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大學之道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上崗職工

按照當時擬定的方案,麗豐印染廠徹底關停之後,職工都交由主管部門市紡織工業總公司來負責安置。

所謂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這時候再找市委書記羅君問一問,他或許對那次在麗豐印染廠大發雷霆的事情都已經印象很淡了,對那些一直都小心揣摩上意的普通官員來說,惟恐做得不夠細緻周全。

何況那些給厲聲訓斥、給嚇破膽子的官員更需要遷怒與轉移責任的對象。

麗豐印染廠給關停之後,三百多名職工並沒有得到妥善的安置,而是第一時間給下崗分流了。

追究麗豐印染廠重大污染事故責任時,那一次隨田力山站出來阻撓市委常委、副市長王維均一行人進廠門的幾名工人代表就不是下崗分流那麼輕鬆了,又恰好一名工人代表是廠安全環保科科長,承擔了絕大部分的責任,行政拘留之後又給開除黨籍,其他人則是給直接開除,連下崗分流的安置費都沒有拿到一分,連工廠分配的住房都給強行收回。

倒沒有人直接將田力山一腳踢開,追究麗豐廠重大污染事故時,田力山也沒有受什麼處分,只是給丟到市紡織工業總公司的工會做閑職工作,還是享受正科級待遇。

在許多人眼裡,似乎是田力山特殊的身份讓他享受了特殊的優待,責任追究到他這一層,處罰力度就陡然減輕了。似乎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往上追究了。

總要細究起來,田力山等人是無法對麗豐廠的污染事故負責任地,麗豐廠的生產安排、再投資都是受市紡織工業總公司控制的,要追究。也是將市輕工局、總公司的頭頭腦腦挨個地削一通。

事情到這一步,似乎是這個年代一種比較標準的處理方式;替罪羊而已,而且又巧妙的將怨氣積累到田力山頭上。

田力山的處境還不算太艱難,要是不去想那些給開除的、下崗分流地職工,要是沒有那些時不時傳到耳朵里的冷嘲熱諷。

這種處理方式。田力山有苦也無從訴說,坐了幾個月的冷板凳之後就主動從市紡織工業總公司辭職了,北門的洗衣房是他侄女開的,他就先過來幫忙打零

「事情就是這樣。看到橡樹園現在建起來,燕歸湖北岸變得這麼漂亮,前天到創業園區里走一走,都不敢相信那裡是原來的印染廠,也曉得我們當時硬攔著有些不講道理,」田山力借過張恪遞過來的一支香煙,拿衣服遮著在風中點燃,吸了兩口,又嘆了一口氣。「只是三百多職工就這樣莫明其妙的都給丟了飯碗。還有超過一半多的人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工作,沒有收入,特別是那幾人跟我站出來代表,房子都給收了,沒有收入,一家人還要租房子住,心裡又堵得慌……」

張恪與孫靜檬幫著田力山到各個男生宿舍走了一遍,將臟衣服都收了放到一輛三輪車上。送到北門的洗衣房裡。在路上聽田力山將所發生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張恪也想抽支煙來著,給孫靜檬奪了過去丟掉。張恪瞪了孫靜檬一眼。孫靜檬嬌笑著在他耳朵輕聲說:「你要注意的身份哦……」

誰說大一的學生就不可以抽煙了?張恪鬱悶地想著。

「給女朋友管著感覺受約束了吧?」田力山笑著打趣說,「謝謝你們小兩口幫我忙,還聽我嘮叨說這些事情,我等會兒還事要做,不然跟你們小兩口聊聊天,倒也不錯……」

「他女朋友那麼多,我可不是其中一個……」孫靜檬揶揄地說道,忙著撇清與張恪之間的關係。

「還有什麼事做,洗衣服、熨衣服,我也拿手的……」張恪不理會孫靜檬的話,問田力山還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的。

「我只需趕在五點前將洗好的衣服送回宿舍樓等著人來取就行……這個就不用麻煩你們小兩口了,」田力山可不管孫靜檬的辯白,看了看手腕上戴著的老式上海手錶,看了眼前這個青年一眼,當初他與市委書記羅君同時出現在麗豐印染廠,指出麗豐廠地污染問題之後,又同羅君一起離開,也不曉他與市委書記羅君什麼關係。田力山也不是多嘴多舌地人,見張恪關心這些事,便多說了一些,指不定能傳到市委書記羅君的耳朵里去,說道,「還有些時間,我要去青山機械廠去一下,看能不能擠出幾個職位出來插兩三個人進去,畢竟還有好些人工作都沒有著落。靠下崗分流那點補貼,坐吃山空,也撐不了多少時間。這年頭,國有企業效益都不好,插人也難插進去,還是要厚著臉皮到處求人……」

田力山笑了笑,又自嘲地說道:「我這種挨過批評的人,似乎以前的那些老臉也不大管用了,老給人躲著。但是總要跑跑,不跑跑不是一點指望都沒有?那些職工為麗豐印染廠貢獻了十年、二十年,都做慣手頭的工作,偏偏建鄴的紡織業又太不景氣,換其他工作,就手生,現在重新學一門技能,也難,文化水平高的也不多,再說現在還有多少廠子還樂意招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來培養?」這笑容也是苦澀,「能有些雜活做做也不錯了……好些傢伙都給我趕著去做苦力了,幾十年國家工人,做苦力抹不下面子啊,但是又有辦法,先要活著唄。」

當初,除了購地費用之外,橡樹園還為麗豐印染廠三百多名職工一次性支付給市紡織工業總公司一千二百多萬的安置費用。

這筆錢到底有多少會落入三百多名下崗職工手裡,張恪心裡沒有一點底。能有一半用到上崗職工頭上,他就很心滿意足了,聽田力山這語氣,似乎還要少許多。微微嘆了一口氣。

這還是九七年,他不能太細的追問這筆錢地流向,也不可能要求這筆錢由錦湖直接發放給麗豐印染廠的職工,畢竟那時候三百多職工是由市紡織工業總公司接收過去的。

真要堅持那麼做了,那就要得罪體系內的一大片人。

橡樹園要在建鄴市紮根立足。總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市委書記羅君一個人頭上,總不能等到市委書記羅君高升之後,橡樹園在建鄴就關門大吉吧?

有些事情還是要隨波逐流的,但是。有些事情,能補救還是要補救的。

「田師傅,為什麼不直接去找橡樹園的人,讓他們安排些工作崗位,畢竟廠子是給他們佔過去的?」孫靜檬考慮問題不像張恪轉那麼彎彎,直接就問田力山。

「呵呵,」田力山搖頭笑了笑,「就算找了還不給擋在門外?都說那次工人封攔廠門的事情,讓橡樹園幕後的大老闆很丟面子。人家心裡有怨恨。還會援手幫一把?」

又不曉得這是誰給錦湖暗中使的絆子。張恪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什麼時候總少不了暗中放冷箭的,看來更需要做一些事情了。

「那你認識橡樹園幕後的大老闆不?」孫靜檬狡黠的笑了起來,在田力山看不到的地方拿腳尖輕輕的踢張恪。

「沒見過,」田力山搖著頭笑了笑,「那種大老闆,聽說市裡都是羅君、王維均親自接待的,都說這次投次上百億的晶圓廠。跟橡樹園是同一個老闆。這種人物,我哪裡見得到?」

「你是全國人大代表。又是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什麼人物,你見不到?」張恪笑了起來,他猜田力山可能這種有些羞於面對自己的這兩個身份,從他的語氣里,他似乎很為燕歸湖的嚴重污染狀況內疚,大概也為這事受到許多地冷嘲熱諷,說道,「我覺得吧,橡樹園那邊,你還是要走一走,不走一走,真就一點指望都沒有了。」

「你這話也對,難道我還能指望這張老臉去賣錢?」田力山笑著說,「聽說橡樹園裡都招些高級研發人才,不過也總要一些干雜活地,咱也不能要求多高的待遇是不是,只要讓那些下崗職工還要一份能養家糊口的事情去做,將生計維持下來……」

「不過,橡樹園就算通情達理也安排不了一兩百號人,田師傅還有其他別的打算嗎?」張恪見田力山又看手錶,知道他與人約好了要趕著時間去機械廠,說道,「這樣吧,等到五點鐘,我們再過來幫你去宿舍樓前送衣服……」

看著田力山騎著自行車離開,孫靜檬瞪了張恪一眼:「為什麼又扯上我,我有你那麼悠閑嗎?」

「愛去不去,我就是隨口一說,也知道你很忙。」張恪撇了撇嘴,不過他答應給孫靜檬去做苦力,還是要先陪著她去1978清點擺放這幾天購進來的器皿、酒水等等,為1978正式營業做準備。

※ ※ ※

挨到五點鐘左右,張恪去北門的洗衣房去等田力山,孫靜檬嘴裡說沒空閑,還是跟著張恪過去了。

這次是要將洗凈的衣服送到各個宿舍,比收衣服工作量大,讓孫靜檬在宿舍大廳外守著三輪車,張恪與田力山爬上爬下送衣服。

得承認美女的魅力,張恪與田力山將一棟樓跑完下來時,看到一群男生提著裝臟衣服地方便袋排著隊等孫靜檬給他們登記。

「得,女孩子長的漂亮就是佔便宜……」張恪站在一旁請田力山抽支煙歇一歇。

孫靜檬看著張恪嘴角的淺笑,恨得牙痒痒地,還得一本正經的幫著送臟衣服洗的男生登記。

「本姑娘今天算是給你毀了!」坐著單車後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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