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名動京師,聖眷正隆 第683章 裂痕

內閣首輔劉健的府邸,劉健雙眼眯著,坐在火盆前,看著坐在對面的周經,道:「這事,你是怎麼想的?」

劉健所問的,自然是官員四部院首官各自帶著其餘三部院的官員審案的事情,這事情,在之前商量的時候,戶部尚書以戶部不通審問為由,暫時拖了下來,說要考慮考慮。

而這考慮,則是來詢問他這個戶部尚書背後之人了,也就是內閣首輔劉健。

其實,周經這個戶部尚書背後站著的是當朝首輔,這事情,是好事,也是壞事。

說是好事的話,如今內閣凌駕於六部之上,就算是六部首官和內閣沒什麼私下的關係,也要受到內閣節制的。

如周經這般,算是劉健的弟子,這也是一個好處,那就是劉健不會太過虧待他了。

只不過,壞處則就是,有劉健這個當朝首輔的老師站在背後,周經這個戶部尚書形同虛設。

什麼大事,劉健都替他安排好了,他這個戶部尚書還有什麼權威可言。

「學生以為,這事戶部真不適合,畢竟審案這種事情,戶部根本就沒什麼門道的。」

周經仍舊是這番說辭,不過,卻是在說完這話以後,又接著道:「若是師相有什麼吩咐,學生定然遵從。」

如今朝廷早就沒了宰相這個位置,而內閣的權力雖然大,可是,比起開國之初的宰相而言,卻還是不如的。

就是內閣首輔的權力,也是絕對比不過開國之初的宰相的。

不過,這個稱呼只不過是一個尊稱,一個比喻罷了。

只是,周經的話聽起來似乎恭敬無比,可,若是仔細品味,就會發覺一絲的不對勁,或者說是一絲的別的意思。

周經的這話,似乎帶著一絲的不滿,一絲的抱怨。

劉健雖然性格耿直,可其能在首輔這個位置上穩坐,就意味著其的不同尋常。

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劉健咧嘴一下:「你這是跟誰學的,說話竟然也如此的藏著了,這是拿為師當外人了。」

劉健這話,聽著似乎只是單純的責備一句而已,可是,這話,在這個時代,可就是很重的話了。

立即,劉健的話剛落地,周經就坐不住了,或者說,不敢坐了,劉健已經這麼說了,此時,換成是任何一個學生面對自己的老師也不敢坐著了。

畢竟,這是一個尊師重道時代,這是一個講究天地君親師的時代。

「是學生說錯話了。」

周經趕緊起身,沖著劉健俯身跪倒在地。

「起來,起來。」

劉健嘆了口氣,嘴角帶著一絲的笑意:「不過是咱們師生之間的閑談罷了,不至於如此,你若是真如此,倒是真和為師生分了。」

劉健雖然是這麼說的,可他的身形卻是沒動,仍舊坐在椅子上,這情形,足以看出此時劉健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了。

見周經仍舊是跪在地上,也不說話,只是痛哭,這麼大歲數了,這情景,若是讓旁人看到,定然會覺得不可思議的。

「你心裡是有怨氣,這點,為師也清楚。」

劉健嘆了口氣,主動開口。

而周經仍舊是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嘴裡不停的說著不敢。

「這是人之常情。」

劉健卻是笑著,搖了搖頭,道:「你為戶部尚書,可,卻多數時候要聽為師的吩咐行事,這卻是讓你這戶部尚書,六部之一部堂大人沒了威嚴。」

「為師說的可對?」

周經仍舊是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學生不敢,學生不敢。」

「是不敢,還是沒有?」

劉健猛然大喝了一聲,方才降低了聲音,有些低沉,也有些無奈:「你只知道你的權威少了,可曾想過,為師的,豈能害你?」

「為師身為內閣首輔,內閣諸多公務都要為師料理,為師恨不得能夠分身而用,豈會貪戀你這戶部的權力?」

劉健說這話的時候,神情頗為無奈:「你這戶部,不好做,不好管,管著天下的錢糧。」

「誰都想張著口問你這戶部要銀子,可是,你那戶部能有多少銀子可給的?退一步,就算是戶部有銀子可給,給誰,不給誰的,都是得罪人。」

「尤其是之前,東廠猖獗,若是為師不出面干涉,這諸多的事情全都壓在你這一個戶部尚書身上,你可能受住?」

「如今,曾毅藉助天威行那革新變法之事,這是大勢所向,就是內閣,如今也是全力支持曾毅的。」

「曾毅所行之事,乃是為了大明朝千秋基業。」

「這事情,必須要支持,且,退一步說,這其實也是為了你好,若是你選擇了別的站隊,怕是曾毅終究是要把你清洗出去的。」

「你,可明白?」

劉健的這個問話,卻是要讓周經自己思考的,到底他劉健說的這些話是在糊弄他周經這個弟子,還是實話,想來,周經該清楚的。

「弟子明白,是學生錯了。」

周經以頭觸地,不停的落淚。

「此事過了,之後,為師不在管你戶部的事了。」

劉健嘆了口氣道:「之前,也是為師欠考慮了,你畢竟已經是部院堂官了,為師不能總是護著你了。」

「學生知錯了,學生知錯了。」

周經不停的說著,只是,劉健卻是不為之所動。

的確,剛才劉健所說的那些話,都是實話,他這個內閣首輔整天忙的要挑燈熬夜,哪有那麼多的心思去想著奪權什麼的。

更何況,他一個內閣首輔,真不必去費勁如此的。

「起來吧。」

劉健卻是笑著,這次親自起身,躬身把周經從地上扶了起來:「行了,咱們師生之間,還不至於為了這點小事有什麼間隙的。」

「也卻是為師考慮不周,總是想著你們還沒經風雨的能耐,卻是忘了,為師已經老咯,你們也都有能力獨自掌事了,若是為師在繼續如此,卻是反倒不好了。」

周經抬袖擦拭眼淚:「師相,您還健朗著呢。」

「老咯。」

劉健笑著,搖了搖頭,道:「若非是想看著大明朝能夠重新煥發生機,為師已經告老還鄉了。」

這一點,劉健的確是曾經想過的,到了他這個位置,已經是位極人臣了,而且,他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呆了不少年了。

在這個位置上所做的事情,也是不少了,剩下的,其實就是要考慮安穩的告老還鄉了。

只是,之前,劉瑾的原因,鬧騰的厲害,讓劉健根本就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告老還鄉,若不然,就是不顧朝局了,而且,這個時候還鄉,那就等於是向劉瑾認輸服軟了。

而之後,現在,劉健卻是要支持曾毅的軍備革新,所以,他仍舊是不能退的。

以至於,現在劉健都在想,若是現在,他還能安穩的退下來,可是日後呢,能否安穩的告老還鄉,可就不好說了。

畢竟,內閣支持曾毅進行軍備革新,如今,這已經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

如果曾毅軍備革新及日後的變法之類的全部成功了,或者說,是曾毅佔據了主導性力量,這自然不必提了,日後他劉健告老還鄉,那也是風光無限。

可,若是曾毅敗了,最後軍備革新或者是日後的變法失敗了,曾毅的這一切被推翻了,那,劉健這個內閣首輔也是難辭其咎的。

同樣是告老還鄉,可,卻是有區別的。

若是前者,自然不必提,哪怕是告老還鄉了,也沒人敢輕視,這算是精彩落幕了。

可,若是後者,那怕是真要是難堪的很了。

「這事,你看著辦吧。」

劉健和周經這師生二人重新坐下以後,劉健卻是帶著一絲的笑意,道:「為師就不摻合了。」

周經卻是趕緊搖頭,道:「這事,原本就是學生錯了,曾毅進行革新,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學生豈能不幫?」

「戶部雖然不通刑名之事,可,好在這事情其實已經是定案了,錦衣衛那邊證據充足,且下面有其他三部院衙門官員輔審,學生只需坐鎮即可,讓刑部及都察院的官員審理就成了。」

周經也不傻,不管剛才他的這位首輔老師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可,卻是有那麼一點是肯定的。

這一點就是,不管剛才劉健是怎麼說的,那都是以後的事情,而眼下的這件事,則必須按照之前的計畫進行。

若是這件事辦好了,劉健真不在管他戶部的事情了,這一點,周經還是能肯定的,畢竟,劉健是內閣首輔同時是他的老師,還是不會欺騙他這個學生的。

但是,有一點,日後戶部那邊若是真出了什麼亂子,周經在求到他這位老師跟前的時候,怕是要多說些好話了,多遭些罪了。

不過,這一飲一啄,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

但是,眼下的事情,若是周經敢撂挑子,那,他這個戶部是絕對要退位讓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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