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松江府 第58章 兄弟

對於張雷的邀請,鄭芝虎欣然同意,當下便吩咐了幾個人在這守著,其他人百十來口浩浩蕩蕩地跟著張雷往商會新修的會館。這是以後商會進行商討決策和接待客戶所用的地方,佔地寬廣,格調也算是拿得出手,請鄭芝虎到這裡來,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麼大的客戶到來,大家自然是紛紛忙碌了起來,徐峰特地叫二狗帶著十來個人去大肆採購了一番,又請了明月樓的大廚來掌勺,只不過一個多時辰,便準備了足夠所有人大吃大喝的美味佳肴,數十壇美酒擺上桌,酒香四溢,惹得眾人都垂涎三尺。

「今日大人強勢,想必那蘇家以後便不會再來找我麻煩,能夠讓我安心發展,為表謝意,先敬各位一杯。」張雷斟了滿滿一大碗酒,說道。

鄭芝虎自然是不含糊,一口喝乾了碗中美酒,說道:「十年陳釀花雕,好酒好酒啊。」

張雷笑道:「大人原來是個懂酒之人,酒逢知己千杯少,來,我再敬你。」

「張老闆如此年紀卻是海量,佩服佩服……」鄭芝虎又一口將碗中美酒喝盡,兩人相顧大笑起來。

張雷高聲叫道:「諸位,不用拘謹,還請盡情吃喝,酒肉管夠!」

大家都鬨笑起來,頓時猜拳的勸酒的聲音不絕於耳,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恐怕沒有人能夠想像,商人和海盜還能夠如此融洽。

話分兩頭,各表一端,與張氏會館的熱鬧截然不同的是,此時此刻的蘇家卻是寂靜得可怕,就彷彿大戰來臨前的壓抑。行走中的腳步也是輕輕地,眾人似乎都能夠聽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端坐在太師椅上的一老人終於發話了,他對蘇彤說道:「彤彤,這一船損失有多少?」他接近七十歲的年紀,是蘇家的第一代掌門人,在蘇彤面前,他已經是爺爺輩了。

蘇倫搶先說道:「七千六百兩。」

「七千六百兩啊,幾個月的純收入了吧?就這麼一炮就沒了啊。」他抬頭望天,說話的語氣波瀾不驚,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怒不形於色,乃是比那些喜怒無常的人更加讓人難以對付的角色。

聽了這話,蘇倫跪拜俯首,說道:「都是孫兒糊塗,造成如此重大的損失,還望責罰。」

「唉,罷了罷了,若是懲罰你就能挽回損失的話,你以為我不會?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責罰你又有什麼用?彤彤,你去跟這張雷接觸接觸,我自持這麼多年看人的經驗,卻依舊是看不透這個年輕人。」

聽說要蘇彤出面,蘇倫著急道:「萬萬不可,那張雷每次看姐姐都是一副色迷迷的樣子,我怕他對姐姐圖謀不軌……」

他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你閉嘴,最近你惹的麻煩已經夠多的了,就在家好好待著吧,生意上面的事情交給你姐姐去做就行了。」

這等於就是奪了蘇倫的權了,蘇倫想要爭辯一番,但是抬頭看了看,卻是鼓不起那個勇氣,最後只能哀嘆,跪在地上不說話了,心中對張雷的恨達到了頂點。

蘇彤卻是不以為意,同時,他也對張雷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便應承道:「彤兒已經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我相信你,去吧。」

出了房間,蘇倫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在裡面帶著實在是太難過了,就好像是一隻小鳥被關進一個黑鳥籠一樣。

「現在你滿意了吧?」蘇彤瞪了一眼蘇倫,說道,「也好,你就老老實實在家待著,我不許你再去找那張雷的麻煩,聽到沒有?現在他等於是有了水師提督做後台,再去和他作對那無異於是雞蛋碰石頭。」

蘇倫就像是一隻被拔掉了獠牙的老虎,任憑蘇彤在那說,也不還口,過了一會兒,兩人穿過了院子,蘇彤要到自己的房間裡面去的時候,蘇倫開口道:「和張雷接觸,姐姐小心點。」

「知道知道。今天你的表現,讓我很欣慰。」蘇彤想起蘇倫幾次擋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笑起來。

蘇倫說道:「姐姐,如果這算是誇獎的話,是我記憶力的第一次。」

再說張雷,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已經被糟蹋得七七八八,多數人都已經被美酒灌醉了,不顧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倒在地上。偶爾突然只見跳出來兩個人,大聲叫道:「哥倆好啊,五魁首啊,六六六……」

鄭芝虎臉上已經紅透像煮熟了的皮皮蝦,說話的聲音也開始含糊不清了。不過張雷還好,憑藉上輩子多年鍛鍊出來的白酒兩斤不哆嗦的酒量,現在還依舊堅挺。

「兄弟,我跟你說,不是我吹牛,當年咱們在海上的時候……」鄭芝虎拍著張雷的肩膀,神志不清地開始敘述多年前自己當海盜時候的光輝事迹。

張雷趕緊打斷他的話說道:「大人,來來來,喝酒喝酒,干。」他端起碗來,一飲而盡。

若是聽到了鄭芝龍和鄭芝虎兄弟兩個的秘密,說不定等鄭芝虎酒醒之後,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張兄弟好酒量……來,幹了。」鄭芝虎一下子站起來,捧著酒罈子,咕嚕咕嚕地將剩下半罈子都給灌了下去。打了個飽嗝,酒勁一上來,還來不及說話,便躺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張雷朝旁邊站著伺候的幾個長工說道:「把他扶下去找個地方休息吧。將這裡打掃一下。」他站起來,腳步也有些踉蹌,不由得自嘲地笑笑:「唉,長時間不喝白酒,酒量都減退了。」

第二天早上張雷是被鄭芝虎的大嗓門叫醒的,迷迷糊糊中,他聽見鄭芝虎在外面喊道:「張兄弟,太陽曬屁股了,起床起床……」

張雷麻利地洗漱完,這才出去,朝鄭芝虎作了一揖道:「見過大人。」

鄭芝虎親昵地摟著張雷的肩膀,大聲說道:「張兄弟,還叫我什麼大人,咱又沒半官半職的,我痴長你幾歲,以後就叫我大哥就行。」

「這怎麼行呢,草民……」張雷頗有些受寵若驚,鄭芝虎鄭芝龍的兄弟,到時候民族英雄鄭成功應該叫自己叫什麼?叔叔?

張雷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鄭芝虎打斷了,他拍著胸脯說道:「我說能就能,什麼草民不草民的,我還不是平民一個?有什麼差別,你要是拒絕了那你就是看不起我,到時候可別怪我發飆。」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那張雷也就沒有拒絕的理由了,要是鄭芝虎真的發飆了,給自己來那麼一下,誰受得了啊。他只得微微低頭,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大哥。」

「這才像話嘛,昨天晚上你真是把我給灌服氣了,在海上混的時候咱也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結果還是被你給拿下了,挫敗啊。別的不說了,等我鍛鍊出來了,咱再拼一把。」鄭芝虎想想昨天晚上居然被放倒,頓時覺得十分憋屈。

張雷頓時恍然大悟,心說難怪他突然要當兄弟,原來還是酒肉兄弟,於是釋懷了。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轉眼來到了張雷的書房。鄭芝虎突然說:「剛才我去你的工廠看了。」

「啊?」張雷顯得十分驚訝。

鄭芝虎接著說:「昨天和你說過的合作的事情,你考慮下,咱現在是兄弟,不會讓你吃虧的。」

張雷知道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的,於是說道:「那感情好,若是能夠和水師合作,那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全力以赴滿足你們的要求。」

「那就行那就行,嘿嘿,等我這次上京了,幫你說說好話。說實在的,現在國庫空虛,連軍餉都發不出去,內憂外患,時局不容樂觀啊。不過我卻在張老闆這裡看到了希望,先讓百姓先富裕起來,讓國庫富裕起來,那些叛亂自然會平息。」鄭芝虎說道。

張雷腹誹:「你倒是想得輕鬆。」臉上卻是一臉真誠地說道:「對對對。」

兩人言談甚歡,過了一會兒,外面突然有人說道:「老闆,外面來了個人要見你。」

張雷一怔,這會兒能有什麼人來找,便說道:「那是什麼人?」

外面那人回答道:「他說他叫馮庸。」

「馮庸?他來做什麼?」張雷心中想了想,然後便說道:「你叫他進來吧。」

馮庸,三十四歲,徐家營里長之子,是村子裡為數不多的識字者之一,穩重練達,頗有才幹,公正嚴明為眾人所服膺。為人頗有自知之明,在鄉民中享有一定聲譽。這次從徐家營出來,是專程來找張雷的。

鄭芝虎站起來說道:「張兄弟,我要不要迴避一下?」

張雷笑著說道:「你現在是我的大哥,迴避什麼?這馮庸是我的一個老鄉,想必是有人囑託他來找我的吧。」

鄭芝虎於是復又坐下,過了一會兒,馮庸便進來了,看到鄭芝虎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然後對張雷說道:「張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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