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彈指間灰飛煙滅 第366章 亂石山囚地

「兀大哥不知道聽沒有聽過一句話。」薛破夜看著兀拉赤,臉上一片平靜:「越鳥朝南,狐死首丘!」

兀拉赤皺了皺眉頭,或許他未必真的懂得楚語博大精深的奧妙,但是對於這樣兩句話,他還是很清楚的,薛破夜的這句話,已經間接地給出了答覆。

兀拉赤看起來有些失望:「好朋友,你不想留下來?」

薛破夜含笑道:「兀大哥,一個人無論身在何地,他總會有些東西放不下,而放不下的東西,幾乎都是在自己的故鄉。」

兀拉赤哈哈笑道:「好朋友,你不必擔心,你在中原擁有的,草原上也會為你辦到。」

薛破夜搖了搖頭,曉得兀拉赤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他心裡卻在這一瞬間飛速地揣摸起來,兀拉赤鄭重其事地要自己留下,絕對不是一時心血來潮,顯然是早有準備。

薛破夜相信,兀拉赤在兄弟義氣上,那絕對是不輸於別人的,為人豪邁大氣,對自己也算得上是真誠,但是有一點他卻不得不考慮進去,無論怎樣說,兀拉赤終歸是北胡鷹突帥,身在其位,有時候考慮事情就會從整個大局著眼。

「兀大哥,有些東西,在異鄉他國永遠是得不到的。」薛破夜平靜地道:「在草原上,對我來說,最為寶貴的是和兀大哥的友情。」

兀拉赤凝視著薛破夜,眼神極為複雜,忽然伸手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笑道:「好朋友,兀拉赤會永遠視你為知己。」頓了頓,道:「至於我所說的……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希望你能答應。」

薛破夜微微點頭,卻沒有說話。

兀拉赤目視遠方,聲音中帶著說不出的豪氣:「好朋友,你知道兀拉赤此生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

「兀大哥是草原不世出的英雄豪傑,心中的抱負想必不小。」薛破夜微笑道。

兀拉赤哈哈大笑,迅即馬鞭指著無垠的草原道:「兀拉赤如今可以帶著北胡鐵騎走遍草原的每一個角落,但這僅僅是起步,兀拉赤最大的心愿,乃是領著我北胡鐵騎,走遍天地間的每一寸土地。」

這每一寸土地,自然也包含了中原大楚。

薛破夜眉頭微皺,平靜地道:「兀大哥,縱馬草原,對你來說自然是輕而易舉。不過要想率領北胡鐵騎踏遍天下,那恐怕要用鮮血去染紅一路走過的土地吧?」

兀拉赤驕傲地道:「好朋友,北胡人是長生天賜福的民族,他們是草原上最兇悍的狼,是蒼穹下最矯健的雄鷹,狼與鷹都不懼怕鮮血。」

薛破夜眉頭皺得更深,兀拉赤交朋友時的豪邁氣魄,本是讓薛破夜欽佩不已,但是這種氣魄放在爭奪天下之上,那就是一種恐怖了。

兀拉赤雖然沒有直接說要進攻中原,揮師南下,但是這番話已經是毫無顧忌地表露著自己的野心,他既然敢這樣肆無忌憚地將心緒暴露在薛破夜的面前,一來是他對自己很有信心,骨子裡就充滿著征戰天下的渴望,二來或許是根本無所畏懼,毫不擔心這種心思會被別人知道,至少是不害怕被薛破夜知道。

「兀大哥,小弟有一事想向你請教!」薛破夜忽然道。

兀拉赤目視朝陽,道;「你說!」

「兀大哥既然是草原上的鷹突帥,位高權重,為何要以身犯險,前往大楚呢?」薛破夜摸著鼻子,聲音很淡,淡如雲煙:「兀大哥當然不會是為了前去採買絲綢瓷器。」

兀拉赤並沒有轉過頭來,只是凝望著遠方的草原,許久之後,才吐出幾個字:「欲知大楚,必先知江南。欲知江南,必先知杭州!」

話雖簡潔,但意思卻異常的清晰,兀拉赤前往中原,不過是想了解一下大楚的國情,做到知己知彼,而要想真正地了解大楚,必須要了解江南,作為江南的代表州府,杭州是了解大楚的最好突破點,那裡有著大楚國最令人羨慕的優點,也有著讓人羞慚的缺點,了解了杭州,對於大楚的人性也就了解了一個大概。

「原來兀大哥早就有準備。」薛破夜苦笑著搖頭。

兀拉赤終於轉過臉來,凝視薛破夜道:「只是我想不到,能在大楚認識你這個好朋友,兀拉赤那一趟沒有白去。」

「兀大哥!」薛破夜緩緩道:「兩國和平豈不很好?據我所知,即使再兇猛的野狼和雄鷹,一旦遇上真正的獵人,也會喪失性命。」

「大膽!」兀拉赤猛地提起手中的馬鞭,便要向薛破夜抽過來,但見到薛破夜那一張堅毅的臉孔,意識到自己失態,馬鞭緩緩放下去,淡淡地道:「好朋友,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總要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使不能名垂千古,也要無愧自己的一身本事。」

薛破夜沉默片刻,終於道:「兀大哥,小弟能夠以好朋友的身份問一句話嗎?」

兀拉赤哈哈笑道:「好朋友,你我之間,有話但講無妨。」

「兀大哥,你要實現自己的抱負,這固然無可厚非,但是以北胡千千萬萬子民的鮮血為代價,去實現你那未必可以達到的抱負,你覺得值得嗎?」薛破夜盯著兀拉赤的眼睛問。

兀拉赤眼角抽搐,從他的眼睛中,分明顯露出一絲憤怒,氣氛一時僵硬無比,良久,兀拉赤才掉轉馬頭,看也不看薛破夜,呼喝一聲,駿馬飛馳而去,身後那些騎兵也跟在兀拉赤後面,片刻間就走得一乾二淨。

薛破夜沒有回頭,只是抬頭望著朝陽。

……

……

小石頭所說的亂石山並不算太遠,夜黑風高之時,薛破夜終於和小石頭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亂石山,匍匐在草地上,望著前面忽閃忽閃的人影,薛破夜知道那就是看守著亂石山的武士。

北胡的行政機構比起大楚的複雜分工,那自然是要簡單得多,即使是關押重犯的地方,大楚都是在那機關重重陰暗潮黑之地,沒有挖地三尺的本事,通常是找不到的,但是北胡的卻簡單的多,或許那一扇堅固厚重的鐵門足夠讓北胡人心神安定,畢竟在他們的歷史上,能夠穿透那道堅固鐵門逃出去的,在歷史上根本不存在。

「你肯定迷魂藥已經放進去了?」薛破夜轉過頭,低聲問小石頭。

小石頭手中緊握著那把扇子,很肯定地道:「師傅,你放心,他們再過一會兒便要換崗用餐,我早已在他們的酒里下了迷魂散,呵呵,這蘇十三郎留下的迷魂散可是厲害的緊,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些北胡人等一會兒不喝酒。」

薛破夜摸著鼻子笑道:「胡人不喝酒、呵呵,你信嗎?」

「我不信。」小石頭眨了眨眼睛:「他們若是不喝酒,他們的長生天都不會原諒他們。」

兩人相視一笑,說不出的怪異。

利用香葉子的便利,小石頭經過兩日的打探,對於亂石山這一塊重地的情況已經是基本掌握了,也許是歷史的積澱,亂石山這邊並不想普通人所想的那樣守衛森嚴,若非香葉子的原因,或許薛破夜和小石頭看見亂石山也不會以為這就是關押重犯的監獄。

虛以實之,實以虛之,這種心理讓亂石崗成了一個擺在明處的暗黑之地。

換崗之時,也是亂石崗警備最疏忽的時候,不清楚此處情況的人,也不會掌握到精確的換崗時間,而薛破夜和小石頭不但知道,甚至知道送來的酒菜是來自何處。

小石頭在香葉子的熱情引導下,傍晚時分見識過專門負責給哨兵們做飯的地方,甚至看到了幾皮袋子準備好的酒水,於是小石頭毫不客氣地在酒水裡放了些迷魂散。

這當然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薛破夜自然不會錯過。

現在他們只需要等待,等待著換崗用餐,哨兵們一旦喝下放了迷魂散的烈酒,很快就會沉睡過去,那個時候,再堅固的鐵門,也抵擋不住寒刃的鋒利。

草原的夜風確實很涼。

自昨日與兀拉赤一番對話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面,不過兀拉赤顯然並不想與薛破夜產生太大的隔閡,命人好生招待著,自己卻並沒有露面。

薛破夜心中頗有些感嘆,他覺得兀拉赤拒不見面,絕不是為了兩人發生的那點口角,或許另有其他的原因。

蘇瑪優昨日亦曾來過,委婉地勸說薛破夜能夠留在草原,那個時候,薛破夜就知道蘇瑪優定然是兀拉赤派來的說客,越是如此,薛破夜反而越是疑惑,為什麼兀拉赤非要留下自己。

他並不是笨人,相反,對於很多的陰謀詭計,他看得很透徹,只是經過一番思路清理,他立刻明白,或許此事與那神秘的鬼先生有著莫大的干係。

既然自己對鬼先生有著很深的熟悉感,那麼對方顯然對自己的情況也很了解,如今對方已知自己是薛破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是朝廷官員的身份早就被對方知道,甚至已經被兀拉赤知道。

不可否認,薛破夜一旦回到大楚,回到京都,勢必會花費精力調查關於鬼先生的點點滴滴,追根挖底,說不定會危及到鬼先生身後的勢力,鬼先生即使不確定薛破夜認識他,也一定會從最壞的方面去考慮,那麼薛破夜的回歸,勢必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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