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宿安府外顧大家 第177章 探問

「……你這個妖婦……快說……」中年男人情緒也瀕臨崩潰,根本無心在意顧十八娘的喃喃自語,發狂般地搖晃著她,「或許這就是你下的詛咒!你死了,一切便可解……」

他似乎找到事情的根源,臉上浮現一絲猙獰的笑,話音未落,便被顧十八娘撈住手,恨恨地咬了一口,劇痛讓他下意識地就甩開了。

「你給我閉嘴!」顧十八娘狠狠喝道,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

靠著書架哀哭的內侍正好此時看過來,不由被她兇惡的樣子嚇了尖叫一聲。

「都給我閉嘴!」顧十八娘抓起腳上的鞋砸向他,再一次恨恨喝道。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只聞三人急促的呼吸。

「殺了我更是死路一條!」顧十八娘冷笑一聲,伸手揉了揉臉,順便擦去血跡,目光掃過二人,「說,到底怎麼回事?是病了?還是中毒了?怎麼就要死要活的了?」

這種態度這種問話……

中年男人和內侍有些傻眼,這膽大狂妄的女人!

「這麼說你也不知道?」中年男人面上浮現一絲惱怒,抓住顧十八娘的話。

原來莫非是個詐賭的?

「我知道他要死,可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顧十八娘也有些焦躁。

內侍的臉都綠了,這一口一個死的,夠她腦袋掉幾回了!

「病死的……」一聲清冷的聲音忽地響起。

正互相瞪眼的三人不由打個哆嗦,同時向床上看去。

不知什麼時候,文郡王已經睜開眼,微微側頭看著他們。

「郡王……」三人忙跪地。

「郡王,你終於醒了……」內侍和中年男人神色激動,跪行幾步上前。

「可嚇死小的了……」內侍嗚嗚哭起來。

文郡王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倦意,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看向跪在那裡激動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立刻領會他的意思。

「郡王,都按你說的做了,消息並沒有透露出去……」他忙說道,話說一半,想到什麼,目光落到安靜跪在那裡的顧十八娘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這個女人……」文郡王目光掃過了顧十八娘,清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慢慢道:「怎麼到這裡聒噪?」

中年男人忙垂下頭,此時才覺得自己這次的行為太魯莽了,只是他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請郡王責罰,我會好好處理……」他低聲說道。

垂頭跪在一旁的顧十八娘心裡冷笑一聲。

文郡王沒有再說話,屋內一陣沉默。

「郡王……要用點什麼?」內侍小心地問道,一面跪行要從一旁暖爐上取溫水來。

「你們先下去。」文郡王忽地說道。

三人一愣,卻不敢多問,忙叩拜起身倒退而出,內侍在前,顧十八娘第二,中年男人最後。

「顧湘且等一等。」文郡王又道。

三人更是一愣,略一遲疑,顧十八娘應聲是,在原地再次跪下,看著中年男人和內侍出去了。

室內安置著暖爐,將著秋日的室內熏的暖意濃濃。

顧十八娘額頭上滲出密密的細汗,腦子裡飛快地閃動各種心思,卻遲遲不見文郡王問話。

「想好說什麼了沒?」似乎過了很久,才聽前方文郡王淡淡道。

他的意思自然是說想好了這一次怎麼全身而退了沒……顧十八娘扶在膝頭的手微微地僵了僵,才要張口說話。

「拿水來。」文郡王又道,一面撐起身坐。

顧十八娘一怔後才忙應聲是,小心地從暖爐上拿下銅壺,先拿水溫了溫茶杯,再斟上水,雙手捧著低頭走到床邊,跪下。

文郡王靠在軟枕上,略等一刻,才接過,他的手微微地顫抖,有水滴灑落在錦被上。

顧十八娘看著那水滴,只覺得心驚肉跳。

「不能找太醫看嗎……」她忍不住抬起頭問。

既然病了,太醫院集合天下頂尖大夫,便是為他這等皇室貴族所用,怎麼會病成這樣而躲起來不讓人知?

「不是不能……」文郡王淺淺喝了口水,緩緩道:「而是看過……」

太醫都看不好?

「是什麼病?」顧十八娘問道。

文郡王將茶杯遞過來,她伸手接過。

「無病。」文郡王看著她,清清冷冷地答道。

至毒無形,至病無恙。

由劉公身中之毒以及自己親身體驗,顧十八娘非常明白這一點,她的臉色不由難看起來,太醫院都看不好的病……

「我這病要說起來,倒是因先天不足而起,身子一直好好將養,倒也無礙,只是前些年因意外……」文郡王從她身上移開視線,靠在軟枕上,意外二字划過嘴邊,帶著森森的寒意,「引發舊疾,遍尋名醫,盡嘗良藥……」

「結果如何?」顧十八娘跪直身子再一次追問道。

文郡王看著她一笑,「結果,就是我一日比一日嗜睡,直到睡過去再也不醒來。」

他在笑,顧十八娘卻覺得一陣寒意。

「不過,既然我已經走到這一步,決不能就此放手,就是死也要死在……」他看過來,目光如電,「所以,你明白?」

對於皇室來說,絕不會選一個體有疾的人來做皇子,所以,一旦消息透露出去,那麼下個月被冊封為皇子的人便絕對不會是他。

所以已經走到這一步的文郡王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所以任何一個威脅到這個秘密的人都將消失……

所以這是必須的選擇,無可避免結果……

顧十八娘看著他,神色平靜。

「我不能死。」她忽地說道。

文郡王看著她,沒有說話。

「你也不能死。」顧十八娘迎上他的視線,定定說道。

「還是因為你哥哥之類的緣由?」文郡王忽地笑了笑,「顧湘,我想你是明白的,我們的命,都是在自己手裡,與他人無關。」

他這句話讓顧十八娘心裡微微地吃驚,有什麼念頭需要再分析,但現在卻顧不上了。

「所以我要為我自己爭一爭,郡王你為什麼就這麼放棄?」她說道:「一定會有辦法的……」

「有什麼辦法?」文郡王笑問道。

顧十八娘咬著下唇沒有說話,沒有辦法……太醫們早早就診不出病,如今卻又不能大張旗鼓地尋大夫治病……只有等死……

「那皇子之位難道比命還重要?」她忍不住問道。

「你說呢?」文郡王反問道。

「我覺得命重要,沒有了命,一切都沒有意義。」顧十八娘抬頭看著他道。

「那你在大葯會上投藥入那人鍋中,又有什麼意義?」文郡王看著她淡淡笑道。

「我……」顧十八娘有些結舌。

「命是很重要,但人活一世,並不是為了活而活。」文郡王頭微仰靠後,似是有些疲倦了,合上眼,「煙花要的便是那一瞬間的絢爛,你能說它沒有意義?」

這也是一個及其倔強,及其自負而生的人,這是一個就算死也要絢爛的人,他絕不會放棄拼力得到的地位,然後以蕭蕭落寞之態苟且而生。

或者說,他所走的路也是註定只能向前不能退後的,一旦退後,便會被人瞬時踩滅,休想有半點休養生息以圖來日的機會。

顧十八娘的眼淚慢慢地掉下來。

「可是為什麼非要我們去死……」她喃喃說道:「天近寒冬,萬物肅殺,躲得過一時,躲不過這一世蟲命……躲不過,躲不過……」

她的臉色慘白,卻似乎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你去吧……」文郡王淡淡說道,閉著眼從枕下拿出一物,「拿去給楊大人。」

顧十八娘木木接過,不去看也沒有再說話,起身向外而去。

看著她失魂落魄而出,內侍嚇了一跳,只當文郡王有什麼不測忙衝進去看。

「睡了……」他很快轉回來,說不上是鬆口氣還是提口氣,神色想哭又想笑地說道。

中年男人這才鬆口氣,又嘆口氣,看向顧十八娘,冷哼一聲。

自從打過一次交道,他下意識地不把這姑娘當小姑娘看待,想必她也明白自己這一次必死無疑了。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閉得最緊的。

「原來是個外厲內荏的!我說呢,這天下哪有人不怕死的,瞧嚇得的這樣……」他帶著嘲諷說道。

想到這次帶顧十八娘來完全是個荒唐無用之舉,不由惱恨之極,又恨自己也恨顧十八娘。

一定是這個妖女口吐咒言才有今日之災……

「跟我走,老夫送你一程,也算你生之有幸。」中年男人冷聲說道。

「顧娘子,咱家郡王對你……」內侍則在一旁輕輕抹眼淚,細聲說道:「……為郡王盡忠,是咱們做奴才的榮幸……」

顧十八娘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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