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大鬧恆山 第七十章 月夜迷蹤

說起來魏忠賢也和尋常人一樣,未必無所不能,但是幾百年的文學作品中將這個著名的閹奸勾勒得陰險狹詐,似乎做夢都在想著害人,那種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吳天德雖知他對自已頗為友善,可是每次見了他都有些忐忑不安,生怕他奸笑兩聲都把自已算計了,因此見他離開,連忙招呼不戒、儀琳他們一起用餐,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待眾人用餐完畢,收拾停當,四人匆匆上馬,經過牛屯、新鎮、衛賢,漸漸進入一條山中小路。此時山中落葉蕭蕭,已近落暮時分,殘陽如血,映著坡上一株楓樹,紅如火焰。

這一路越來越近山西境內,儀琳的心中也更加複雜莫名。她內心深處非常希望能和吳大哥在一起,每次看到曲非煙和吳天德膩在一起,她的芳心中都有些羨慕,可是從小受到佛教思想的熏陶,加上她曾立誓要終生侍奉佛祖,心中一升起這種念頭就有一種罪惡感。

如果回到恆山,將自已連破四戒的事告知她性如烈火的師父。。。。。,儀琳想起來就感到惶恐不安,所以現在對吳天德也有意無意地有些疏遠,連她自已也想不通沒有見到吳天德時天天想著他,只覺得能每日將他裝在自已心裡就已是極快樂的事了,為什麼現在和他在一起了,反而有些苦惱。

不戒是個粗人,哪裡懂得這些女孩兒家心思,瞧見儀琳常常有意無意地躲著吳天德,還當是女兒害羞,也未往心裡去。這時吳天德和不戒各自騎馬走在前面,儀琳心有所思,綴在最後,她忽然感覺林中光線一閃,轉首一瞥,瞧見林中一件物事,不禁驚叫了一聲。

曲非煙在前邊聽見,急忙一勒馬韁,兜了回來,奇道:「儀琳姐姐,你怎麼了?」,儀琳蒼白著臉指著林中,此時光線昏暗,只見十餘丈外一棵槐樹下,立著一個人,後背緊貼著樹榦,小腹上插著一柄單刀,刀刃深入腹中,直插在樹榦上,將他定在那裡。一縷陽光照在露出的小截刀刃上,晃了儀琳一下,這才被她發覺。

吳天德和不戒和尚發現異狀,繞回來見了林中景象,對視一眼,不戒和尚已當先縱馬奔了過去。這林中低矮灌木連連綿綿,行了數丈,不戒只得下馬而行,繞到那棵槐樹下,只見那人低垂著頭,地上掉了一頂紅纓帽兒,腳下還俯伏著一個人,打扮與樹下的人相類似,後背上插了三枝鵰翎箭,二人都已斃命多時了。

吳天德將馬系在路邊,和儀琳、曲非煙走了過來,見了這等慘況,儀琳不禁雙手合什,甚為不忍地轉過頭去。曲非煙卻不在乎,拉著吳天德的手走到跟前,咋舌道:「這兩人是死對頭么?怎麼廝殺的如此慘烈?」

她眨著眼睛四下瞧了瞧,指著一叢灌木道:「啊,天哥哥,你看那裡,還有死人呢」。吳天德走了過去,只見越往林中深處走去,地上的死屍越多,有的被斬去手臂,有的被砍斷脖子,在這密林之中本不適宜弩箭群射,可是居然還有人被射得刺猥一般倒在地上,間或還有穿著正式大明軍服的士兵。

不戒在後邊大呼小叫地奇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象官兵打仗似的?」。吳天德從一株樹上拔下一枝箭來,只見那箭簇銳利無比,閃著幽藍的光芒,顯然淬了毒藥,箭頭呈三角形,每一面上斜斜穿了細細一道孔。吳天德見了,嘆道:「正是官兵在打仗,這箭是東廠番子們特製的『懾魂箭』,箭一射出,銳風破空,發出刺耳的尖嘯之聲,極是凄厲。若是萬箭齊發,只要聽到那銳嘯之聲,箭未至已令人膽喪了」。

他丟掉手中的箭,搖頭道:「這箭本來是不淬毒的,現在居然淬了毒藥,可是更加厲害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今晨魏進忠急急追趕東廠的劉公公,想不到卻是和我們走到一條路上來了」。

林中光線幽暗,死了這許多人,隱隱有股血腥之氣,不戒皺眉道:「這裡是片槐樹林,陰氣太重,甚麼劉公公、魏公公,一群搶食吃的閹狗而已。快走,快走,太陽下了山,便只能在山中露宿了」。

這種官場鬥爭,吳天德也巴不得避得越遠越好,幾人離開槐樹林,騎馬前行,略走了半個多時辰,只見那條山中小路邊也開始出現死去的番子,再策馬緩行一會兒,路上遺棄的兵刃、死去的東、西廠衛越來越多,小路上鮮血淋漓,好似不久前才剛剛發生過戰鬥。

吳天德勒住馬韁,暗想:瞧這模樣,再趕一會兒路,說不定就要和魏忠賢他們碰面了,這魏忠賢,自已還是少去沾惹的為好。路是不能再走了,不妨在林中尋個地方暫住一宿,避開他們。

這時太陽已經下山,這山中樹木森立,一沒了陽光,立刻便暗了下來,溫度也為之驟降。吳天德對不戒一說,不戒看看山路無盡,今夜無論如何是走不出去了,於是點頭答應。四人離開山路,沿著左邊的緩坡走上去,繞過幾塊嶙峋的巨石,只見石後一側便是一個深谷

一道山泉沿著懸崖邊蜿蜿蜒蜒地向山下淌去。石後有一坪寸草未生的土地,旁邊是茂密的樹林。

在這裡露宿,便是燃起火來,也不太容易被人發覺,幾人便在這裡歇息,吳天德和不戒去砍了些樹枝、木頭來,生起了篝火,儀琳取出隨身帶著的糧食,曲非煙興緻勃勃,自告奮勇地去燒柴烤食物。待食物加熱了,儀琳取了一份遞於不戒,躊躇一下,又拿了水囊和一份乾糧,走去遞給吳天德,怯怯地道:「吳大哥。。。。。。」。

吳天德抬頭瞧見她溫柔如水的眸子,紅紅的火光映照著她如玉的一張俏臉,黑夜中那臉頰的輪廓異常優美,恍若林中的精靈,想起那日為躲避嵩山派和天河幫的追蹤,逃至河邊瓜棚旁,二人共處一晚的情形,心中不禁湧起一片柔情,接過她手中食物時輕輕摸了一下她的手心,輕聲道:「儀琳。。。」。

儀琳心中一跳,手掌被他一摸觸電一般,呀地一聲水囊掉在地上,她不敢聲張,慌亂轉身走回爹爹身旁坐下,想起那晚自已用嘴一口口喂吳天德喝薑湯時的情景,心中又是甜蜜,又是羞赧,臉上不自覺地溢出甜甜的笑容,可是忽爾想起師父的教誨,又不禁悄悄懺悔不已。

夜深深,山中逾發寒冷,火堆中丟下了幾根半濕不濕的粗大木塊,火勢燃得仍烈。不戒和尚倚著一塊石頭已鼾聲如雷,儀琳靠在他旁邊,偷偷窺視著對面樹下,曲非煙蜷伏在吳天德臂彎里正甜甜入睡,儀琳一會兒想像自已依偎在他懷裡的甜蜜情形,一會兒想起定逸師太嚴厲的面孔,情腸百轉,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

忽地,她不經意地往那幾塊巨石方向一瞧,隱約瞧見一道人影兒一閃即沒,頓時驚得一躍而起,駭然道:「是誰?誰在那裡?」。儀琳雖是武林中人,平生不曾殺生,今日下午見過那許多死得甚慘的屍體,心中十分惶懼,這時見人影兒一閃不見,頓時駭然,心中閃過一個驚懼的念頭:「難道世上真的有鬼?」

吳天德等人都被她驚醒,不戒大聲道:「女兒,出了什麼事?」,儀琳指著那石後方向顫聲道:「我。。。。。。我方才瞧見那裡有人」。眾人屏住呼息,瞧向石後,只聞山風呼嘯,遠山傳來野獸的嚎叫聲,空山寂寂,四野如墨,哪裡有人蹤影。

吳天德不敢大意,對不戒道:「大師,我去瞧瞧,請代為照看非煙,你們莫要離開此處」,說著拍了拍曲非煙手臂,提起劍縱身掠了過去。吳天德繞過巨石立即向旁一閃,背靠巨石而站,凜然向四下望去。

皓月當空,林如墨染,風拂樹枝,枝影婆娑,月光下,目力所及處靜然無聲。吳天德沉聲道:「何方高人,請出來一見」。他的聲音在山中遠遠傳了開去,身後山谷之中隱隱傳來一串『出來一見』的回聲,過了片刻,吳天德嘿地一笑,反手一掌拍在巨石上,這一掌拍得巨石啪啦一響,已擊碎了掌大的一方石頭,他順手抓起碎石,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向林中灑去。

吳天德雖不擅暗器,但是這樣大面積灑射石子,卻不需什麼技巧,在他的強勁內功催動下,石子如彈丸,帶著尖嘯聲撲刺刺射入林中。林中風搖枝動,並無人跡,吳天德面噙冷笑,又拍下一塊石頭來,將碎石向另一個方向灑去。

吳天德灑到第三把時,林中隨著碎石的激射彈起一個人影兒,縱躍如飛地向遠處遁去,吳天德喝道:「朋友,留下說話」,屈指一彈,三枚石子嗖地循著那人身影射去,緊接著縱身便追。

這林中高矮樹木參差,最易隱藏逃遁,遠遠的尚可看見人影,這一追入林中,反而不易追蹤,吳天德兩三個起落,已躍出十餘丈,站在林中傾聽那人動靜,忽地感覺右側有些聲響,不由一怔:那人明明向前方逃開,難道林中還有他的同夥?

若是有人在林中以弓箭或暗器偷襲,實在不易防備,吳天德一念及此,腳下一轉,迅疾地一繞,舉掌擊向一株臂粗的松樹,那松樹被他掌力一擊,落下滿天松針,緊接著喀刺刺一聲響,整棵樹自中而斷,倒向前方,一道纖細的人影刷地躍起,向前逃開。

吳天德縱身便追,這人離得吳天德太近,雖借著灌木叢林的方便逃得極快,仍是被吳天德緊緊躡住,二人一前一後,向山頂方向而去。遠遠的,一棵樹下閃出一個青袍蒙面人,如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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