惑,都要和我們一起伐木和交易,一旦開始交易,這幫土人肯定不願意過以前與世隔絕的生活,假以時日,整個清江都被我們控制了。」周望也得意的嘿嘿直笑。讓林純鴻和周望沒有想到的是,不僅土人從山裡走出來交易,大量的漢人見這裡物產豐富,而且管理完善,也蜂擁而至,和這裡的土人交易,有的甚至在這裡安家落戶,和土人通婚,若干年以後,這裡的土人已經和漢人沒有區別,大大的加速了他們的漢化進程。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彭新現在很閑,和漢人的交易已經用不著他親歷親為。但這種閑讓他很不舒服,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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