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孤身赴北莽 第四十四章 北涼以北,徐驍以後

葷話約莫是讓男女關係升溫最好的補藥,當然前提是男女之間起初便並不反感,喜意請佩刀公子進屋,很大程度是形勢所迫,兩壺酒一喝,加上幾句調侃,才終於多了一些與人情世故無關的暖意,這歸功於眼前佩刀遊學士子的談吐得體,以及帶了個單純孩子,顯得他比較那幫入了青樓就撕去臉皮的粗野嫖客,要順眼許多,在青樓即便是文人雅士,看待女子的眼神,到底都是沖著她們脫去衣裳以後的光景。徐鳳年誤打誤撞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就準備起身離開屋子,去繡球閣過一個場,就可以離開廣寒樓,接下來能否順藤摸瓜找出那名賣劍狀元郎,以及確定是否與徐驍要自己找的男子有關,還得看天命。喜意察言觀色的本領爐火純青,見他沒有死纏爛打的意圖,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失落,到底是人老珠黃,再無當年讓男子痴癲的姿色了,與徐鳳年一起站起身,她見到榻上小丫頭睡相嬌憨,懷裡摟著童子持荷瓷枕,打心眼歡喜,便笑道:「公子,若是不冒昧,我就送小姑娘一枚瓷枕好了,小姑娘生得歡慶喜意,與我這名字相仿,也算有緣。」

徐鳳年訝然道:「喜意姐真捨得?」

喜意丟了一個媚眼,嬌嗔道:「公子若說要黑釉盞,喜意定然不捨得,送一個值不了多少銀錢的瓷枕,就當與小姑娘結一份善緣,還是捨得的。」

徐鳳年感慨道:「喜意姐有心了。那就受之不恭,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定會還禮。」

喜意擺手笑道:「別,我送小姑娘瓷枕不圖什麼,如果公子還禮,不小心就落了下乘。」

徐鳳年也不堅持,心想若是能安然回到北涼,王府裡頭倒是一套南唐先帝死前都要死死抱住的一套黑釉盞,堪稱仙品,真有機會,倒是不介意送給這位心地不壞的青樓女子,反正擱在王府,也是蒙塵,暴殄天物。上佳茶具,類似一些個價值連城的茶寵,一味束之高閣,久久不受人手撫摸與茶水浸染,就會失去靈氣,與人養玉是一個道理。只不過這種八字沒一撇的事情,當下不說也無妨。走過過捏了捏陶滿武的小鼻子,她與尋常這個年齡的小姑娘一般嗜睡,而且起床氣極重,被捏了鼻子,就是一陣胡亂拳打腳踢,徐鳳年好不容易才把她逗弄清醒。陶滿武見著是徐鳳年,而不是爹娘,小姑娘驀地低下腦袋,一下子就流出眼淚,徐鳳年也不勸慰,輕聲道:「桃子,起床了,喜意姐見你長得可愛,將瓷枕送你,快,與她道謝。」

陶滿武拿袖子擦了擦臉頰,抬頭笑道:「謝謝喜意姨。」

喜意也是心一軟,柔聲道:「乖。」

徐鳳年掏出幾張銀票放在桌上,他抱著小丫頭,小丫頭抱著瓷枕,笑著歉意道:「今天就不去打攪魏姑娘了,定金放在這裡,明天再來。我們家桃子起床氣重,要是不讓她一口氣睡飽,接下來幾天准沒好臉色給我瞧。」

喜意顧不得唐突,輕聲道:「要不公子去魏姑娘的繡球閣,就讓小姑娘睡我這兒?」

她平淡補充了一句:「公子不嫌髒的話。」

徐鳳年搖了搖頭,察覺袖子被扯動,看到懷裡小姑娘滿眼的戀戀不捨,徐鳳年皺了皺眉頭,一大一小兩女子都跟著緊張起來,徐鳳年當然不希望陶滿武與修鍊成精的喜意呆在一起,萬一出了紕漏,徐鳳年會毫不猶豫殺人滅口,只不過其中帶著濃重血氣的內幕,她們又如何知曉?如意如意。幾人幾事,稱心如意?如今聽力不遜色於頂尖地穴師的徐鳳年耳朵微顫,果不其然,不如意事找上門來了。徐鳳年強行壓抑下內心的殺意,不知為何,鴨頭綠客棧與魔頭謝靈死戰一場,春雷不曾拔刀,賺足了精氣神,在鞘刀意暴漲,但胸中殺意也跟隨之水漲船高,只不過李淳罡早已退隱江湖,不在身側,否則一定要詢問一下這是好是壞,徐鳳年還真擔心到時候養那屠龍刀意未果,倒是先走火入魔成了殺人如麻的魔頭。默念大黃庭口訣,澄心靜神,徐鳳年望向房門,急促敲門聲響起,喜意大出意料,除了她視作女兒的魏滿秀,根本不會有人登門,而秀兒的敲門聲也絕不會如此生硬,喜意深呼吸一口,去開門,見到是笑臉玩味的翠姐,喜意也有她不可觸碰的雷池,這間屋子便是,正要冷臉出聲,看到喜意身後站著一位女扮男裝的高挑女子,頓時一滯,將言語咽回肚子,畢恭畢敬行禮道:「喜意給三小姐請安。」

那名相貌與嫵媚婉約無緣的女子,英氣頗重,除了與富貴男子一般身穿玉帶錦袍,腰掛一柄莽刀,她不悅道:「是三公子!」

喜意嘴角苦澀,低頭道:「喜意給三公子請安。」

廣寒樓的幕後靠山來了。

準確來說,是靠山的親妹妹。世人無法想像廣寒樓是飛狐城牧二公子所開,這個半公開的秘密,也只在城內上層心知肚明,龍生九子,城牧大人有二子一女,長公子澹臺長平,英勇神武,更寫得一手華麗詞章,註定會是北莽將來最吃香的儒將人物,接下來一旦成為傳鈴郎,便是皇帝陛下身邊紅得發紫的王庭新貴,如一輪明月跳出潮面,進入北莽南庭北朝各大拔尖權貴的視野,整座飛狐城都在拭目以待。但城牧二公子澹臺長安就是十足紈絝,文不成武不就,倒是吃喝嫖賭熬鷹牽狗斗蛐蛐,樣樣精通,僅是在飼養買賣蛐蛐一項上,這些年就花了不下三四千兩白銀,就因為澹臺二公子喜好蟋蟀角斗,每年七月開始,不知道多少遊手好閒的青皮無賴在城內城外挖刮地皮,恨不得掘地三尺逮著一隻價值幾十金的善鬥蟋蟀,難怪有人戲言飛狐城有第五怪,夏秋滿城無賴找蟋蟀。城牧幼女澹臺箜篌則不愛紅妝愛兵戈,經常在鬧市集會上大打出手,幾乎城內大小混子都吃過苦頭,已經認得她的面貌,見面就繞著走,再不給她揍人的機會。

站在喜意麵前的便是澹臺箜篌,越過喜意肩頭,瞧見徐鳳年,陰陽怪氣道:「喜意,聽說你領了個了不得的客人進繡球閣,還在翠嬤嬤面前露了一手絕活,本公子去繡球閣一看,沒影兒,沒想到還真在這裡,喜意啊喜意,以前聽二哥說廣寒樓就數你最地道,怎麼我覺得不是這回事啊,你這小貓兒偷腥上癮了?先是私自攬活,再是自己吃上了?你不是按照青樓規矩剪斷絲綢就不再接客了嗎,就為了這麼個不起眼的年輕人破例?想男人想瘋了吧?聽翠嬤嬤說你這些年多半是拿玉如意角先生打發著過春天,要不你拿來給本公子長長見識?」

這名女兒身的權貴女子氣勢凌人,沒有半點顧忌,句句誅心刻骨,字字戳人脊樑。

喜意苦笑道:「只是和這位公子喝了兩壺酒,盡了些待客之道,喜意並沒有接客。若真有復出那一天,一定會先跟三公子說聲,才敢做事。」

翠嬤嬤嘖嘖道:「喜意妹子還真是實誠人吶,不愧是要為廣寒樓獻身一生一世的忠貞女子。」

澹臺箜篌怒斥道:「閉嘴,沒你落井下石的份兒,喜意再不是個東西,你也與她半斤八兩,她差了,你能好到哪裡去!」

翠嬤嬤嚅嚅喏喏,噤若寒蟬。

冷眼旁觀的徐鳳年心中發笑,別看這小娘皮嘴毒,倒也知道一碗水端平,不是那種聽風就是雨的死心眼雛兒,翠嬤嬤這一招煽風點火,賺到是賺到,卻也賺得有限。

澹臺箜篌拿手指點了點徐鳳年,「你是客人,即使壞了規矩,也是廣寒樓的錯,本公子不會跟你一般計較,不過聽說你有些道行,我身邊恰好有個懂點把式的家奴,你要是能撐下十招,接下來三天三夜,除了安陽青奴魏滿秀這三名紅牌,你隨便玩樓內的女人,不分晝夜,能玩弄幾個是幾個,你要能與一百個娘們上床,那也算你本事,廣寒樓認栽,如何?只要十招,本公子在飛狐城是出了名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敢不敢?」

徐鳳年微笑道:「不太敢。三公子身後扈從一看就是呼吸綿長的高手,我只是個來廣寒樓找水靈姑娘的窮酸遊子,才出手就給三公子的人打趴下,怕掃了三公子的雅興。」

澹臺箜篌被拍了馬屁,其實心中微樂,但依舊臉色寒霜,不屑道:「不敢?你是帶把的男人嗎?」

徐鳳年不為所動,讓翠嬤嬤極為失望地很沒有骨氣說道:「三公子說是便是,說不是便不是。」

澹臺箜篌徹底沒了興緻,要她教訓有幾十號上百號嘍啰的大青皮大混子,她興趣盎然,可欺負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或者是那些繡花枕頭,委實沒意思,何況家裡兩位兄長也要不高興,嘆了口氣,她轉身就走,嘀嘀咕咕道:「你爹娘白生你這兒子了,不帶把,除了勉強傳宗接代,還能做啥子大事?」

健壯扈從沒來由神情劇變,護在三小姐身前,喊道:「小心!」

澹臺箜篌一頭霧水,瞧向如臨大敵的貼身扈從,她知道這傢伙的底細,是城牧府用三千兩聘請來的實打實高手,他父親據說是與一品差不遠的外家拳宗師,在龍腰州中腹一帶家學淵源,開宗立派,久負盛名,虎父無犬子,這名扈從也有接近二品的不俗實力,怎麼如此緊張?扈從死死盯著不曾拔刀的那名年輕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準頭腦,方才明明感受到一股莫大殺機,年輕時候他爹正值武道巔峰,志驕意滿,湊巧向一位路經龍腰州的金剛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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