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二節 惶亂

趙毅肯定地點著頭:「你們的生活環境會比現在好得多。至少,能夠吃飽。」

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頓時在車廂里引起了一陣驚喜的竊竊私語。所有的孩子都在和自己的同伴小聲的議論著。那一雙雙望向他的眼睛裡,也少卻了大半的敵意,更多了幾分友好和期盼。

「那裡,也就是我們的新家,會有麵包嗎?」

恩尼爾忽然抬起了頭,帶著無比渴求的語氣問道。

「有!不單有麵包,還會有香噴噴的肉湯。足夠你們吃個飽。」

「是真的嗎?」

男孩不太相信地眨了眨眼睛,乾咽著喉嚨。

趙毅沒有說話。只從口袋裡摸出一包糖塊,撕開封口,把這些花花綠綠的小東西,順序分發到每一個孩子手中。

這是他從院長那裡弄來的。不僅如此,他甚至通知了停靠在宇宙港口艦隊,讓手下以最快的速度,從當地超市購買了大量糖果和玩具。

這些東西是孩子們的最愛。也是取得他們相信的第一步。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車上的孩子沒有說話。他們只是望著擺在手心裡的糖塊面面相覷,絲毫沒有想要剝掉包裝放進口裡的意思。

「你們……這是怎麼了?」

良久,坐在旁邊的恩尼爾才訥訥地說道:「先生……您確定,這糖真是給我們的嗎?」

「當然。」

「您可能不認識斯蘭森、芬妮、雅各布,還有莫麗薇拉,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去年夏天的時候,他們得了白喉,老師就給他們一塊糖……從那時候起,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說著,男孩糖慢慢遞迴到他的手中。

趙毅站起身來,環視了一下四周。所有孩子臉上剛剛露出的笑意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和畏縮。那一個個相互簇擁的一起的身軀,甚至還在明顯的顫抖。

為了節約成本,福利院的孩子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糖果這種奢侈品。只有那些身患重病,院方又不可能拿出大筆金錢為其醫治,只能無助等死的瀕亡者,才能在臨死前,得到一小塊類似安慰的獎賞,在糖果散發出濃濃的甜蜜中,安靜地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如此一來,在那些活著的孩子眼中,糖果就成為另外一種無比可怕的代名詞。

不知為什麼,趙毅只覺得眼睛有些淡淡的濕潤。

他剝開糖塊的包裝,用力咬下一半,一邊大口咀嚼著,一邊把剩下的一半放回男孩手中。認真地注視著對方滿是不安的面孔:「不用害怕,這是給你的。」

說著,他走上前來,從第一個座位上的孩子手中接過糖,咬下一半,又把另外一半遞還過去……

這種簡單的動作一直重複著。直到車上所有孩子的手裡,只剩下一半留有清晰牙印的糖。

除了負責駕駛的司機,沒人知道這輛大巴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人們只知道,當車輛始入宇宙港,所有孩子從車內走下來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都緊緊簇擁在趙毅身邊,眼睛裡滿是依戀、崇拜、虔信的目光。

……

獨自一人喝酒,很有種自娛自樂的意境。可是當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大屋子裡,望著滿桌上吃了一半就扔下的食物,即便杯里盛裝著年份久遠的上等佳釀,恐怕也會覺得內心無比空落和不安。

艾布納現在就屬於這種情況。

身材幹瘦的人,往往給人一種精明的感覺。事實也是如此,所有和艾布納熟識的人都知道:如果有可能,這個尖嘴猴腮,頭髮梳得油亮的傢伙,甚至會從石頭裡榨出油來。

艾布納是這家福利院的常客。用一句簡單通俗的話來概括他的職業,就是「人口販子」。

剛剛走進餐廳的時候,艾布納就已經注意到趙毅的存在。不過,在他看來,那只是該死的院長「老包」故意耍弄的把戲而已。

艾布納的隨身電腦里,儲存著「希望之光」上所有福利院兒童的全部名單和相關資料。從血型、身體特徵、個人喜好等等,所有的方面均有記錄。其詳細程度,甚至比人口普查總署的檔案還要完整。

他的工作,就是根據客戶的要求,把從中挑選出來的孩子加以比對。確認目標後,以極其低廉的價格從福利院中買出,轉手倒賣給那些需要的人。

毫無疑問,這是一份骯髒無比的職業。但是賺頭很大,利潤也非常可觀。

由於身份和地位的限制,那些「大人物」們不可能親自或者派出手下,對福利院的兒童進行調查。在這種時候,人口販子的出現,完美地解決了這一難題。

比如——某生物學家需要一名帶有特殊染色體的女孩進行活體實驗。自詡高尚正義的他,當然不可能像古代盜墓者那樣公開尋找合適的對象。只能把手裡的鈔票交給人口販子,由他們出面完成這個艱巨的任務。

某富商吃膩了山珍海味,忽然想要嘗嘗人肉的滋味兒。這種東西雖說大街上到處都能看到,就連富商身邊的親人也不例外。但他卻不可能割下自己的大腿放進鍋里油炸黃燜,也絕對不會砍掉自己老婆兒女的腦袋,再把他們的身體清洗乾淨後清蒸燉煮。只能以非常隱密的方式,委託人口販子幫自己買一隻「小嫩羊」,或者是一頭剛剛斷奶的「小肉豬」。

某男性紅歌星突發奇想,對尚未發育的小LOLI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當然也不可能衝進幼稚園或者學校,隨便找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女孩扒掉衣褲,對自己所沒有的凹形生殖器官做透徹的探討和深入的研究。只能通過人口販子的渠道,尋找能夠安撫自己殘缺心靈的可愛妹妹……

一句話,只要能夠拿出足夠的錢,艾布納這種人就能幫你弄來任何想要的對象。

今天來到福利院,是因為接受了一名大客戶的委託。按照要求,艾布納必須給客人弄到五個擁有特殊基因的女孩。當然,作為一個眼睛裡只有鈔票的販賣者,艾布納絕對不會對「基因」這種專業名詞產生興趣。他只不過是將手裡的相關資料交給對方,讓客戶從數百萬名同類血型者當中,篩選出所需要的目標。

不過,艾布納很清楚:能夠從幾百萬份資料中挑選出來的人,絕對奇貨可居。況且,對方給這五名女孩開出的價錢也相當豐厚。只需要轉手,便能從中得到高達二十萬以上的利潤。

非常湊巧,五個目標都在老包的福利院。也正因為如此,急急火火趕來的他,正好撞擊見了宴請趙毅的一幕。

對於老包遠院長所謂的「貴客」說辭,艾布納根本不屑一顧。

他寧願相信上帝是頭性慾旺盛並且擁有三根生殖器能夠同時和三個女人做愛的種豬,也不會相信老包嘴裡說出的任何一個字。

「貴客」這一招,是院長老包曾經用過許多次的騙術。

每逢自己到福利院購買兒童的時候,老包總會擺上一桌宴席,席上也會出現某個名聲顯赫的大人物。不是XX市長,就是軍方的XX將軍,甚至還可能是XX集團的大慈善家……遇到這種情況,老包也總是面帶難色地聲稱:自己看中的目標已經被對方買下。如果想要,就得在原來談定的基礎上繼續加價。

開始的時候,艾布納還上過幾次當。不過隨著次數一多,他也發覺了其中的貓膩。因此,對於趙毅這個貨真價實的將軍,他壓根兒就不相信。在艾布納看來,那不過是院長老包花錢請來的托兒。為的,就是能夠從自己腰包里多拿走幾張鈔票罷了。

當然,除了上述原因,他之所以在趙毅面前肆無忌憚最主要的緣故,還是對方的年齡。

趙毅實在太年輕了。

說出去恐怕很難有人相信,一個看上去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居然會是號令一方的將軍?

想到這裡,艾布納就一陣搖頭。老包這個傻比,演戲也不會花點血本。找個老頭冒充,也好過弄個小青年來更有說服力。

院長等人的舉動,他全都看在眼裡。根據以往的經驗,艾布納下意識地認為所有人都在演戲。因此,他不慌不忙地坐在餐廳里一個人吃喝。反正,自己是這裡的常客。一旦所有花招使完,老包那個笨蛋自然又會出現。

畢竟,沒人會跟錢過不去。

然而,今天的情況卻有些古怪。艾布納足足坐了近兩個小時,也絲毫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他開始沉不住氣了。半小時後,當他想先到目標所在區域,看看那幾個被客戶認定的女孩的時候。這才驚慌失措的發現——除了幾個負責看守的保安,整個福利院所有的人已經全部走空。只留下一幢幢無人的冰冷房屋。

「媽的,難道老包這傢伙沒有撒謊?」

儘管不太願意相信這個事實,可艾布納還是感到腦子一陣空白。就算福利院里所有的人都死了,也和他沒有狗屁的關係。他只關心那五個女孩——那可是價值二十萬聯邦標準貨幣的交易品啊!

從緊張和慌亂中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艾布納立刻打開個人電腦,用人口販子獨有的方式,弄清楚了福利院車隊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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