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宿安府外顧大家 第193章 客來

直到信朝陽走了,靈寶還有些獃滯。

「這人……這人……」她喃喃說道,卻找不出合適的詞形容,轉眼看顧十八娘。

「病了吧……」顧十八娘皺眉說道。

對於信朝陽神神叨叨的一番話,顧十八娘並沒有放在心上,自來大藥師與藥商們互相為敬,但反目成仇的也不少,幾番較量下來,並沒有誰多討些好處,這藥師們被逼到最後拚死一搏往往能將一家藥商元氣大傷,都以兩敗俱傷他人得利為結局,因此百年規矩下,縱然大家有仇便從此不相往來,到沒有非要對方你死我活之爭。

「人生在世,不過是拼爭而活,為利益爭為地位爭為口腹之慾功名利祿而爭,既然相爭必然要有手段不擇,所以,不管對我的冒犯是有意還是無意,我都不會介意,但同樣,我也在爭,我也會不擇手段,一局告終不管輸贏,各自相忘最好。」顧十八娘看了眼寒氣縈繞的小園,看了眼擔憂的靈寶,「怎麼?你擔心我會被他三言兩語說動了?」

靈寶忙搖頭,「不會,小姐絕不會。」

顧十八娘哈哈笑了,款步向外而去。

看著顧十八娘在身前的背影,靈寶臉上露出一絲瞭然的笑,小姐是個很大度的人,當然也是個很倔強的人,她可以原諒傷害她的人,但同時這也代表那個人會徹底地被小姐隔絕在心靈之外。

聰明自信如信朝陽,要想實現自己方才說的那一番話,只怕有很漫長的路要走,也許終其一生也不得實現。

這一點信朝陽自然也知道,但人生在世永遠有一個目標要去實現,本身就已經是很高興的事了。

「走。」顧家大門外,信朝陽一抖寬氅上馬車而去。

「娘,哥哥有信來了沒?」顧十八娘一腳踏進客廳,就問道。

視線還沒看過去,就聽有熟悉又陌生的女聲尖叫一聲,讓她也愣在原地,循聲望去,見一旁椅子上坐著一個姑娘,穿著打扮極為狼狽,此時正用雙手捂住臉,似乎極不想見到顧十八娘。

「十八娘……」曹氏忙要說話。

「我不是來找你們的!」捂住臉的姑娘發出一聲尖叫打斷了曹氏的話,「別以為我是來找你們的!我才不會是來找你們的!」

顧十八娘已經認出此人是誰了,聽了她的話,眉頭便皺了起來。

「顧汐兒,那你現在坐在哪裡?」她淡淡說道。

顧汐兒聞言猛地放下手,這是一張跟外表一樣狼狽的臉,雖然簡單擦拭過,但風霜在臉上留下深深的印記。

「你怎麼這樣子?」顧十八娘很是意外,話未說完,顧汐兒已經起身向外沖。

「好,我才不要你們可憐!我走!」她喊道。

曹氏忙跟過去拉住她,好言相勸,一面給顧十八娘使眼色。

「我說什麼了?我不過是關心你問問而已。」顧十八娘皺眉說道,一面抬手示意,「帶汐兒小姐去洗漱……」

立刻四五個僕婦湧上來,恭敬地含笑勸說,看這些人態度真切並沒有瞧不起,顧汐兒略找回面子,便順著台階而下跟著去了。

「娘,怎麼回事?」顧十八娘這才問道。

「我也不知道。」曹氏皺眉說道:「好些日子沒去探望你叔伯父叔伯嬸了,我今日去看看,結果不在家,我才要回來,就見蹲在你叔伯門外的她……嚇了我一跳……問她什麼也不說,只說要找叔伯父……人家看門人根本就不認得她,因此也不讓進,我說了也沒用,只得好說歹說才帶她回來先住下……我瞧這樣子,好像是風餐露宿很久了……」

顧十八娘點點頭,「去讓人給叔伯父家說一聲,再者這樣子像是偷跑出來的,建康只怕不知道,派個人送信回去……」

曹氏點頭,又是撫著胸口擔憂,「到底出什麼事了……」

「這丫頭,雖然不怎麼招人喜歡,但膽子還真不小……」顧十八娘說道:「娘,我待會就不出來了,像她這般,最怕我見到她的狼狽樣子……」

「好……」曹氏笑道,撫著女兒的肩頭,頗欣慰地嘆了口氣。

誰說她女兒是凶神惡煞,那是別人惹到她在先。

顧十八娘還是低估了顧汐兒的要面子程度,整整三天,曹氏依舊沒有問出到底因為什麼事自己跑了過來,不過,成效是顧汐兒已經適應了新環境。

「十八娘。」門外響起聲音。

「汐兒小姐,你不能來這裡……」

「為什麼?這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地?」

「這是我們小姐的炮藥房……」

「炮什麼?」

顧十八娘打開門,看著門外對峙的兩人。

不得不說顧汐兒天生麗質,換了衣裳,踏踏實實地睡了幾覺熱乎乎的飯菜吃了幾頓,便又恢複了光彩奪人。

玉蘭樹下,挽著雙鬢,穿著粉色窄袖對襟袍的少女令人失神。

「十八娘,今天派人去叔伯父家了沒?」顧汐兒問道,目光落在顧十八娘因藥材水泡的發黃的手,皺眉,「這什麼啊,這麼噁心……」

「哦……」顧十八娘走過來幾步沖她擺了擺,「你每天吃的飯今天穿著的衣服都是這噁心掙來的……」

顧汐兒撇撇嘴,站開幾步。

「派人去了……」顧十八娘回答,一面看向她問道:「到底什麼事啊?讓你這個嬌滴滴的小姐竟然變得這麼厲害?」

聽她說了厲害兩個字,顧汐兒略微有些得意,回想起來,自己還真是很厲害,不過想到這個逼自己變得如此厲害的原因,她神色還是瞬時黯然。

「沒事……」她沒有回答,也失去了和顧十八娘談話的興趣,怏怏地走了。

顧十八娘也沒興趣跟這個小姑娘說話,來到客廳陪曹氏坐著說話,不多時,派去顧慎安府上的小廝急匆匆地回來了。

「還沒回來?」顧十八娘很是意外,「那顧夫人也該在家啊?」

「沒有,夫人也沒在家……」小廝答道。

「說什麼時候回來沒?」曹氏問道。

小廝搖頭。

「那就等吧,這快要過年了,不會出門太久的。」曹氏寬慰道。

果然沒有等多久,她們就知道。

半日沒見的顧汐兒喘著氣出現在母女二人面前。

「你去哪兒呢?」顧十八娘按捺不住怒火地喝問道:「出去怎麼也不說一聲?你誠心給我們找麻煩是不是?」

曹氏忙打圓場,拉了拉顧十八娘,將面色顯然不好的顧汐兒按在座位上。

「沒事,沒事,想去哪裡說一聲,也好帶個車,街上人多……」曹氏細聲細語地說道。

「叔伯父出事了!」顧汐兒根本就坐不下去,猛地站起來喊道。

這沒頭沒尾的話讓母女倆嚇了一跳。

「你說什麼胡話呢?」顧十八娘打量她。

顧慎安,當朝吏部尚書,那是一等一的內閣成員,他出事?只要不謀反,這輩子就出不了事。

「是洛兒說的!洛兒因此還落下月子病了!」顧汐兒身子微微發抖,顯然受的驚嚇不小。

曹氏和顧十八娘對視一眼,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她們齊聲問道。

對於曹氏母女來說,所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甚至不超過她們巷子這一條街,就更不用說遠在北邊大金大周的交界處了。

就在幾天前,大金委任的隨州知府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竟帶著一眾大金兵洗劫了大周境內的一個城鎮,這一下朝中震動,就連深宮休養的皇帝都親自上朝了,痛斥大金背信棄義不知好歹得寸進尺,旋即將當初主和派的眾人一同罵,尤其是朱春明,簡直是被罵得跪地叩頭痛哭才罷。

罵也不能解決問題,罵完了還是要徵求大家意見,該如何對待這不要臉的大金。

滿朝文武都默然無聲,如今朝堂,朱大人不發話,是沒人敢說意見的。

朱春明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說先去查查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結果自然而然又被皇帝罵了一通,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明哲保身十幾年的大臣突然站出來主張給大金此舉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須給他們一個教訓。

自從葉真以謀反被處斬,沈老公爺居家養病,以及一干主戰派死的死貶的貶後,朝廷上已經好幾年沒有聽到有人敢說教訓教訓大金的話了。

一時間滿朝文武包括皇帝都驚訝地看向這位高人。

高人就是吏部尚書顧慎安,當他說完這句話後,也察覺到大殿里詭異的氣氛,他抬起頭,忽地看到不遠處朱春明一雙幽幽的視線,他的後背猛地出了一層細汗。

然後突然情緒冷靜的皇帝慢慢地問了他一句話,讓顧慎安徹底嚇醒了。

「那麼愛卿說該怎麼教訓教訓他們呢?」皇帝慢慢地說道,一雙久病無光的小眼牢牢地盯在顧慎安的身上。

這完全跟顧慎安事先預料的完全不同,他不由懵了。

「臣先請罰襄陽知府襄陽守軍不力之罪……」朱春明在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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