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節 暴女

「鐵鎚」傑克再次轉向趙毅。他一直在嚼煙,臉上也帶著笑意,讓人無法看穿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也聽到了剛才里克的話。想說點兒什麼嗎?」

望著髮根已經明顯滲出血滴的里克,趙毅淡淡地說了一句:「這問題真的很蠢。我不想重複第二遍相同的答案。你應該你我更清楚所謂的事實。」

「鐵鎚」傑克平靜地站著,身體卻在微微抽搐。他盯著趙毅看了幾秒鐘,忽然將抓在手中的里克朝旁邊一扔,對站在身後的隨從喝道:「帕特,把這個狗娘養的給我帶出去。割掉他的舌頭,再挖掉他的眼睛。今天晚上,他就是你們的宵夜。」

很快,遠處的黑暗裡傳來凄厲無比的慘叫。長長的哀號和呼嘯的狂風交織在一起,朝著四面八方遠遠傳開,似乎是在詮釋著殘酷與生存的真正意義。

探照燈發出的強烈光幕,在地面上拖出趙毅等人長長的黑影。

「很抱歉!我不該相信這個混蛋的話。」

「鐵鎚」傑克把嘴裡的嚼煙挪到另外一邊。他偏過頭,沖著地上吐出一口散發著煙味的棕黑色唾液,擦了擦嘴角,伸出右手,神態自若地說:「事情已經很清楚——這是個誤會。」

趙毅靜靜地站著,仔細注視著對方臉上的每一絲變化。過了近十秒鐘,他也伸出右手,與傑克握在一起,認真地說:「沒錯!的確是這樣。」

「呵呵!看來我們之間已經消除了不必要的隔閡。」

「鐵鎚」傑克大笑著拍了拍趙毅的肩膀,神情親密得就像多年未見的老友:「好吧!從現在開始,這裡你說了算。如果有什麼需要,你可以到西面的街區找我。在這座城市,很少有我不能解決的問題。那麼現在,我能夠幫你什麼?」

這句話明顯出乎意料,思索片刻,趙毅臉上再次露出笑意:「我需要人手。在這方面,你應該可以幫我解決不少困難。對於朋友,『黑螞蟻』礦業公司的大門永遠敞開著。」

……

摩托車的轟鳴漸漸遠去,嘈雜混亂的人群很快被黑暗吞沒。就像他們來時一樣,沒有任何預兆,只留下殘留在地面的無數腳印,血水,以及屍體的拖痕。

任何人都不喜歡在自己勢力範圍內出現的外來者。顯然,「鐵鎚」傑克與其手下的出現,是一種試探性的舉動。他並不清楚趙毅的真正實力,也不明白對方的之所以來到這裡的真實意圖。所謂受房主里克委託之類的話,不過是掩蓋目的的借口。

趙毅相信,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安置在建築周圍的聯裝機炮,也就沒有後來誠意十足的交涉,而是直接上演血腥兇殘的殺戮。

「鐵鎚」傑克不是傻瓜。他很清楚在面對比自己強悍對手的時候,應該擺出什麼樣的姿態。毫無理智的蠻橫,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

所以,他非常乾脆地砍掉了里克的腦袋。即表明了態度,也讓趙毅看到足夠的誠意。當然,也正如他所說過的那樣——其餘的人,可以把這具屍體當做豐盛的宵夜。

自始至終,他一直沒有說出新明斯克的規矩究竟是什麼。

答案或許很複雜,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但這並不重要,趙毅會用自己的方式,對這個問題進行理解。

總共有四百五十名武裝平民負責留守礦石收購站。其餘的人將隨同馮談談一起,在AG64號行星的另外一些地方,招募符合條件的工業平民。

新明斯克並不平靜,這裡隨時可能爆發流血,出現死亡。

這正是趙毅希望看到的結果。

因為,他需要一支擁有實戰經驗,足夠強悍的軍隊。

……

張小嫻獨自坐在盛開的三角梅花牆下,默默望著不遠處的男生宿舍發獃。

夏天已經快要結束,空氣中瀰漫著美人櫻的淡淡香氣,與盛夏時節相比,天空中的雲層過於濃密了些。也許是因為快要下雨的緣故,總讓人覺得悶熱和壓抑。

她穿著一條粉白色的薄紗裙,腰上系著寬而薄的茶色緞帶,波浪形的蕾絲花邊圍繞在裙裾和肩膀兩邊,烘托出完美的身形。芭蕾式的銀漆面布鞋微翹著,光潔修長的小腿性感而可愛,柔順的頭髮從肩膀兩邊披落下來,掩住耳根,卻使得整張面龐看上去越發清麗,也有著淡淡的,無法驅散的憂鬱。

她已經找了趙毅整整六天。

電話打不通,簡訊沒有回覆,宿舍里也一直不見蹤影。彷彿這個人從未存在過,或者乾脆直接被某種神秘力量控制,像空氣一樣徹底蒸發。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失蹤。意外、謀殺、事故……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去了哪裡。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才有可能從最不為人注意的角落,發現他們殘留的屍骸。

每當想到這裡,張小嫻就忍不住渾身顫抖。

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她不願想,也根本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趙毅身上。並不是說自己有多愛他,而是在潛意識當中,張小嫻已經把趙毅當做自己目前的唯一依靠。

腦海里又浮現出安東尼奧那張肥胖無比,滿是油漬的臉。感覺……那根本就是一條老而龐大的怪蛆。滾圓的身子,滿是皺紋,偏偏皮膚卻很光滑的面孔。他獰笑著,鑽進自己的衣服,在衣服下面最私密的部位來回拱動。冰冷、滑膩,像吸血螞蝗,永遠寄生在自己體內。

張小嫻下意識地把雙手緊緊抱在胸前,眼裡滿是凄冷無助的目光。

她不是沒有產生過「反抗」之類的念頭。但是……這根本就不可能。

張小嫻沒有身份識別卡——父親掌握著她的所有證明文件。雖然有信用卡可以支付日常生活的必須開支,但她口袋裡擁有的現金數量,從未超過五十聯邦元。畢竟,一旦出現離家出走之類的異常情況,銀行卡可以隨時通過電話進行封閉,而現金卻有著太多不可控制的變數。

風,吹拂著橡樹葉片不停擺動,發出極有節奏的「嘩嘩」聲。不知為什麼,張小嫻只覺得身體微微發冷,似乎秋天提前來到,正在不經意間驅散著陽光下的暖意。她神情悵然地默望著遠處的宿舍大門,覺得心裡空空的,包括身體在內所有一切都不屬於自己,只有如同浮萍一般被隨風吹動,無所依靠的幽怨思緒。

眼睛已經濕潤,咸澀的液體漲滿了整個眼眶,連視線都變得晃動且模糊。但她絲毫沒有想要抬手擦去淚水的意思,只是默默等候從眼角溢出的液體划過臉龐,被風吹觸產生的那股冰涼。

「知道嗎?你現在的樣子很迷人。」

隨著這個帶有古怪深沉語調的聲音,一張整齊疊好的面巾紙也遞到了張小嫻面前。突如其來的變化令她有些發怔,下意識地抬起頭,轉過身。

站在身後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個頭不高,身形有些發胖,淡黃色的捲髮顯得有些凌亂。他臉上一直掛著笑,態度也很殷勤,但在鼻樑兩邊的棕色雀斑卻實在太過密集,甚至可以說是觸目驚心。

張小嫻沉默著看了他幾秒鐘,心裡忽然產生出一絲怪異且滑稽的感覺。

對方胸前佩戴著國立大學的校徽,足以表明身份。她此前從未見過這名男子,卻多少能夠猜測出這個男人此刻的心思。

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坐在三角梅花牆下獨自垂淚……這幕畫面很有些詩意,也是很多在男人看來,用同情和關愛語言獲取對方好感,甚至是愛意的最佳時機。當然,這些所謂的「關心」,其中是發自內心的真實,還是虛有其表的漂亮辭藻,只有說話者自己最清楚。

如果換在幾年以前,張小嫻或許會和這個男人隨便說上幾句,打發一下無聊的時間。有男人追的感覺其實很不錯,也是女人藉以抬高自身的方法。可是,當所有兄弟姐妹逐一死去之後,她再也沒有了這樣的興趣。甚至對於男人,也完全抱以冷漠和敵意。

她沒有伸手去接遞到面前的紙巾,只是冷冷地瞟了對方一眼,轉過身,重新默望著遠處的男生宿舍。

「我正在籌拍一部青春偶像劇,作為所學導演專業的畢業作品。」

雀斑男生並不因為張小嫻的冷漠而生氣。他微笑著在長椅上坐下,炫耀性地旋轉著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鑽戒,保持著彬彬有禮的風度,用充滿誘惑和挑逗意味的口氣說:「你長得很美,有種天然脫俗的清麗。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著與我相似的感覺。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只覺得震驚——你簡直就是為我作品量身打造的女主角。這是一部投資超過兩千萬的巨作,它很可能在聯邦電視台綜合娛樂頻道播出。這是一個機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張小嫻依然沉默。這番具有賣弄性質的話,似乎對她沒有產生任何影響。她彷彿一尊雕像,靜靜地坐著,連目光也不會晃動。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換個地方,就這個問題仔細商討。」

背影,無法看到臉上真實表情的流露。雀斑男生顯然是把沒有說話當做默許。他頗為興奮地握了握拳,微笑著抬起右手,準備從背後輕輕搭上張小嫻的肩膀。在很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