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卷 眉間黛 第1037章 逐步反擊

隆慶坊里還是頭一回有這麼多的權貴要人集中出現,隆慶池上更是頭一回這麼熱鬧,今日赴宴的勛戚權貴足有上百人,再加上他們的隨從奴僕至少幾千人,浩浩蕩蕩地登上了湖心島。

大隊人馬到了島上,來到上官婉兒的府邸前,除了本就住在島上的張昌宗和楊帆,只有安樂公主和他們一同舉步上前,因為她是皇室,此番能夠動用禁苑宴客,也是因為她的身份,如今出了事,自然要由她出面。

三人舉步上前,張昌宗按捺不住,搶先衝上前叩門,安樂公主乜了楊帆一眼,椰揄地道:「楊將軍,你好象有點緊張呀。」

楊帆目不斜視地望著那扇朱漆大門,淡淡地道:「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安樂公主唇角噙起一絲陰謀得逞的得意,冷笑道:「你以為上官待制今天還能避不見人么?只要她出來,大腹便便的樣子還能瞞住誰?眾目睽睽之下,此事馬上就會傳遍長安城,隨之流傳於坊間的那些傳言就會進入這些高官權貴們的耳朵。你認為到了那時候,我皇祖母是會為了保住你,對詞臣文士們大肆追查,把這醜聞搞到無人不知呢,還是將錯就錯,趕緊把你和上官婉兒斬首了事?」

楊帆驀然扭頭看向她,眸中滿是掩飾不住的意外和驚訝。李裹兒看在眼中,只當那是他震驚與惶恐的神色,心中更加快意,她得意冷笑道:「你以為,我讓人傳播你和上官婉兒有私情,僅僅是想敗壞你的名譽?你要是這麼想那就錯了!大錯特錯!我李裹兒從來不是那麼寬宏大量的人,你得罪了我,我就要你死,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楊帆沒聽她後邊的狠話,他的思緒異常混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謠言明明是說婉兒和張昌宗之間有私情,怎麼她言之鑿鑿地說是我,難道她不是想為兄姊報仇,而是蓄意對付我,可那傳言怎麼會……」

楊帆突然想到了什麼,他霍地扭頭望去,人群中,杜文天揚著一張指印宛然的臉,正怨毒地瞪著張昌宗的背影,臉上滿是得意的冷笑。一剎那間,楊帆就全明白了……

張昌宗快下從階上走下來,李裹兒馬上迎上去道:「張奉宸,上官待制怎麼說?」

張昌宗此前已經得到楊帆暗示,但他畢竟不曾全程參與其事,生怕事情未必會像楊帆所說的那麼容易,所以心中還是有些忐忑,他先看了楊帆一眼,才道:「上官待制……正在山後擊鞠。」

「什麼?」

李裹兒聽了也是一呆,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能騎馬擊鞠?顯然不能!難道杜文天的消息有誤?可是無論怎樣,她都要親眼看見上官婉兒的樣子才成,李裹兒怔了一怔,馬上道:「好!那麼我們就去後山!」

李裹兒一轉身,手提裙裾急行幾步,對靜候於前的眾多長安官紳權貴們道:「上官待制正在山後擊鞠,我等就直接去山後見她吧。杜公子,請上前來,本宮有話問你。」

杜文天趕緊屁顛屁顛地跑到她的面前,躬身道:「殿下。」

李裹兒轉身向山上走,冷冷問道:「你確定當日所見的那個身懷六甲的婦人就是上官婉兒?」

杜文天稍一猶豫,答道:「杜某實不知上官婉兒是何模樣。不過,那個以鄭婉兒之名捐獻香油錢的婦人確是身懷六甲,這是確對沒錯的。而且,當時另外兩個以化名伴她同游的男人確實是楊帆和張昌宗,從三人間的言行舉止來看,那個女子的身份地位絕不在張昌宗之下,除了上官婉兒還能是誰?」

李裹兒聽了稍稍放下心來,低聲囑咐道:「一會兒見了上官婉兒,你給我看仔細些,看看究竟是不是你見過的那個人!」

杜文天剛要點頭答應,後邊突然伸出一隻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把他粗暴地向外一撥拉,杜文天未曾防備,險些摔個跟頭。

武崇訓擠過來,對李裹兒低聲道:「安樂,你這究竟是在幹什麼呀?咱們飲宴於碧游宮,不慎釀成了大火,聖人聽了固然會不喜,可不該燒也已經燒了,還能怎麼樣?朝廷是追究內監失職也好,追究杜家聘來的那些坑飪們失火也罷,你堂堂公主身份尊榮,犯得著居中充當判司么?你看,整個長安城的權貴們都被你請上湖心島了,這陣仗也未免太大了。」

李裹兒橫了他一眼,斥道:「我的事,你少管!」

楊帆與張昌宗並肩而行,不安地問道:「二郎,咱們此番當真可以瞞天過海么?」

楊帆道:「不瞞你說,我在長安市上閒遊時,偶然看到那精擅幻術的江湖藝人表演戲法兒,這才靈機一動想到了這個法子,當時叫人學來,本是為了以防萬一,沒想到今天還真用上了。你放心吧,除非他們想搜身,否則絕對看不出真假,你說,他們有理由、有膽子搜上官待的身么?」

張昌宗這才悄悄吁了口氣,道:「如此最好。」

……

這島上所謂的山不過是一道高坡,翻過高坡,就見一片綠草如茵,如綠茸茸的地毯般一直蔓延到山腳下茂密的叢林處。

坡度雖然較緩,但還是貼近樹林處最為平坦,所以馬球場就設在那裡,七八個女子頭戴襆巾、腳蹬長靴,手執鞠杖,騎著高頭大馬,正在球場上驅策爭搶,戰況看來十分激烈。

一個騎著棗紅馬的女子抖韁疾馳,突然一彎腰,鞠杖向地上靈巧地一抄,側身向後擊出一球,那紅球滑著一道弧線,飛出七八丈遠,彈動著滾落地面,堪堪搶位至此的幾個女子馬上一起爭搶上去。

李裹兒剛一翻過山坡,看到擊鞠的人群,馬上就在人群中尋找上官婉兒的身影,當她看到那個騎棗紅馬的俏麗女子時,一下子就站住了腳步,整個人都呆在那裡。她一站住,尾隨其後的千百號人登時也都站住了。

雖然離的還遠,可是看那五官輪廊,騎棗紅馬的那個女子分明就是上官婉兒,她衣帶飄飄、策馬馳騁,縱橫來去,看那矯健靈活的身姿以及她彎腰仰身時不堪一握的小蠻腰,誰敢說她有孕在身?

李裹兒霍然扭頭向杜文天看去,杜文天也有些惶惑了,正在馬上擊鞠的那個女子,確實像極了他那日所見的大肚婦人,雖說他們此時站在山坡上,距那馬球場還遠,人物五官看的不是很清楚,可是場上一共就七八個人,除了此女再無一個與那日所見婦人相像。

此時李裹兒已經無暇再向他確認了,事已至此,不管杜文天所言是真是假,她都得把這場戲深下去,李裹兒長長吸了口氣,舉步向坡下走去,一邊走,一邊自心中暗暗生起一絲慶幸:「幸好我先找了借口,留了退路,不曾與她公開撕破臉面,否則今日之事怕是難了了。」

那個紅球在幾個女子的爭搶下,忽然又被擊到「上官婉兒」身前,「上官婉兒」揮起球杖,策馬去搶,眼看就要衝到球前,忽然看到坡上有大隊人馬走過來,她似乎怔了怔,下意識地勒住了韁繩。

可是那幾個猛衝過來搶球的女子卻來不及停下了,她們的胯下馬與「上官婉兒」的馬重重地撞在一邊,只聽戰馬嘶鳥,「上官婉兒」一跤從馬上摔下來,滾了幾圈兒,摔到林邊草叢中。

那幾個擊鞠女子慌忙從馬上跳下,紛紛搶上前去。李裹兒居高臨下看的清楚,那「上官婉兒」雖然摔下馬去,翻滾了幾圈,一直摔到林邊及膝高的草叢裡,但是依舊可以看得到她的人,自始至終她都未曾脫離自己的視線。

幾個擊鞠女子七手八腳地把「上官婉兒」扶起來,「上官婉兒」也不知是崴了腳還是扭了腰,只見她一手叉腰,佝僂著身子,只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便擺手站住。當下又有人揚聲大喊,便有車夫自鞠場旁邊駛來一輛翠幄清油車,那幾個女子又把她攙上車去。

李裹兒帶著人匆匆趕到時,上官婉兒已經在車中坐定。

時值夏日,輕車的帘子都已高高卷著,車子裡面一片通透,看的清清楚楚。方才騎馬擊鞠的那個人確實是她,落馬受傷被攙上車去的那個人還是她,她……她的模樣……,半點沒錯,確實就是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似乎還有些痛楚,她一手輕叉小蠻腰,一手按在側立在窗邊的扶手上,黛眉輕顰,似乎對李裹兒帶了這麼多人上島有些不解:「安樂公主,武駙馬。啊!張奉宸、壽春王、衡陽王,你們幾兄弟也來了啊。」

婉兒向他們打起招呼:「婉兒剛剛跌了一跤,岔了內息,不能下車相見,還請各位恕過婉兒無禮!」

張昌宗和武崇訓連忙拱手,直說無妨。李成器五兄弟對上官婉兒態度更是恭敬,向她拱手長揖,禮數十分周到。

上官婉兒疑惑地看看站在他們身後的那些人,看到那些內宦太監和系著圍裙拎著鍋鏟的坑飪大廚時目光尤其驚奇,只是以她的身份地位,自然不會向人好奇地打聽這些人的來由。

武崇訓並不知安樂公執意要見上官婉兒的真正目的,他向上官婉兒打個哈哈道:「上官待制,今日我夫婦大宴賓朋,您可是我們夫婦最重要的客人吶,待制不是說偶染小恙,不能前往么,怎麼卻在這裡擊鞠打球,英姿颯爽的。」

上官婉兒苦笑道:「武駙馬,你這話可說錯了,婉兒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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