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陳家有人叫浮生 第三十三章 對不住

兩個月,對魏夏草來說,平淡無奇,真概括起來,就是陪男朋友看了幾場電影,文藝的商業的都有,欣賞了一場很小資的話劇,再就是買了幾本暢銷書的同時也沒忘記買了一本博爾赫斯的詩集《聖馬丁札記》,兩本暢銷書囫圇看完,《聖馬丁札記》卻原封不動,註定一輩子躺在書架上擺個高深樣子,但魏夏草覺得買類似彌爾頓《失樂園》或者塞繆爾貝克特的《等待戈多》,即使不看,心理上也有種奇妙的優勢。之外無非是去德基和金鷹買了什麼牌子的最新款,每年拿到手的十來萬紅包都按照母親的意思用來投入股市,漲跌對她來說都不痛不癢,自然也體會不到小股民的發癲抓狂和撕心裂肺,賬面上來看是小賺了2萬6千多,好吧,這其實也就僅僅意味著她在德基刷卡的時候更加心安理得一些,還有就是參加了一些無傷大雅的聚會,舉辦者有成功校友,有打定主意一輩子做啃老族的死黨,也有通過朋友的朋友認識的商界精英,見到的碰到的都是跟她一個圈子或者差不多層次的人物,小蝦米角色在這種圈子,再撲騰,也是濺不起水花的。期間也瞞著名義上的男朋友跟母親介紹的世交家族走出來的青年相親,相談甚歡,但遠不至於直奔主題脫衣上床,總之,這兩個月沒有太多的興奮點,沒了離家出走的魏冬蟲那個小妖孽糾纏,也沒有陳二狗陰魂不散,大體上來說還是愉悅的。

這就是一位父輩隱性家產起碼在十位數卻從沒有上過福布斯或者胡潤財富榜、爺爺一輩在省一級政界爬到副部級的富家千金兩個月的悠閑時光。

但兩個月對於剛得手潛返的王家兄弟來說,卻各有重大意義,王解放是渾身血液沸騰,因為終於又開始跟著得喊一聲小爺的表哥做大事,殺人放火做著劫富不濟貧的無恥勾當,跑了一趟深圳,結果從一個叫頤園的高檔小區某幢別墅偷回了那尊收藏隱秘的唐三彩天王像,這是正事,王解放還抽空做了點業餘活動,就是把那棟別墅四十多歲看似名媛骨子裡性需求如狼似虎的女主人給乾柴烈火了幾次,喝燒酒,玩女人,做壞人行惡事,王解放覺得這才是一個爺們該過的人生,所以唐三彩天王像得手必須返回南京的時候就跟被閹了一樣沒精打采,火車上小爺狠狠踹了他幾腳,罵他整天就知道摸奶子鑽裙子沒出息,王解放沒反駁也沒解釋什麼,他覺得沒必要跟小爺說自己心裡的想法,因為他一向認為自己的人生和理想對最敬重的表哥來說是下賤到不足以提起的。

王虎剩從來就懶得在意不成氣候的表弟想什麼做什麼,他現在興奮的是老天爺終於給他一個機會扶一把陳二狗,箱子里那玩意是諸葛老神仙在乎的寶貝,他接下來讓二狗送去,不管如何,老神仙都欠了二狗一分人情,這叫因,至於結出什麼樣的果,王虎剩估摸著再不濟也能把上海那檔子烏煙瘴氣的鳥事給徹底擺平了,斷了後遺症。

而陳二狗,兩個月來肯定最為不足為道,除了拉屎,一天2個小時幾乎全部都在車上,也就是拿了一張連小姑娘都不稀罕的駕駛證,然後不知死活地在滬寧高速路上玩命,最後瘋癲跋扈到連姜子房都不敢坐他車的地步,事實證明陳二狗六十多天120來包至尊南京是值得的,他現在的車技,唬唬魏夏草,綽綽有餘,甚至有可能會讓陳圓殊刮目相看。相對於那120多包貴到咂舌自己沒捨得抽一口的天價煙,陳二狗睡在車上,一頓飯也就啃饅頭喝礦泉水,偶爾過意不去大發慈悲從保險柜把良心掏出來晾一晾的姜子房會請他吃上一頓好的,算是改善伙食,一個月下來,可以說用在自己身上的錢加上煙也就六七百塊,方婕來之前給了他一張可以透支20萬的華夏鈦金卡,陳二狗沒有花一分錢,甚至給姜子房買煙花去的一萬好幾,也是在上海攢下來的私房錢,自己存摺沒敢用,怕惹來趙鯤鵬那頭黑瞎子,雖然是從張兮兮那瘋女人卡上取的錢,但這錢肯定得還,欠女人的錢和情,素來不是陳二狗的作風。

否則,陳二狗凌晨兩點多窩在車裡終於能閉眼休息的時候,也不會偶爾記起自己欠曹家女人一頓有錢人吃喝的飯。

回鐘山高爾夫別墅前,陳二狗好好打理了一番,鬍渣子都刮乾淨,換上一套乾淨得體的衣服,他沒資格玩頹廢和玩世不恭,那些都是顧炬、小梅那幫子富家公子的專利,陳二狗不願意打腫臉充胖子一副矯情的姿態,寧肯老老實實夾尾巴做人,後者的奴才模樣還能視作蟄伏,前者就純粹是沒本錢卻要耍酷的2逼了,陳二狗看到經濟學書上說了,要控制成本,所以根本不去浪費那個感情。

再次看到陳二狗,本就對他不熟的方婕還沒覺得什麼,無非就是日晒雨淋的緣故皮膚稍微黑了一點,人也精神了一點,但魏夏草卻越來越不舒坦,覺得這個傢伙身板似乎直了一點,在她看來,被魏冬蟲罵作狗奴才潑了一臉果汁還能笑呵呵的小丑,就該一輩子被人笑話,一輩子直不起脊樑。

魏家本來就是陰盛陽衰到了極點,走了個不善言辭的郭割虜,現在多了個挺能溜須拍馬順應「民心」的陳浮生,方婕似乎心情大好,本來晚上要去應酬,結果都推掉了,特地下廚親手做飯炒菜,老庸人吳媽也只能當個幫手,客廳里只有無聊看電視的陳二狗和膝蓋上放著筆記本電腦上網的魏夏草。

「真不簡單,兩個月就考出駕照了。」魏夏草抬頭不冷不熱道,瞥了眼對電視提不起興趣最後翻閱一本房產雜誌的陳二狗。這話雖然挖苦成分不少,但魏夏草底氣不是很足,畢竟兩個月從一個完全生手到考出證件,一點都不算丟人。

陳二狗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不會傻到親口告訴魏夏草自己14天拿證的恐怖成績,那隻能更加激怒這隻見不得他好的小波斯貓,而是詢問了一個他比較好奇的問題,「這雜誌上說成思危有這麼一個說法,房價中土地和建築成本佔50%,政府稅費佔20%,開發商佔30%,而最後的30%一部分說白了就是行賄,你覺得有多少成分?」

「你了解這個幹什麼,買房?難道是賣房?」

魏夏草不屑道,不過這關係到她的專業知識,以及魏家的發家史,她忍不住就發表了一下身為半個行家的言論,「高比例大資金用於行賄,肆意妄為地轉嫁腐敗成本進而推高房價,這是中國房地產很不光彩卻不得不說的一條軌跡,我爸就曾說過,如果權力都在陽光下運行,開發一個房地產項目的成本大概能降低15%甚至更多。但這個畸形的不完善市場,很大程度上有點劣幣驅逐良幣,這才使得王石經常標榜自己『不行賄的房地產商人』,其實不行賄對於市場經濟很多領域而言,是再基本不過的原則。對了,你聽說過劣幣驅逐良幣原理嗎?」

陳二狗點點頭,脫口而出道:「聽說過,Bad mony drivsd out good。它是格雷欣法則的反例,而當事人的信息不對稱是劣幣驅逐良幣現象的存在基礎,如果我沒記錯,阿克洛夫就因為《『檸檬』市場》獲得了01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

說了一半話,陳二狗立即閉嘴,之所以一口氣講出「格雷欣法則」、「信息不對稱」和「《『檸檬』市場》」,是因為魏夏草的問話讓他想起了在上海公交車上,那個拿著一本厚厚經濟學教科書不厭其煩問他一個一個問題一問就是一個鐘頭的女孩,那個相識不久就肯把身子和第一次交給他的傻女人,沐小夭。所以陳二狗很順暢地報出了英文,順帶著解釋了一番,這是本能反應。但坐在眼前的是魏夏草,不是那個傻乎乎到讓人心疼的女孩,陳二狗眼神閃過一抹不為人知的哀傷,沉默不語。

聽到答案的魏夏草愣了一下,隨即想到書房內的大量經濟類專業書籍,嘀咕了一聲繼續跟幾個在海外的閨蜜死黨聊MSN。

方婕很有興緻的做了一桌子其實陳二狗一點都不感興趣的菜肴,但陳二狗還得裝作吃得津津有味,魏夏草心思沒放在飯菜上,晚上她還得參加一個辦在NO.1蘭桂坊酒吧的生日聚會,正琢磨著該穿什麼才能不高調不張揚卻可以吸引眼球。

魏家也好,培養出方婕的方家也罷,都不太喜歡在餐桌上討論,所以顯得略微冷清。前者是因為魏端公覺得跟一群娘們沒啥共同話題,後者大概就是因為大家風範的緣故,家教比較嚴格,方婕從小就是笑不露齒餐不談吐這麼教育過來的,方家的三個女兒,無一不是很好的賢內助,魏夏草也就到了陳二狗這邊刻薄了一點,在男朋友家那邊的口碑也是極好的,哪怕魏端公出了天大的事情也照樣巴不得立即將她迎娶進門結婚生子,可見魏夏草終究不愧是方家大門裡出來的優質女人。

方婕似乎怕這麼氛圍清淡讓陳二狗誤以為對他的輕視,於是找了些不輕不重的話題,她這幾個月實在太忙,魏端公死了,雖然說早已離婚,但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再結婚的方婕一直把那個男人視作自己一生的丈夫,魏端公離開後留下的權力真空都必須由她來填補,她斡旋於政府、商界和見不得光的領域三端,再長袖善舞,要不是有方家在背後給她撐腰,也做不到左右逢源,可以說沒有方婕,魏端公遺留下來的爛攤子早就散了爛了,兩三月暗地裡傷過多少神哭過多少次吃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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