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9章 誰都有難念的經

老爺子拍了桌子喝止,宋炳生心裡怒氣未消,也只有先收了聲,不好再接著喝斥沈淮什麼。

「你繼續說。」老爺子不動聲色的讓沈淮繼續說下去。

沈淮直接問老爺子道:「爺爺,我問你一個問題。你當年拉隊伍造國民政府的反,有沒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很嚴重,有沒有想過你們這麼不老實,不守規矩,這麼胡鬧,動不動就以下犯上,不考慮自己有幾斤幾兩,失敗以後很可能會在國民政府一輩子都混不開,一輩子不會得到提拔啊?」

聽沈淮這麼說,宋鴻軍都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他還問孫亞琳這次怎麼不一起到燕京來給沈淮助陣,孫亞琳倒是回答得乾脆,說是只要沒有謝芷那娘們攪局,宋家沒有誰耍嘴皮子是沈淮的對手——這敢情是真的。

「你這純粹也是胡扯,」老爺子也忍不住給沈淮的胡攪蠻纏氣樂了,想板臉卻板不起來,揮著手讓他坐下來說話,說道,「我們那個年代,是敵我矛盾,退半步就會沒有活路,只能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跟敵人拚命。你們現在跟我們那個年代能一樣?把你喊回來,也不是要教訓你,也不是要一定要叫你低頭,你不要帶著抵觸情緒,有什麼委屈可以跟我們說出來。難道你還怕我們家裡人會給你小鞋穿不成?」

沈淮說道:「我這人性格比較擰,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光棍眼裡揉不進沙子。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誰要得罪我,我當場就討回過節來,不留過夜。所以要問我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我還真沒有受什麼委屈。」

「你還是這種態度,就沒有什麼好談的,」宋炳生見沈淮還是一副油潑不進的態度,氣得兩眼翻白,說道,「你現在翅膀硬了,反正我們說什麼話,你也聽不進去。你不要以為譚啟平真沒有手段收拾你,你回東華去,這次捅的簍子,還有以後再接著捅出什麼簍子,都不要再指望有誰幫你兜著。」

沈淮沒有理會他老子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很平靜的看向老爺子跟二伯宋喬生。他對這次回京會有什麼結果,心裡很清楚,他現在雖然已經打亂了譚啟平的陣腳,但還不足以將譚啟平從東華趕走,他還需要往後退一步,誘譚啟平露出更大的破綻來。故而這次宋家要打他的屁股給外人看,他也做好撅起屁股配合的心理準備——賣可憐、爭同情分的伎倆而已。

宋炳生見沈淮似乎是一副油潑不進的屌樣,心裡越是來氣,對著老爺子說道:「我就說你把他喊回來是白費勁。他這潑皮樣,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已經無藥可救。你找他好好談話,他能有一天不跟你擰著脾氣對著干?我看事情要處理也簡單,大家都不用去管這潑皮,就讓譚啟平在東華好好的收拾他一頓,他才會明白這個世界不是他想怎麼搞就怎麼搞的。」

「沈淮到底做錯什麼了,你左一個說他無藥可救,右一個說潑皮無賴?」宋文慧忍不住插嘴反駁起來,「入夏以來,他已經放手地方事務,專心發展梅鋼,儘可能不去跟譚啟平有什麼牽扯,難道還不夠?梅溪鎮到底是誰做起來的,你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譚啟平要有能耐,東華市近二百個鄉鎮,能叫梅溪鎮一枝獨秀?沈淮之前讓了,就是顧全大局。沈淮是臭脾氣不假,我們也不是第一天才認識他。但是,這一次,也是別人先騎到他脖子上拉屎撒尿。當時譚啟平也在會場,他不吭一聲,又是態度?難不成你就指望沈淮給別人騎在脖子上拉屎撒屎還要顧全大局,那我們宋家在外面就長臉了?」

「小妹,你不要站出來替這潑皮胡攪蠻纏,」宋炳生說道,「這潑皮到底有沒有哪回事不說,會場別人說一句玩笑話,他就能有那麼大反應?就算譚啟平一時疏忽,沒有及時制止別人開他的玩笑,他就能大鬧會場,能當著那麼多的面公開指著譚啟平的鼻子數落?他心裡但凡有丁點組織紀律觀點,但凡有丁點尊重譚啟平是市委書記,就不會有這種出格的舉動。我看他就是借題發揮,裝瘋賣傻,對之前退出地方,心懷不滿,才找到機會就鬧事。他這些混帳行為,搞得譚啟平在東華極其被動、狼狽不堪,我們要是還想著繼續包庇他,只會叫別人對我們宋家離心離德……」

「譚啟平本來就不是什麼有能力的人,要離心離德,由著他去。我們宋家也沒有虧待他,是他自己氣量小,容不下沈淮,難道我們還要幫沈淮綁起來,送給他去打?」宋文慧也是硬脾氣,說急了就針鋒相對,一步不讓。

「小妹,」宋喬生微微蹙著眉頭,出聲阻止老七跟老四再吵下去,他看了老爺子一眼,見老爺子眯起眼睛,像是要打瞌睡,四平八穩的說道,「現在不是譚啟平跟沈淮的問題,關鍵還是很多人都盯著我們宋家。這件事一定要說沈淮做錯了,我看也未必。沈淮個性是強點,但個性強有壞處也有好處。梅鋼能有現在的局面,也是沈淮個性強才闖出來的天地,換鴻奇過去,都未必能做出這番事業。不過,老四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有時候伸手打自家孩子,那也是沒有辦法……」

說到這裡,宋喬生看向沈淮,說道:「這次讓你回來,也是要跟你商量,這次可能還要你委屈一下,也算是為大局做點犧牲——你看怎麼樣?」

「二伯,你要這麼說,我無話可說,」沈淮雖然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但心裡仍然禁不住的有些失望,說道,「這回我任打任罵,絕不到處喊冤去,但下回我不會再受這個氣。」

「你就不能好好說句話?」宋炳生氣不打一處來,質問道,「你二伯跟你好商好議的,還欠了你什麼不成?」

「好了,都不要在我這裡廢話了,」老爺子見事情談得差不多,睜開眼睛轟人,「該幹嗎幹嗎去,不要在我這吵架。怕叫別人看笑話,你們吵吵吵,自家人先吵在一團,傳出去就不怕別人笑話了?這事就這麼決定了,就讓沈淮先受點委屈沒什麼;年輕人,在地方上受點挫折,沒有什麼大不了。」

「老四跟小妹也難得回燕京,今天都到我那裡吃飯去,」宋喬生見老爺子定下調子就要轟人,站起來說道,「現在就跟我走。」

沈淮不想這麼早就去二伯家,不想再聽這些無謂的「教訓」,看了看手錶,說道:「我跟朋友約了下午談話,等晚些時間我再過去。」

「你留下來,」老爺子手指著沈淮,說道,「你先幫我寫一副字再去見什麼朋友。其他人都給我走,不要留下來煩我。」

……

宋鴻軍、宋鴻奇他們都先離開大宅,沈淮留了下來,不知道老爺子要他留下來寫什麼字,只能老老實實的跟著走到書房去。

也不用生活秘書幫忙,老爺子自己動手將宣紙鋪開。

沈淮沒有心情研墨,就直接打開一瓶墨汁,問老爺子:「寫什麼字?我有好些天沒練字,字怕寫得沒根骨。」

「你寫就好。」老爺子抽出一筆便簽,拿鋼筆寫了給四個字遞給沈淮看。

沈淮接過便簽上,微微一怔,一時間也琢磨不透老爺子讓他寫這四個字的用意,細思一會兒,就提筆醮墨,在宣紙上寫下「潛龍在淵」四字。

「潛龍在淵」,話出《易經·乾卦》,意指君子要待時而動。

「寫得不好,你心裡有氣,」老爺子轉到書案後,雙手抱胸,單手托著下巴看紙上的四字,搖頭表示不滿意,說道,「凌厲有餘,而沉穩不足,沒有寫出應有的精神來——你再寫一張來看看。」

沈淮將上面一張宣紙揭去,提筆醮墨要重新去寫,但心裡始終抓不住那種感覺,試了兩下,都無法落筆,跟老爺子說道:「看來我今天是沒有辦法寫好這四個字。」

老爺子倒沒有責怪沈淮,而是點點頭,示意他將筆擱下,說道:「崔向東那個老傢伙,輕易不夸人,看到我也是愛理不理。月前我遇到他,他難得主動跟我說句話,說宋家這麼多人,唯一有點人味的,就是你了。你說他是不是逮到機會就罵我們老宋家啊?」

「成怡上回到東華去玩,我托她給崔老送了兩罐嵛山老茶。崔老大概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沈淮說道。

「呵呵,」老爺子搖頭而笑,又問道,「你心裡是不是還有怨氣,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老傢伙老糊塗了,沒事幹要把你逮回燕京來教訓?」

「其實也沒有什麼怨氣,」沈淮一時也不知道老爺子要跟他說什麼,只是搖頭說道,「我不能只享受宋家帶給我的好處,而一點都不承擔責任跟義務。我爸跟二伯他們為大局考慮的心思,我雖然有些小想法,但大體還能接受。」

「你啊你,」老爺子盯著沈淮的眼睛,說道,「就不能跟我說句真心話?你這些油頭滑腦的話,剛才不拿去對付你爹、你二伯,拿來對付我,當真以為我是老糊塗了?」

「……」沈淮沉默不言。

「你二伯、你父親,給他們一支隊伍,讓他們去帶領,他們或許還是有能力帶好的,但要他們赤手空拳去拉一支隊伍出來,這個就超出他們的能力,」老爺子長嘆一口氣,說道,「我並沒有老糊塗,說到底,你二伯他們年輕時吃過苦,精神頭還沒有完全垮掉,但他們在機關里打轉了半輩子,一身官僚主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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