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寶劍鋒從磨勵出 第117章 鬥智斗勇巧迴旋

「衣服利整點。」老秦給他整整衣領。

「表情,表情從容一些。」彪哥說。

「審問的時候,沉住氣,寧可不說話,不要說錯話!照理說24小時內就該審的,愣是壓了一周,有蹊蹺,你小心點。」討人嫌的強姦犯也說了句人話。

「去了注意點,如果見到一個左臉有疤的管教,盡量不要得罪他。他姓王,這裡的兄弟叫他板王。別的管教就算下手,手下也有點分寸,他是三板下去,讓你的血飈上牆,狠著呢。」方奎也說。

受審時的經驗,其實這些老犯們早就在言傳身授了,就算不是故意教他,平常閑極無聊,紛紛說起自己的「英雄事迹」時,張勝也已大致聽說了。

此刻,獄友們就像送戰友上戰場似的,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如果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和他們彼此關係的人見了,一定會被他們的這種「兄弟情」深深打動。孰不知,他們只是抱著一種同仇亂愾的感情,希望每一個被審的哥們兒給警察多製造點麻煩罷了。

最後,頭鋪甄哥壓低聲音做了總結性發言:「行了,走吧。老弟,記住一句話: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張勝笑笑,說:「我記住了,甄哥。」

張勝被帶出監區,來到管教幹部辦公樓,直接被帶上二樓,這裡一間間屋子都掛著審訊室的牌子。

門口停下,被戴上了腳銬。一切準備妥當,他被帶進審訊室,狹長的一間屋子,盡頭處放著一把椅子,剛剛坐在上面,手銬便被和椅子銬在了一起。

光線較暗,張勝抬起頭,眯著眼打量這間屋子,空蕩蕩的屋子,對面有間講台似的長桌,頭頂牆上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房頂有把黑乎乎的吊扇,審訊台長桌上還有一盞檯燈。

「吧噠!」燈亮了,光線一晃,張勝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了,原來那檯燈是用來照他的,他急忙舉起手來遮住眼睛,耳邊聽到一陣走動聲,審訊人員從對面的門走進到,坐到了審訊台的座位上。

張勝適應了一下,眯著眼看,影影綽綽什麼都看不清,好象不止三個人。

「叫什麼名字?」

「張勝。」他依舊眯著眼,努力想看清對面的人,奈何光線刺眼,還是什麼都看不清。

「哪裡人?」

「就是本市戶口。」

「身份證號是多少?」

「……平時沒啥用,記不住……」

「啪」地一拍桌子,一個警官喝道:「你老實點!」

「老實……,可確實記不住……」

「你……」審訊者老薑惱了,他冷冷一笑,慢慢站了起來。

在審訊室里警察當然不準打犯人,其實在哪兒都不准他們打犯人,理論上是如此……

旁邊一隻手忽然按到他的肩膀上,手掌纖秀,十指修長,肌膚十分細膩紅潤,那是一隻女孩子的手。老薑忍住了,坐下來繼續問:「家庭住址……」

秦若男收回按在老薑肩上的手,困惑地看著張勝。

他穿著帶號碼的灰色囚服,剃著光頭,戴著手銬,臉上的表情無奈中透著茫然,還有一絲強自壓抑的緊張。也許是因為剛入獄的緣故吧,他沒有別的犯人那種令人望而生厭的痞氣和戾氣,如果不是那套令人遜色的囚服,這個光頭男孩還挺英俊。

因為剃光了頭髮,雖說模樣顯得有點愣,卻也憑空好似年青了兩歲,於是,那模樣看在秦若男的眼裡,便越看越像了。

是他嗎?會是他嗎……,眼前這個光頭是匯金公司老總,一個犯了行賄罪和抽逃出資罪的奸商,那個人則是見義勇為,挽救了自己一生幸福和命運的陌生路人;眼前這個光頭,雖說初臨審訊,神情有點緊張,大體來說還算鎮定,一看就是有點閱歷,見過些世面的人,而那個人理個小平頭,衣著很普通,神色間還有點大男孩的純真與青澀,兩個身影在秦若男心中真的是很難重合起來。

可是如此酷肖的模樣,尤其是眉眼細微處的特徵,怎能有兩個人如此神似?

難道真是他?

秦若男記人,她從小記人的本事就特別出眾,這不是做了警察之後才鍛鍊出來的本事,但是做了警察之後這項特長得到了更好的鍛煉和強化。

東漢的應奉只在門縫裡見了人半張臉,十年後再見到都認得,秦若男沒有那本事,但是兩年前見過的那個出言提醒,使她免入陷阱保全貞操的男人模樣,她至少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那時,她還在警校沒有畢業,因為面孔生,成績好,被刑警隊借來協辦大案,那晚逮捕了那個姓齊的大毒梟之後,她曾在酒店尋找過這個年輕人,想向他道一聲謝,可惜那時張勝已經離開了。

尚未步出警校校門的秦若男滿腔熱血,對未來充滿憧憬,她和妹妹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妹妹秦若蘭大大咧咧的,性烈如火,她卻是外剛內柔,多愁善感。受人恩惠,她記在了心裡,想不到再次見到他,她是負責專政的警察,而他卻是被她專政的階下囚。

一個偶然聽到他人耳語,就冒險幫助別人的熱心人,怎麼會是一個利令智昏、違法亂紀的奸商呢?會不會認錯了人?

秦若男坐在那兒,一手按著記錄本,一手提著筆,那雙眼睛時時流轉在張勝的身上,心中充滿了懷疑和驚奇。

※※※

「我是市公安局經偵大隊的姜威警官,現在向你詢問,你必須如實回答我向你提出的問題,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這時,張勝緊張的情緒已經漸漸穩定下來,他集中了全部精力,準備接受提問。被捕這麼久,事實上他還沒有搞清楚對方的主要目的。

姜威咳了一聲,說:「我們已經掌握了你的全部犯罪,現在就看你的態度了,如果你能主動坦白,就能爭取政府寬大處理,要是抗拒到底的話,後果……你應該清楚。」

張勝沉住了氣,說:「請姜警官訊問。」

「寶元匯金公司的成立,曾經得到開發區管委會牛滿倉主任的大力支持和幫助,是這樣吧?」

這句話沒有問題,張勝剛想回答,心裡突然打了一個突,他們給我安的罪名是行賄和抽逃出資,突然提起牛主任在我開業的時候非常照顧是什麼意思?

張勝沉吟了一下,慢慢搖搖了頭:「談不上,我和牛主任沒什麼深交。事實上,公司成立的時候,我基本上是不跑管委會的,而是由下面的工作人員去做。」

姜威冷笑一聲,說:「你的公司成立的時候,牛滿倉曾親自到會祝賀並講話,還發動了開發區許多管理機關的幹部去捧場,這件事實你不能否認吧?」

張勝心念電轉,臉上露出一副好笑的表情:「這有什麼奇怪的嗎?我的公司響應政府號召,響應招商引資政策,是最早在開發區成立的公司,牛主任是開發區管委會主任,肩負著管理和振興橋西開發區的責任,難道他希望自己地面上成立的第一家企業冷冷清清?如果不來,才不合情理吧?」

姜威「啪」地一拍桌子,喝道:「張勝,你不要狡辯了,我們是掌握了證據的。你不要不見棺材不落淚!」

「警官,我說的都是事實!」

「我們有證據、有證人,證明你在開業之前曾給牛滿倉送過禮,你還要狡辯么?」

張勝的眼睛眯了起來,腦子裡緊張地思索著。禮是送過的,當時請柬發了一大圈,隨請柬帶過去的都有禮物,不過開業邀請是用不著大禮的,那種禮節性的禮物不可能煞有其事地算到行賄罪上。

他記的清清楚楚,由於找了張二蛋這個大靠山,所以在開發區辦手續一路綠燈,賈古文那個敗類是開發區副主任都沒法給自己下絆子,所以絕對沒給人送過重禮。真要說有罪,那就是徐海生經手的假注資,為什麼剛一開審,警方就咬著行賄不放?是投石問路的開胃菜,故意迂迴一下,還是……他們看重的就是這個行賄罪?

「這個……」張勝緊緊皺著眉,做苦苦思索狀,半晌,還是搖了搖頭:「時間過去太久了,實在是想不起來了,姜警官能提醒一下嗎?」

右邊的小李年輕氣盛,又沒有審訊經驗,被張勝裝傻充愣的樣子氣壞了,他搶著說道:「你們公司原副總叫楚文樓是吧?你打聽到管委會主任牛滿倉嗜茶,於是授意楚文樓向牛滿倉贈送了一匣好茶,有沒有這種事?」

張勝一聽啞然失笑,他提心弔膽了半天,對方鄭重其事的不過是一盒茶葉,這算什麼罪,承認了又有什麼關係?

秦若男提著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神態突然放鬆下來的張勝。根據楚文樓的交待,張勝買了十克武夷山茶王「大紅袍」,用一隻馬來西亞產銀罐盛著,外邊是一套紅木茶道用具,送給了牛滿倉,這件禮物價值十二萬元。

大紅袍是生長在武夷山九龍窠岩壁上的四棵茶樹的專有名。其茶葉歷代均為貢品,產量極少,最高年份也只有七兩八錢,據說72年尼克松訪華時,主席曾送給他四兩「大紅袍」,尼克松私下抱怨主席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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