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節 父女

張小嫻的內心,其實並沒有外表那麼強悍。尤其是在張奎山面前,她總是感覺惶恐無助,畏懼和絕望。

「和他多接近一些,想想辦法。」

張奎山拈起一粒花生,用短粗的手指用力擰去表面紅皮,扔進嘴裡慢慢咀嚼,淡淡地說。

「這……這很困難。」

張小嫻小心翼翼地說:「他……他似乎對我沒有什麼興趣。」

這句話顯然對張奎山產生某種促動效果。他轉過身,眼睛從電視上挪開,沒有顯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銳利冰冷的目光直接從張小嫻臉上掃過,仔細分辨著其中每一絲值得注意的變化。過了近五分鐘,他的嘴角擠出陰鷙的冷笑,抬起右手,對著女兒勾了勾食指,說:「過來。」

張小嫻眼眸深處閃過恐懼的光。她下意識地縮起雙手抱緊自己,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我叫你過來——」

張奎山提高了音量,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陰冷。

他的話帶有不可抗拒的命令成份。張小嫻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緊緊咬住下唇,顫抖的雙手將身體摟抱得越發緊密。也許是明白自己永遠也無法逃避,她終於緩緩邁出腳尖,朝著父親所在的方向。

「媽的!磨磨蹭蹭,那麼慢——」

張奎山猛然伸出手,一把抓住自己兒女的頭髮。黑色多毛的粗壯胳膊,用力攪擾住細長光滑的髮絲。難以忍受的劇痛從髮根傳來,張小嫻雙手死死抱緊頭部,密集的血絲迅速充斥眼眶,大張的嘴裡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野蠻的暴虐和凌辱,使父親產生出如同吸食毒品一般的快感。他左手拿起擺在旁邊茶几上的啤酒,仰脖狠狠猛灌了一大口,右手則絲毫沒有想要放過張小嫻的意思,而是把她的頭髮在手腕上反繞了一圈,將其整個人硬生生活活拽到面前。

「你應該學會勾引男人……不,不是應該,而是必須——」

張奎山的鼻孔和嘴裡都在噴吐酒氣,他醉醺醺里拎起張小嫻的頭髮,使她保持跪在面前,上身卻保持筆直的姿勢,陰沉且猙獰地說:「既然你覺得這件事情很困難,那麼……我就先來和你算一筆賬。」

「首先,是學費——為了讓你保持美妙誘人的身材,那個該死的芭蕾舞教師,每月都要從我口袋裡掏走兩萬聯邦元。當然,想要成為最傑出的舞蹈家,還必須精通音樂。固定的聲樂訓練,每月需要花費一萬六千塊。加上鋼琴和小提琴,這一部分的月平均開支,總共是六萬五千。」

「品酒和鑒賞古玩,是每一個上流社會貴婦的必須功課。你在這方面的確很有天份,只用了四年時間,就結束了普通人需要十二年才能學完的全部課程。但這並不意味著我的錢包里可以省下幾張鈔票——負責教授你品酒和鑒賞的專業人士一致認為,無論學習時間長短,都必須付給他們足額費用。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惹麻煩,所以,這又是一筆二十萬的開支。」

「美女最誘人的部分,就是臉蛋兒和身段兒。你的飲食配比表由專業營養師開具——來自牧業星球的純牛奶,最新鮮的魚,肉類和蔬菜搭配均衡。當然,為了保持體重和身材,有時候我會扣下一些你最喜歡的蟹黃餡餅。儘管如此,你每個月的餐飲費用仍然高達三十四萬聯邦元。呵呵!我親愛的女兒,當你悠閑地看著愛情小說,品嘗著各種滋味兒甜美水果的時候,恐怕根本不會想到,即便是一顆農墾星球產出的C級『紅富士』蘋果,售價也足足高達一百二十聯邦元。」

「你在服飾和化妝品的花費,超過了前面羅列項目的總和。有時候我真不明白,女人為什麼會有如此種類繁多的衣服——裙子、褲子、襯衫、胸罩、高跟鞋……就連一雙『WOLFORD』牌的絲襪,居然也要賣到兩千六百塊。這相當於我手下一名優秀員工的月薪。還有『歐萊雅』的粉餅、『雅詩蘭黛』的眼霜、『蘭蔻』的香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月平均消費金額居然高達一百八十三萬。」

張小嫻目光獃滯地跪在那裡。她已經記不清楚,究竟是第幾次從父親口中聽到這些關於金錢和數字的問題。被揪緊的頭皮一陣生疼,地面上散落著很多被活活拔掉的頭髮。也許有幾十根,也可能是上百根,但這並不重要。因為痛苦這種東西,一樣會隨著時間和次數的增加,使承受者的神經和大腦變得麻木。

「你上個月的花費,是兩百六十一萬七百七十四塊八毛六分——」

張奎山緊繃著臉,用蛇一樣陰冷的目光,在自己女兒身上來回掃視。也許是覺得揪掉太多頭髮會影響容貌,他緩緩鬆開右手五指,左手卻一把握住張小嫻的臉頰,扣緊,用力拖到面前,從嘴角擠出一絲兇狠殘忍的笑。

「如果你不是我所有女兒當中最漂亮的一個,老子絕對不會浪費口水和你說這麼多。我願意為你支付賬單,前提是必須得到足夠的收益。『等價交換』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邏輯。我會提供你足夠的錢接近那個年輕人。但這種付出絕對不是毫無限制。我沒有耐心讓你在他身上消磨兩年、三年,甚至更多的時間。你必須儘快搞定那個男人,讓他跪倒在你的腳下,親吻你的鞋尖,心甘情願為你付出一切——」

張奎山是個非常精明的商人。

「一枚金幣可以讓窮人過個衣食豐足的飽年,卻不夠富人最普通的一頓飯資。」

他一直把這句話當做絕對真理。因此,張奎山在經營「張氏重工」的同時,也非常注重那些超級富豪的行蹤,可以製造一些與他們「偶爾」相遇,甚至是認識的機會。

格魯伯是金字塔工業聯盟的七名常務理事之一,也是張奎山接近者名單上最重要的目標之一。當然,想要通過正常手段認識這些人,比想像重要困難得多——他們都有保鏢,也很少接納圈子以外的陌生人。用那名受張奎山委託,密切注意格魯伯行蹤私家偵探的話來說:「每一個人都認識聯邦總統,但聯邦總統不可能認識每一個人。」

張奎山沒有窺探他人隱私的特殊嗜好。之所以這樣做,原因僅僅只是為了錢。

他很清楚,那些大人物不會對千萬以下的生意有什麼興趣——當擁有的財富和資本增長到一定程度,目光和眼界也會隨之發生質量性的變化。幾十或者上百萬的利潤,不會對他們產生誘惑。只有交易金額過億,甚至上兆的項目,才是他們真正關注的焦點。

張奎山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張氏重工」的確擁有一定財力,卻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機械製造大鱷。只有與超級富豪合作,才能一步登天。

這就是他的目的。

「張氏重工」是金字塔工業聯盟的加盟企業。在藍海夢想星球,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張奎山親眼目睹了趙毅和格魯伯同時走下飛船,走進工業聯盟總部的那一幕。

那個時候,格魯伯臉上帶著微笑,對待趙毅的態度很平和,完全就是身份對等的兩個人。

私家偵探無法搞到格魯伯的私人電話號碼,也不可能為張奎山製造與工業聯盟理事認識的機會。但要他弄清楚趙毅的身份和住址,卻很簡單。

張奎山注意到——就在藍海夢想星球看到這兩個人的第二天,工業聯盟召開了關於多變向引擎增幅技術的新聞發布會。原先被裁定為該技術專利持有人的國立大學機械學院教授埃布爾,卻對外宣布因為飛船失事死亡……無論在時間還是過程上,這些事情都顯得太過巧合。張奎山並不確定這件事情與趙毅有直接關係,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已經把這個年輕人列入可投資對象名單。作為預防萬一的應對方法,原本就讀於藝術學院聲樂系的張小嫻,也被轉到了美術系。

用五十萬聯邦元僱傭的私家偵探,很快證明了他的工作價值——樂言星球食品博覽會上的那一幕,以及膠質巧克力引發的一系列轟動效應,使張奎山再次證實了自己的猜測。雖然沒有資料或者證據表明,趙毅在這兩起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何種角色?但是可以肯定,能夠被工業聯盟理事看中,並且在事發地點出現的人,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張奎山開始下注——再也沒有什麼比年輕人墜入愛河更管用的控制方法。張小嫻長得很美,如果不是想要用這個女兒換取到更豐厚的收益,她恐怕早已被當做禮物,送給另外一個資產億萬的八十六歲富翁,成為續弦。

「我不想再聽到什麼『困難』之類的廢話。你有很多方法可以令他為你著迷。我看過資料,你是整個聯大藝術學院最漂亮的女孩。有良好的家世和修養,在適當的時候,表現出少許放蕩和風騷,足以讓任何男人成為你的崇拜者。」

張奎山眼睛裡釋放出冷酷陰狠的目光,那張堆積太多脂肪的臉上,擠出一絲令人不安的邪惡微笑。他用力握緊張小嫻的下頜,像看待牲口一樣仔細觀察著牙齒,乾澀陰冷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

「別把你自己想像得有多麼高貴。或者,我應該弄個老牌妓女來教教你如何取悅男人。把裙子裁短一些,讓那個叫做趙毅的小子看看你內褲的顏色。衣服領口儘可能拉開,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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