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北冥釣鯤 第859章 借用身體

什錦別院。桃花園。

桃花園是什錦別院裡面最偏僻的一個小院,和崔家人居住的主院落隔離的很遠,倒是和一些丫鬟馬夫居住的「無名院」隔得很近。

桃花園靠近巫溪,打開小院的後門就可以看到潺潺溪流從牆角流敞而過。一行行桃樹栽種在巫溪兩側,現在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刻,大片的桃紅倒映溪水裡面,就像是巫溪裡面藏著十畝桃林。

桃花樹下,坐著一個老人。

老人的屁股底下擺著一個小馬凳,手裡握著魚桿,眼皮似開似闔,坐在那裡懶洋洋的打著盹。

或許是因為怕冷的緣故,老人的身上披著一條黑色的黑岩熊皮,這張熊皮又大又厚,毛色鋥亮,一看就知道是來自黑岩老林裡面的極品黑岩熊皮。

也因為這張熊皮的緣故,才讓人難以忽略這個老人的身份。不然的話,他就和那些蹲在湖邊一響午就為了釣幾尾魚回去改善家裡的伙食或者拿去賣幾個銅板的老翁沒什麼區別。

正在這時,輕緩的腳步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一身素白長裙的漂亮女子在老人的身邊站定,伸手幫老人身上即將要滑落的熊皮給撿起來蓋好。

「小心來了。」老人睜開眼睛,頭也不回的說道。

「爺爺怎麼又在這裡睡著了?溪邊風大水寒,爺爺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若是困了,還是回屋睡吧。」崔小心站在老人身後,語氣充滿責怪的說道。

「哈哈哈,還是小心最知道疼愛爺爺。其它人都在各謀出路,可沒閑功夫操心爺爺的死活。」

「爺爺,嬸嬸她們也是沒辦法。家裡遭遇大變,丈夫死的死,發配的發配,她們哪裡能承受得了這個?現在想個存活的路子也是情有可願……再說,可不是沒有人關心你,大家可都在意著你的身體呢。就是不敢上來勸罷了。」

「好了好了,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又不會當真和她們一般見識。我若是和她們慪氣,用得著一個人跑到這桃花院來住?我呀,由著她們呢。這是崔氏對不起她們,若是當真能謀一個好出路,那倒也是一樁好事。」

「爺爺心裡能這麼想就好了。對爺爺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身體。」崔小心嘴角浮現一抹笑意,說道:「只是以後可不許再在溪邊睡覺了。若是萬一不小心滾落下去受了涼,那可如何是好?」

「爺爺正在釣魚呢,就是不小心眯著睡了一小會兒……以前啊,這小小的溪流能奈我何?舉手就能填平。至於外面的這點兒微末風寒,更是完全不放在眼裡……卻沒想到,有朝一日要受此束縛煩惱。」

「爺爺……還放不下呢?」崔小心一臉關心的看著老人,出聲詢問。

她知道,爺爺還是對崔氏的沒落耿耿於懷,對自己一身修為被毀難以放開。

「放下了。」崔洗塵搖頭嘆息,說道:「放下了。」

「爺爺還是放不下。」

「那些大和尚都說,這叫執迷不悟。太執著了,就越發的難以看破。所以,想要悟道,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爺爺就好好的做一個閑人,沒事喝喝酒釣釣魚,聽那些大和尚們講講經文……年紀大了,就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崔氏雖然遭遇劫難,聲譽不存,聲望不在,落得今日這般田地……但是,終究保下了這一家老小的性命。只要人還在,以後終究有再起之日。」

「振興族望的事情就交由我們這些小輩吧,交到我們手上,爺爺好生休息休息……」

「交到你們手上?」崔洗塵苦笑著搖頭,說道:「就連那些登徒子都敢破牆而入,又怎麼敢指望你們能夠振興門庭?可惜,我一個老廢物,實在做不了什麼事情。」

「倘若爺爺還不放心的話,我倒是有一計……」

「什麼計?計什麼?」

「爺爺,現在天都城內,聲望最隆的是哪幾家?」

「明面上是燕家,暗地裡是陸家。」

「此番變故,陸氏得利最多,受益最大,但是,也同樣的讓很多人心生不滿。而且,現在是魔族入侵的關鍵時刻,據說陸行空親至前線大營指揮……」

崔洗塵眼神瞬間明亮,沉聲問道:「此消息從何得來?」

「是一個許氏子弟去我那裡喝茶無意間說起的。爺爺也知道,許達是陸行空在軍方的代言人……許氏子弟說出來的話還是極其可信的。」

崔洗塵沉吟不語。

「爺爺,這是我們崔氏最後的機會了……」崔小心輕聲說道:「倘若這個時候爺爺能出面聯繫惠王來一個釜底抽薪……爺爺覺得結果如何?」

「嗯?」崔洗塵轉身看著崔小心,看著這個被他視為家族最聰明的孩子,出聲問道:「惠王?」

「惠王對陸行空在幕後操縱朝局極其不滿,倘若爺爺願意前去與其密談一次,定然能夠說服他站在我們這邊。」

崔洗塵苦笑搖頭,說道:「爺爺現在一無所用,拿什麼和他談判?」

「不是談判,是依附。」崔小心笑著說道:「爺爺只是沒有嫡系部隊而已,但是,爺爺有聲望,爺爺懂得審時度勢,知天下大事。古往今來,一無所有的書生登上相位的還在少數?陸行空倒是手握大軍,為何一直被皇室忌憚,求相位多年而不得?」

「再說,在這種時候,越是一無所有,不越是能夠得到惠王的信任嘛。燕氏一族雖然也深受惠王信任,但是,難道惠王心中就不擔心燕氏坐大成為又一個宋家或者陸家?惠王現在心裡是怎麼想的?不就想著自己的江山千年穩固嘛。」

「惠王現在最需要什麼?需要一個可以和陸行空相抗衡,但是手頭上又沒有軍權的智者……以前,爺爺和陸行空、宋孤獨並稱『帝國三公』。宋孤獨已經死了,陸行空也只能以活死人的身份躲在幕後行事。現在,也只有爺爺能夠幫助惠王了……」

「我一無所用,如何與陸行空相抗衡?」

「爺爺,倘若惠王當真想要你和陸行空互相牽制,那麼,他便會給予你所需要的一切……兵權、嫡系、錢財,最重要的是,他會給予你尊重和聲望。」

「是啊。」崔洗塵顯然被自己這個孫女的一席話給說動了,最重要的是,或許這也一直是他心裡所圖謀和不願捨棄的東西。「只要我願意站出來牽制陸行空,想必陛定會重新接納信任我……那個時候,定然會給予我至高無上的權力地位。包括燕氏、上官、以及諸藩鎮的藩王也都將聽命於我。這些都屬於陛下,但是陛下卻會將他們借我所用。借力打力,何事不可為?」

「帝國之內,能夠與陸行空下幾手的,也就只有我崔洗塵了。」

「如此一來,崔氏便可重新崛起,一躍成為望族。」

「是啊。」崔洗塵沉沉嘆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我心裡都清清楚楚。以前,我崔氏興旺的時候,誰敢與我大聲說話?世態炎涼,崔氏落難之時,就是一個小小的飛羽將軍都敢讓我跪下接旨,敢用馬鞭抽我……趙德祥,我必殺此人。」

說到此處,崔洗塵怒目圓睜,雙手握拳,手指骨頭捏得咯嘣咯嘣作響。

「爺爺,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可千萬不要生氣……氣壞身體……」

「都過去了?那些名門望族視我們如豬狗,如死人。就連他們的晚輩,那些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都敢明目張胆的來勾引我崔氏女子……小心住的櫻花小築門檻快要被他們給踏破了吧?以前他們誰敢?誰敢?」

「爺爺……」

「我都知道。我心裡都明白。所以大和尚說讓我放下……此情此景,我如何能夠放得下?我後悔啊,當時若是讓陸行空一劍將我殺了多好,哪裡用得著經歷這些,哪裡用得著看到這些……」

「你說讓我喝茶釣魚聽佛經,這茶喝起來是苦的,這魚釣起來是痛的,這佛經渡不了人,聽來何用?」

「……」

「倘若你說的那件事情是真的,陸行空若是當真不在天都,確實是天賜良機……不過,我不能親自去和陛下見面,還得找個中間人試探一番。」

「爺爺可有目標?」

「崔氏屹立朝堂千年,又豈是那麼容易被打倒掃凈的?總有幾顆棋子是別人想都想不到的。」

「爺爺已經決定了?」

「決定了。」崔洗塵把手裡的魚桿一甩,任由他噗噗噗的沉進水裡。「與其苟且偷生,不如轟轟烈烈的再賭上一回……」

「我支持爺爺的選擇。」崔小心的眼裡紅光瀰漫,瞬間又消失不見蹤跡。「而且,我還將有一份大禮送給爺爺。」

「什麼大禮?」

「爺爺到時候便知道了。」崔小心笑著說道。

崔洗塵轉身看向崔小心,若有所思的說道:「感覺小心和以前大不相同。」

「哪裡不一樣了?」

「以前小心從來不關心這些政爭之事。就算主動向你提起,你也會王顧左右而言他。我知道你聰明,是我們崔氏一族最有智慧的孩子。但是你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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