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宿安府外顧大家 第138章 對話

威嚴肅正的文郡王府禁軍將顧十八娘帶走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有心人的耳內,這消息讓他們極為震驚。

「這兄妹倆果然不愧是兄妹倆,一個敢觸怒天子,一個則敢冒犯郡王……」

「顧氏女救兄心切,其行情有可原!」

「那她應該去大理寺鳴冤,去惹文郡王做什麼?」

「對呀,郡王嚴禁干涉朝廷刑獄大事,找文郡王根本就沒有用,反而更添是非……」

「顧進士才十七歲,他的妹妹自然更小,小姑娘家的能為哥哥跑到京城來就已經不錯了……」

一時間,嘲笑的同情的言論紛紛。

而顧漁聽到這個消息,卻沒什麼意外,作為狀元,他不用再參加朝考,等著直接下令到翰林院去報到就可以了,只不過因為李大學士的事,朝考遲遲未開始,今科三百名貢士除了待在牢里的四位,都還在等待分配。

不管朝考成績如何,大家各自地去向基本已經定了,趁著尚未正式公布的這段難得時間,大家都在互相走動拉關係,以圖將來官場上互相幫襯,尤其是那些最末等的特定外放的人,為了將來能前程順利,紛紛跟留在京里的同科們搞好關係。

顧漁接到的宴請以及拜訪多不勝數。

「都拿走……」他隨手將小廝遞上的某某人的請帖扔在一邊。

「少爺,這麼多請帖,一個都不去啊?」小廝一臉為難,撿起請帖放在桌子的另一旁,那裡已經堆放了厚厚的一沓。

至少現在他還沒心情參加這些人的應酬。

「這個瘋丫頭……」他自言自語,一面回答小廝的話,「就說此時不便,他們知道我什麼意思。」

不管怎麼說,顧海跟他是同宗同族,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顧漁不是忙著找關係疏通就是懼怕受牽連而閉門不出,這時候不參加宴席不見客,是很合情合理的。

「都已經給她說了朱大人跟文郡王的關係,她怎麼……」顧漁微皺眉,很是不解,伸出修長的手指撫著額頭,「他們在仙人縣的時候,跟文郡王到底有什麼特別的交情?」

不管有什麼交情,文郡王都絕不會為了顧海這個小小進士,得罪朱大人得罪皇帝。

「漁兒。」顧慎安踏步進來,臉色微沉,「海哥兒的事只有靠你了。」

顧漁恭敬地接了過來,親自給顧慎安捧上茶,才點點頭。

「只是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緩些時日我再上摺子……」他思忖片刻說道。

作為皇帝欽點的狀元,顧漁有一次請求赦免親人罪行的特權,因為顧慮重重,一開始誰也沒敢動這個念頭,後來顧慎安認真地想了想,覺得還是讓顧漁行使一下這個權利的好。

「如此也好……」顧慎安點點頭,看著顧漁頗有些歉意,「此行必定會拖累你……」

雖然狀元都有這個權利,但大周朝有史以來,還沒有一個狀元真正如此做過,一則但凡成了狀元的人,家世都極為不簡單,根本就沒有人會犯能夠觸怒皇帝的罪行,真要家人有這樣的罪行,能不能參加科考尚不一定,就僥倖參加了,皇帝通過司學部門的備案,也絕對不會給這個人點為狀元的機會。

笑話,那豈不是自己否認了自己。

因此像顧漁這種情況的還是頭一次出現,可以想像,這勢必會引來皇帝不滿,前程肯定會受影響,說不定會被尋個借口掃出翰林院,以狀元身份外放個七品小官,從此一輩子再也無成就大事業的機會,最大的事業也就是當個知府而已。

以顧漁這般年紀,又頗受皇帝喜愛,將來一定會被重點培養,說不定成就比他顧慎安還要大得多。

但眼下族裡突然冒出顧海這個倒霉催的,生死事大,總不能真的眼睜睜看著他去死,而且是在明明有機會相救的情況下。

但怎麼用,什麼時候用這個特權,顧慎安很謹慎,這也是他並沒有給顧十八娘說這個的緣故。

只有當皇帝真的下令要處死顧海的時候才能用,這是保命,而非脫罪。

但就目前來看,皇帝的意思很是模糊,讓人捉摸不透,這讓他很上愁。

顧漁笑了笑,「這就見外了,在世人眼裡,我們畢竟是同宗同族……哪裡就一句除族就能脫得了干係……」他不緊不慢地說道。

這話讓顧慎安再一次想到顧海的行徑,對整個顧家的影響,想到自己老父親為此要承擔的罵名……

他不由情緒複雜,最終情感戰勝了理智,嘆了口氣念了句這小子!抬起頭再看眼前丰神俊秀的少年。

「其實李大人和海哥兒他們之所以有今日之禍,並不是什麼得罪了朱大人。」顧漁淡淡一笑。

而是得罪了皇帝。

不過這句話不好說出來。

顧慎安心裡明白,看著顧漁,心內更是五味雜陳。

「他要是有漁兒你一個小指頭的好,我們顧家就此可享大榮光了……」他說著一捶桌子,「這次僥倖救得他性命,一定要打發得遠遠的,省得不知道哪天就給添了禍事……」

顧漁只是笑並沒有接話,轉動著手裡的筆。

「十八娘去求了文郡王,不知道怎麼,似乎惹惱了他……」他低聲說道。

顧慎安卻是不知道這個消息,這些日子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刑部,想要托關係找門路打聽聖上對顧海到底怎麼個意思……

「什麼?」顧慎安大吃一驚,自己已經提醒過她了啊?怎麼……

果然是兄妹倆!顧慎安不由懊悔,看上去挺沉穩,卻原來也是個愣頭青!

「她到底想怎麼樣?」顧慎安差點揪下一把頭髮。

而此時的顧十八娘,跪在文郡王府內一廳房的地上,看著由門外邁步而進的一雙朱紅小朝靴,耳內也聽到這樣一句話。

「顧氏,你給本王這個是何用意?」文郡王的聲音由頭頂傳來。

顧十八娘低頭跪在地上,沒有允許,是絕對不能抬起頭來。

他已經不是她所認識的蔡文。

「你以為詛咒本王,本王就會怕你不成?」文郡王接著說道。

他的聲音清涼淡然,因為時間久了,顧十八娘早已經忘卻了當初的蔡文是怎樣的語音,因此無法做出今時和往日的區別。

他的聲音里並沒有絲毫怒意,只是有些淡淡的讓人心裡發寒,似乎這世上沒有任何事能讓這少年有所觸動。

「不是詛咒,是預言。」顧十八娘低聲說道。

既沒有被突然被禁軍帶走的驚嚇,也沒有見到郡王的惶恐。

她的聲音也是淡淡的,只是聲音略低,以顯示自己的身份不敢與郡王相比。

「預言?」文郡王的聲音輕飄飄地落下來,伴著下落的還有一張紙。

「……建元七年五月末秦州地動,建元七年六月建康有婦人誕下兩身相合的女嬰,六月秀王子文郡王歿……」他毫無感情地重複著這幾句話,「這就是你所謂的預言?」

「是。」顧十八娘答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文郡王問道。

聽不出聲音喜怒。

「郡王,」顧十八娘低著頭,沉默一刻,忽地低聲道:「您信人能死而復生嗎?」

伴著這句話,她猛地抬起頭,看向文郡王。

而文郡王也正將視線看向她。

依舊是那個清雅如竹的少年,只是少了幾分儒雅之氣,多了幾分華貴威嚴之感。

憔悴滿滿的少女面上,神情鎮定自若,或者說,神情如古井無波。

「這跟你的預言有關係?」他淡淡問道。

顧十八娘並沒有在他臉上眼中發現一絲異常的波動,看來文郡王並不是如同自己一般死而復生的……那事情就更簡單了。

她想著,腦子裡又飛快地將事先演練無數遍的話又過了一遍。

「我也不信。」她接過話答道,將視線微微垂下,「所以,我希望人能珍惜生命。」

「也就是說,我應該幫你,這樣我才能保住性命?」文郡王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是不是這樣?」

「不是幫我,是幫我哥哥,」顧十八娘微微低著頭說道:「還有一句預言,」她看著他,抿了抿乾澀裂縫的嘴唇,「建康七年六月,顧海死。」

「這個倒不是什麼預言,而是事實。」文郡王嘴邊浮現一絲笑,說道。

他轉過身,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杯喝茶。

「郡王已經身體有恙了吧?」顧十八娘說道。

並沒有想像中被觸及忌諱而暴怒,文郡王只是放下茶杯,點了點頭。

「於是我就會因行獵磨傷一根手指的緣故而死去?」他淡淡說道,一面伸出自己的左手,尾指上裹著一圈薄薄的布條。

「是或者不是……」顧十八娘重新垂下頭,答道:「不是還有另外兩個預言可以印證……」

今天是五月二十日。

頭上傳來茶杯蓋輕磕的清脆聲音。

「顧湘,」文郡王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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