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都風雨幾人歸 第316章 窗下的那個人

公羊月看出薛破夜神情不對,甚至看到他的身軀微微發抖,不明所以,低聲道:「大人,你……你身體不適嗎?要不要請大夫?」

薛破夜回過神來,無力地擺了擺手,道:「公羊都尉,你先坐一下,我躺一躺,很快就好,你……坐一坐吧!」說完,徑自起身,旁邊的卧房內,無力地躺下。

被褥溫暖,可是薛破夜卻覺得全身發寒。

他現在終於明白段克嶂為何要甘於效命殷皇子,原來他早就有了打算,他是想找機會刺殺德慶帝。

接近殷皇子,成為殷皇子的親信,那總是有機會接近德慶帝的,而段克嶂等待的,就是這樣的機會,就是這樣一擊致命的機會。

可是到頭來,依舊是失敗了。

薛破夜由衷地讚歎段克嶂的堅毅,能夠屈身在殷皇子的,不為榮華富貴誘惑,始終堅定地要刺殺德慶帝,這份忍勁,並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

他雖然和段克嶂相處時間不多,但是在野人嶺的時候,段克嶂堅定地背起錢宏離開,那個場景薛破夜記憶猶新。

這是一條仁義的漢子。

如今,這個很有骨氣也很有個性的漢子卻慘死在宮中,薛破夜只覺得心裡發酸。

段克嶂果然沒有出賣青蓮照,甚至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卻完成青蓮照的教義,在段克嶂的心裡,刺殺德慶帝,顯然是「反楚復蜀」的最好表現。

薛破夜除了傷感,心中卻有一個很大的疑問:「這究竟是段克嶂自己的主意,還是有人指揮他這樣做的?」他很快想到了軍師華閑,如果日後查出段克嶂是奉華閑的命令卧底刺殺,薛破夜發誓是一定不會讓華閑好過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薛破夜才緩緩起來,回到了廳中。

「大人,卑職去請大夫。」公羊月見薛破夜臉色很不好看,很擔心他是生病了:「大人被封為子爵,已經可以傳喚太醫院的御醫,卑職這就去請。」

薛破夜勉強笑了笑,擺手道:「沒事了,剛才身體不大舒服,歇息一下,現在好多了。」在桌邊坐下,倒了杯茶,喝了兩口,才平靜地道:「公羊都尉,具體情形,你可知道?」

公羊月低聲道:「宮裡的事情,咱們羽林營總是最先知道的,雖說此事禁止傳播,但是大人還是有權利知道的。」頓了頓,搖了搖頭,緩緩道:「聖上當時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摺,殷皇子前往求見,是要奉上皇家聖器『清越刀』,那是一件神兵利器,乃是我大楚國傳下來的寶物。殷皇子即被驅逐出京都,按照大楚的規矩,那是要交還聖器,等於是沒了皇子的身份。」

薛破夜微微點頭,這一點他倒是能夠了解。

「聖上卻是宣見了,這殷皇子領著章無名一同前往御書房,章無名覲見時,正是持著清越刀,而這把清越刀,也就成了刺殺聖上的兇器。」公羊月平靜地道:「當時御書房也就聖上和殷皇子還有章無名三人,羽林弟兄守護在外面,一開始倒是無事,可是沒過多久,羽林弟兄便聽到屋裡打鬥聲起,於是迅速闖進御書房,發現章無名正在行刺聖上。」

薛破夜搖了搖頭,心中一陣苦笑,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在沒有知道結果的情況下,自己究竟是想誰勝?

「那章無名倒真是有些本事,可是……嘿嘿,在聖上面前,他實在算不得什麼,據我所知,聖上在許多年前,就已經達到了六道武者的資格,這麼多年過去,以聖上天威,恐怕進步不小,至少已經邁入了七道武者的行列,那章無名本事雖然不差,又是出其不意,卻是終沒能行刺成功,反而被聖上打傷。章無名受傷之後,依然如野獸般攻擊聖上,被一擁而上的羽林弟兄亂刀砍成了肉泥。」

薛破夜緊皺眉頭,想像著當時驚心動魄的場面,他卻是想不到,皇帝陛下竟然也是一名武者,甚至是高等武者,這恐怕是很多人沒有想到的事情。

「死了么……!」薛破夜喃喃地道:「就這樣死了么……。」

公羊月嘆道:「砍成肉泥,哪有不死的。」

薛破夜苦笑著搖了搖頭,盯著跳動的燈火,緩緩道:「那現在如何處理?段……恩,章無名的屍體怎麼處理?」

公羊月低聲道:「還不是按規矩辦,刺客的屍體,那都是拿去喂狗的。」

薛破夜全身一震,心中更寒,但終是沒有說什麼。

「章無名行刺,這事兒……這事兒總是與殷皇子脫不了干係的。」公羊月緩緩道:「恐怕是殷皇子不甘心被驅逐,所以兵行險招,利用交還聖器的機會,吩咐章無名刺殺聖上,這……嘿嘿,這也倒不是卑職胡亂猜想,而是宮裡的意思,就是這樣說的。」

薛破夜皺眉道:「莫非聖上以為此事就是殷皇子指使?」

公羊月點了點頭,道:「是,聖上已經命人將殷皇子打入了天牢,看來殷皇子是凶多吉少了。」湊近過來,低聲道:「宜貴妃向聖上請求,聽說嗓子都哭啞了,聖上依舊是無動於衷,這會兒,丞相已經進宮了。」

薛破夜嘆道「恐怕也沒什麼用了。」

薛破夜心中明鏡似的,這事兒肯定與殷皇子沒有干係,下午與殷皇子相見時,殷皇子的意思是接受驅逐的命運,準備離京,那樣子絕不是作偽,這交換聖器自然也是真,恐怕連殷皇子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身邊的親信,引以為傲的「殷門三棵松」之一,竟然是一個刺客,殷皇子也許現在還沒有緩過神來。

這事兒,大體上是段克嶂連累了殷皇子,可是殷皇子如此精明之人,竟然沒有看破段克嶂的身份來歷,也算是識人不明了。

殷皇子廣納門客,想不到最終還是要在門客身上吃一次大虧,這個大虧甚至要葬送他的性命。

薛破夜也不得不欽佩段克嶂的本事,竟然能夠隱藏身份不被殷皇子查出一絲蛛絲馬跡,這份本事還真是不小。

「這事兒一出,聖上自然震怒,恐怕更有不少人想藉此事要置殷皇子於死地了。」薛破夜淡淡地道。

首當其衝的符皇子,還有太子黨,那都是不會讓殷皇子活下去的,想盡辦法,也會上摺子搞死殷皇子,這樣才符合他們本身的利益。

只要殷皇子活著,他們就會很擔心,即使殷皇子被驅逐出京,依舊是一個潛在的對手。

皇帝陛下既然能夠驅逐殷皇子出京,讓他從皇子變成庶人,自然也能夠讓他在某一天返回京都,甚至成為儲君。

皇帝陛下的心思,誰能夠摸得清楚?

所以他們會想盡辦法讓殷皇子死,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地斷根,才能真正地清除掉這個對手,至少晚上睡覺的時候,能讓他們少心驚一陣子。

公羊月看了看薛破夜,欲言又止。

薛破夜柔聲道:「公羊都尉,雖然相處時日不多,但是你知道我的為人,我是將你當做自己兄弟看的,所以你我之間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也談不上什麼忌諱的。」頓了頓,笑著低聲道:「就像方才,你我不知不覺中,已經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所以在內心深處,我想你和我都將對方當成了可以信賴的朋友。」

公羊月扶著稀稀疏疏的鬍鬚,輕輕一笑,向大門處開了開,此時天已入夜,薛園裡寂靜得很,以公羊月的武學修為,也能確定四周無人,於是靠近低聲道:「大人,這一次章無名行刺,看似聖上無礙,其實也不盡然,我聽一個弟兄私下裡對我提起,聖上腰間的衣襟似乎裂開了一條口子,甚至有些血跡,依屬下之見……聖上或許真的受傷了。」

薛破夜皺眉道:「也就是說,章無名倒是傷了聖上?」

公羊月點頭低聲道:「章無名出其不意,聖上即使神威,恐怕也有些意料不到,只怕是真的受傷了。」

「皮肉之傷,有御醫診治,想必無甚大礙。」薛破夜淡淡地道:「那些御醫若是連這點皮外傷都醫治不了,那也不要待在太醫院了。」

「話是如此,只是……!」公羊月吞吞吐吐,微一沉吟,終於道:「只是卑職擔心,這章無名既然有心行刺,我擔心他在清越刀上做了手腳。」

薛破夜眉頭緊皺,猛地醒悟,吃驚道:「你是說……毒!」

公羊月點了點頭,悄聲道:「若真是在刀上下毒,章無名自然不會蠢到用普通的毒藥,那種毒藥,必定是連御醫們也無法破解的。」

薛破夜猛地想到了「碧油驚」,這青蓮照毒藥肯定多得很,至於那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毒藥肯定也不在少數,若段克嶂真的有心下毒,只怕皇帝陛下還真有危險。

他甚至想此時進宮去看一看,看看皇帝陛下是否真的有中毒的跡象。

「大人,卑職說這些,你……你應該明白卑職的意思吧?」公羊月摸著鬍鬚,凝視著薛破夜道。

薛破夜皺起眉頭,有些疑惑道:「什麼意思?」

公羊月低聲道:「大人,卑職今夜所說的話,或許有很多已經大逆不道了,但是為了大人,為了大楚國,有些事兒還是責任所在,不得不說。」

「我明白,你我所說所做,都是效忠聖上,效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