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節 翁婿

張奎山靜靜地站著,雙眼眯成了一條縫,盯著在他面前還不到五米的安東尼奧,下意識地握緊右拳,又緩緩鬆開。

如果可能,他實在很想把安東尼奧的腦袋擰下來,挖開頭蓋骨,掏出腦漿,仔細打磨一番,裝在盥洗室里,當做自己的專用馬桶。

這個死不掉的老雜種,腦袋真的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著猶太人血統的關係,他的頭部和身體看上去有些不成比例。簡單來說,就是上面太大,下面太小。當然,無論在任何時候,都沒有人對安東尼奧說起過這一點。可能有很多人對這個老混蛋心存鄙視,但正式場合下,所有人都會異口同聲稱讚他的智慧,以及思維敏捷——這大概也是碩大頭顱的唯一優點。雖然,它看上去的確體積驚人,如同一個在蔓藤上至少長了十年,布滿無數皺紋,表皮堅硬,又老又臭的南瓜。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呢?我已經說過——就連我也不清楚自己女兒的下落。相信我,這絕對不是一場騙局。我現在比你還著急。我已經報警,希望她沒有遭遇不測,也派出所有可以動用的人手到處尋找。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電視或者報紙的習慣。最近的熱點新聞和重要欄目里,都在不斷插播關於我女兒的尋人啟事。我希望你能諒解,也不要置身事外,而是共同參與,把失蹤的人找出來——」

張奎山的話擲地有聲。他陰沉著臉,從桌上拿起煙盒與打火機,想要點燃,不知為什麼,又把夾在指尖的香煙一把揉碎,慢慢扔在地上。

安東尼奧像平時一樣穿著黑色西服。分站在沙發左、右兩邊身材高大的保鏢,越發襯托出這個猥瑣老頭的矮小。他雙手杵著拐杖,兩條腿分得很開,雖然滿面怒容,但他身上最為吸引人注意的,卻莫過於腿胯中間被褲子遮擋住,高高隆起的帳篷狀凸起——和安東尼奧打過交道的人通常都很清楚,那絕對不是人類的正常生理表現。而是現代科技與高強度金屬的完美結合。

據某些和他發生過親密關係的女人說——安東尼奧下面的生殖器至少長達五十公分。當然,那是在勃起狀態下的驚人尺寸。平時,它會像正常人一樣萎縮。醜陋,難看,卻很大。

「事情的真相,當真是如你所說的這樣嗎?」

安東尼奧的眼睛,釋放出蛇一樣濃重的懷疑:「我們之間應該更加坦誠……好吧!想必你也明白,我很喜歡你的女兒,也願意娶她為妻。可問題是——她現在失蹤了。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你想讓我解釋什麼呢?」

張奎山頗為不悅地攤開雙手,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連我都不清楚她現在的下落,又怎麼回答你的問題?」

「是嗎?」

安東尼奧拎起拐杖,重重頓了頓地面,用明顯壓抑住憤怒的口氣說:「我剛剛和你談過訂婚的事情,第二天她就失蹤。這是不是太過於巧合?」

張奎山很不習慣這種咄咄逼人的談話方式。他沉下面孔,不無鄙夷地回諷:「聯邦福利局的體育彩票每期都有人中獎。那玩意兒的買中機率可是數千萬分之一。說到巧合,你覺得這又應該怎麼解釋?」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安東尼奧,他的臉色頓時變得一片赤紅。甚至就連頭髮也隱隱有著想要直立起來的趨勢。

「我不想和你爭吵——」

老猶太人很清楚,這並非自己的擅長。他放下手裡的拐杖,對旁邊的保鏢勾了勾手指。後者會意地點了點頭,拉開夾在腋下的公文包,從中取出一份帶有聯邦法院公正標誌百合花圖案的文件,恭敬地遞了過來。

「你已經拿到了訂婚禮金。如果你記憶力足夠好的話,應該不會忘記『五百億』這個數字。」

安東尼奧微眯著眼,半低著頭,死死盯著坐在對面的張奎山。彷彿一頭鎖定獵物,隨時準備撲上去啃斷對方脖子的肉食巨蜥。

這種兇狠無比的表情,讓張奎山忍不住有些微顫——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我打算向聯邦最高法院提起上訴。你,企圖詐騙我的財產——」

安東尼奧露出一絲殘忍的笑,說:「你已經收取了禮金,新娘卻在這個時候失蹤。當然,地球聯邦並不像泛聯合那樣,擁有奴隸或者妻妾之類的特殊保護法律條文。但不管怎麼樣,現在的情況是——錢裝進了你的口袋,而事情發展卻並沒有如我想要的方向進行。你難道……」

「聯邦法院不會受理這種案子——」

張奎山冷笑著連連搖頭:「別忘了,這可是民主制的文明社會。即便你真的告上法庭,法官和陪審團也只會以新娘本人的意願為主。大不了,我把那五百億再還給你。」

「不,你沒有明白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安東尼奧陰笑著,同樣也在搖頭:「你的行為已經構成了詐騙。即便退還禮金,仍然無法從中脫身。你可能會認為這件事情很平常。但我想說得是……尊敬的張先生,你已經惹怒了我。對於那些不讓我安安穩穩按照自己意圖做事的傢伙,通常只有一種下場。」

「你在威脅我?」

張奎山臉上露出幾分猙獰。配合他高大魁梧的身形,使安東尼奧身邊的保鏢一陣緊張,不由得上前幾步,將老猶太人擋在身前。

「讓開!他不敢動手。至少,現在他還沒有這個膽量——」

安東尼奧伸手命令保鏢退下。他把玩著手裡的拐杖,發出一陣如同貓頭鷹般難聽的怪笑:「我知道你很有錢——按照新福布斯排行榜公布的數字,你名下資產至少超過八千億聯邦標準貨幣……毫無疑問,你比我更加富有。但是……你忘了一個非常關鍵問題——資產,不等於鈔票。」

不知道為什麼,張奎山忽然有種想要伸手摸槍,再對準老猶太人腦袋扣動扳機的衝動。他頗為勉強地扭著嘴唇,卻沒有發出任何音節。

「我可以把我名下全部財產變成現金——」

安東尼奧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彷彿被激怒的獅子在咆哮:「兩萬八百萬,或者三千萬。如果全部換成鈔票,這個數字足以買通上帝。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喜歡錢,他們會為此去做任何事情。包括……用最野蠻的方法,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

「當然,除此而外,還有更加文明的做法——」

老猶太人乾澀難聽的聲音,在房間繼續回蕩:「我可以用這些錢買通聯邦警察,或者法官,也可以是國家權力機構當中,某個地位很高的傢伙。你可能被判終身監禁。或者,你也可以拿出同樣多的鈔票,去滿足他們貪婪的胃口。但我很懷疑你究竟會不會這樣做?要知道,我和你不同——我已經老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因此,我可以用所有的錢去做任何事情。如果願意,我甚至可能資助恐怖分子,讓他們用核彈毀滅幾個聯邦城市。哈哈哈哈……聽起來很瘋狂,不是嗎?但這並非恐嚇,也絕對不是虛張聲勢。當鈔票無法從這個世界上買到生命的時候,花光它們最好的方法,除了最奢侈的享受,就是最令人恐懼的殺戮——」

說到這裡,安東尼奧似有似無地看了張奎山一眼,淡淡地說:「而你呢?你還能活很久,還有連我都感到嫉妒的漫長生命。你也不可能花光全部家產,用作在法庭和現實當中與我爭鬥的資本。我很了解你,也可以看透你的心——一個連女兒也可以出賣的人,其實非常珍惜自己的羽毛。你絕不可能以身涉險,也永遠不可能在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好吧!我無意評價你的性格,也不想像上帝一樣,充當人性善惡的審判官。我只要你的女兒!我只要張小嫻!之所以能夠坐在這裡,就是不想跟你撕破臉皮。」

「所以,你不要再用那些無聊的話當做託辭。我不想跟你爭辯。該說的話,已經足夠清楚。如果不想拼個魚死網破,那你最好是對我坦誠一些,老老實實交出我需要的人。還是那句話——錢對我來說其實不重要。我甚至可以在結婚當天,就將所有財產全部過戶到妻子名下。我這個人不貪心,腦子也很清新。如果你還想從我手裡拿到那些錢,就最好按照我說的去做——」

張奎山壓制著心頭的狂怒,還有本能的畏懼。他腦門上開始滲出汗珠。雖然,房間里開著空調,不冷,也不熱。

安東尼奧的這些話肯定不是恐嚇。這個老王八蛋的確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他根本無所忌憚,根本有恃無恐。當然,對拼的結局,自己肯定不會死,卻會損失很大一部分財產……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最值得恐懼的人當中,有一種,就是瘋子。

「我已經說過——她不在這兒。真的!」

話一出口,老猶太人的臉色驟然變冷。不等他開口,張奎山連忙用最陳懇的口氣解釋道:「她真的不在。從你要求訂婚的那天,我女兒就失蹤了。你可以搜查我的住宅,也可以用任何方法打探她的下落。我並沒有想要欺騙你的意思,但事情就是這樣。連我都在找她,真的!」

「看來,我們仍然要返回最初的話題,繼續那種無聊的猜謎遊戲?」

安東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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