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帝都驚雷 第212章 女皇之淚

到達長安的時候,終於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鵝毛般的大雪花兒紛紛揚揚,很快就讓洛陽城門披上了一層銀妝。秦霄等人進到城裡,依著李隆基的意思先到了他洛陽的府第略作休息。下了馬車,一腳踩下去,已是一寸多厚的積雪。

三人在李隆基府上吃了點東西休息一陣,暖了暖身子,便準備動身往上陽宮而去。

雪下得越緊了,還不到辛時,天色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彷彿夜晚已經提前來臨。三人都披著華貴厚大的裹頭長袍,進了皇宮。

上陽宮前,數十名戍衛的士兵都躲到殿前的屋檐下,搓著手,蹦著腳,喝上幾口燒酒暖身子。秦霄三人走近的時候,一隊人齊整整的挺槍圍了上來,厲聲喝道:「什麼人?報上名來!停住腳步,否則殺無赦!」

秦霄的頭臉深藏在斗蓬下,冷峻而威嚴的低喝道:「不錯嘛,荀忠小子。幾天不見,會要威風了。」

領頭的校尉荀忠頓時驚叫一聲,撇開手中的長刀就單膝跪倒在雪地里:「是……是大帥!哦不,大都督!小人一時沒有認出來,大都督恕罪!」

旁邊的一些士兵有些愣住了,荀忠的手往後一揮,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低喝道:「一幫蠢貨!本將都跪下了,還硬著膝蓋等著被砍了腿么?」

數十名士兵齊刷刷的拜倒下去。

秦霄走到荀忠身前,拍了拍他肩頭的雪花:「起來吧,荀忠。你還能聽出我的聲音,已經很不錯了。冰天雪地的,別跪了。叫兄弟們都起來。」

荀忠個子不高,有些黑瘦,但很結實,歡喜的看了看秦霄,隨即低下頭去:「大帥……哦不,大都督……小人。還真的只習慣叫將軍作大帥!玄武門的時候,小人一直跟在大帥的身邊,砍了幾顆人頭,大帥還親手替我砍翻了一個偷襲的敵人,救了我一命。這份恩情。小人怎麼能忘了?大帥地聲音,就是十年二十年不聽,也還是一樣的記得。」

秦霄微微笑了笑,拿出兩錠大銀塞給荀忠:「天寒地凍,給兄弟們添兩雙好鞋加幾件衣服。好好乾。有出息的。打開殿門,我進去看看聖皇。」

荀忠二話不說,轉過身來一擺手:「開門,恭迎大都督進殿。」

秦霄滿意的笑了笑,和李隆基、李仙惠一起朝殿中走去。經過荀忠身邊的時候微微停了一停:「荀忠,你最後一次見我。是在什麼時候?」

荀忠眨巴了一下眼睛,頓時會意:「應該是……二個月前,大帥陪陛下來給聖皇問安地時候。」

秦霄拍拍他的肩膀:「有前途。」

然後施施然的朝殿中走去。

秦霄等人引剛進殿。荀忠馬上叫人將殿門帶上,將那些士兵叫過來,拿著其中一錠大銀在他們面前炫了炫:「兄弟們,今天我們一直在這裡守著,誰也沒有來過,大家明白了么?」

「明白了!」

「明白就好。這錠銀子夠我們每人去窯子里逍遙幾天了。誰要是放著好處不享用卻亂說話的,今後都沒好日子過!」

清冷的宮殿,昏暗地走道,一陣陣徹骨的寒意撲面襲來。

李仙惠緊緊靠著秦霄,低聲道:「好陰冷的宮殿……沒想到。皇帝奶奶到這把年紀,卻住到這種冷清的地方。」

李隆基無奈的笑了笑:「除了陛下十日一次大打排場來問安,平常來看聖皇的人。也一定極少。若不是大哥神通廣大,想來見一面聖皇還真地挺難。放著我是個王公。這個荀忠也未必會買我面子。」

秦霄笑道:「阿瞞,你若是當過兵就會明白這種感情的,並不是什麼身份與官職的問題。這個荀忠,可以說是被我從鬼門關拉回來地。戰場上的感情,有時可能比親情更管用。」

李隆基嘆道:「是啊……我是沒辦法去領略這種過命的交情了。不過,我可以理解。生死與共么,常說的『過命的交情』,莫過如此。」

三人的聲音,在幽深的宮殿里傳得極其深遠,聽著倒有些磣人了。

到了武則天的寢宮前,總算見到一些士衛和宮女。也沒有什麼人過多的盤問。他們心裡都清楚,能進到上陽宮走到這裡來的,也就不必盤問什麼了。秦霄叫過一名千牛衛,照例給他塞了一些銀子,讓他進去通報。千牛衛衛士回道:「聖皇說了,但凡來人無須通報,直接進去。」

秦霄微微地愣了一愣,轉念想道:這又不是在長安大明宮了,能有幾人來拜見呢?武則天,興許也還挺盼望有人來看她吧……

三人掀開帷幔走了進去,入眼就看到上官婉兒坐在大床邊,正專心致志的替躺在床上的武則天剪指甲。堂中燃著一盆旺旺地炭火,將有些昏暗的卧室照得紅亮。而武則天似乎是睡著了,靜靜地躺著,沒有一絲動作。

三人輕步走上前,秦霄低喚了一聲:「婉兒……」

上官婉兒如遭電擊一般的渾身輕顫了一下,猶疑不定的緩緩轉過頭來,一眼見到還將頭臉藏在斗篷下的秦霄等人,激動的低聲道:「是……是你么?」

秦霄這才回過神來,掀掉斗篷,一臉笑意:「是我。」

上官婉兒哪裡還顧得了許多,站起身來就撲到泰霄懷裡,緊緊的摟著他,嚶嚶的哭了起來。

李隆基感覺頗有些尷尬的看了看李仙惠,卻驚奇的發現李仙惠居然沒有任何的表示,彷彿上官婉兒抱著的這個男人,跟自己無關一樣,甚至還表現出一些歡喜,依舊挨在秦霄身邊。

李隆基輕笑一聲:「齊人之福。」

正在這時,床邊傳來一個蒼老無力的聲音:「婉兒,是……誰來了啊?」

李仙惠一聽到這個聲音,眼睛裡就要湧出淚來,撥去斗篷衝到床邊跪下。哽咽的說道:「皇帝奶奶,是我……我是仙兒!」

武則天依舊躺在床上,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喃喃的說道:「仙兒?……哪個仙兒啊?」

李仙惠看著武則天蒼白虛弱的面龐,眼淚就流了下來。抓起她的手泣道:「李仙惠!我是您的孫女兒李仙惠呀!」

身後地上官婉兒緩緩的放開秦霄,低語道:「真的是她……其實,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你們不願意揭破,我也就不好提起了……」

秦霄扶著上官婉兒。和李隆基一起走到床邊,輕語道:「陛下,還有我們。秦霄和李隆基,您還記得么?」

武則天現在雖已退位,但她仍然可以自稱為朕,下的令也稱之為「詔」。臣子尊她時為「陛下」,與皇帝無異。這也算是李顯對她表示的一種尊重吧。李顯自己地令書,現在也只稱為「制」或「誥」。

上官婉兒輕語道:「陛下近些日子。病情時好時壞,有時連我都不認得……」

秦霄看到,武則天已經瘦削了許多,之前豐腴飽滿的始終滿面紅光的臉龐,此時已經有些青灰乾癟,頭髮全白了,但仍然梳理得很整齊。渾濁的雙眼,疑惑的看著眼前地這些人。

過了半晌,李仙惠仍是低低的抽泣,武則天終於像是認了出來。伸出另一隻手,緩緩撫到李仙惠頭上:「好孩子,是你來了呀。你來看奶奶的么?」

李仙惠激動的半站起身靠得離武則天近了一些,頓時淚如雨下:「是的……奶奶!孫女兒來看您了!」

「婉兒。扶我起來。」

武則天伸於朝婉兒招了一招,聲音里滿是歡喜的激動地說道:「阿瞞,秦霄,你們也來了呀!快坐吧,坐呀!」

秦霄笑了笑,輕聲道:「沒關係陛下,我們就站在您床邊,和你說說話,聊聊天。」

上官婉兒拿著一個枕頭墊到武則天背後讓她坐了起來,然後給她披了一件厚厚的絨襖。

武則天一手握著李仙惠的手,另一隻手緩緩地摸到李仙惠的臉上:「這……就是異容術吧。真的是,很神奇呵,我當著面兒,都不能認出來。仙兒呀,你……你能來看我,我真的是很開心。就是死,也沒什麼遺憾了。」

李仙惠痛哭的撲到武則天懷裡:「奶奶不會死的!奶奶可以活兩百歲!」

上官婉兒在一旁也輕輕的掉起淚來,李隆基低頭噓唏,感慨萬千。

秦霄走到床邊彎下身子,輕拍著李仙惠的肩膀:「仙兒,別太激動了。影響皇帝奶奶休息的。」

武則天執拗的將李仙惠摟在懷裡:「讓她這樣,就讓她這樣。我很喜歡。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抱過哪個皇子皇孫兒了。沒想到哇,能抱上一抱親骨肉,這心裡還真是歡喜又踏實。」

李仙惠聽出了秦霄話里地意思,怕自己這樣一鬧讓武則天也太過於激動,容易出事兒。於是勉強忍住抽泣,拿起身邊的小盒子,眼帶淚花的微笑說道:「奶奶,這是我親手給您做地松玉百合酥。很好吃的。您辦不要嘗一塊兒?」

「哦,我家仙兒還會做膳食?」

武則天歡喜說道:「要吃,一定要吃!我這輩子,還沒吃過兒孫給我做地松玉百合酥。很好吃的。您要不要嘗一塊兒?」

李仙惠打開盒蓋,掀開一層層包得精細的包布和油紙,拿出一塊酥餅來,遞到武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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