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運籌帷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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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在鄭州的警告不幸言中,土肥原不僅過河了,而且鋒芒所指正是中原我軍的生命線隴海鐵路。

委員長面前浮現出一張目光狡詭的肥胖面孔來。

他對這個前日本遠東特務頭子可謂並不陌生,他們畢業於同一所日本陸軍士官學校, 1927年蔣介石下野後曾與土肥原會面,領教過這位日本同學的狂妄、陰險和狠毒。由於土肥原領導的滿洲特務機關日愈成為國民政府的心腹大患,蔣介石密示戴笠:「嚴防此賊,伺機除之」,只是因為日本人防範嚴密,戴笠未有機會下手。令蔣介石始終費解的是,日本天皇何以御批特務頭子當師團長,這不是等於派陸地人員指揮驅逐艦嗎?蔣介石相信自己再專斷也不會糊塗到派戴笠去前線指揮打仗。

作戰室里已經聚集著一群高級將領,他們個個面色凝重屏息斂氣,很顯然敵人長途偷襲的情報令他們深感震驚和意外。本來日軍佔領徐州後已經停止前進,前線呈現兩軍對峙的平靜局面來,但是土肥原的鋌而走險卻如石擊水,令本已明朗的局勢變得撲朔迷離。蔣介石緩緩掃視眾人說:你們都說說,土肥原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麼?

何應欽答:總參謀部認為,這說明華北派遣軍不甘心與我軍對峙,寺內壽一要不顧一切在薛岳兵團背後打進一顆棋子,強行切斷隴海鐵路,然後逼我軍決戰中原。土肥原就是這顆不自量力的棋子。

軍政部長陳誠大聲說道:日軍表面上佔領華北廣大地區,但是兵力十分空虛,在此背景下土肥原師團再次犯下孤軍深入的兵家大忌,卑職以為這正是我軍一個難得戰機,應集中兵力聚而殲之。

副總長白崇禧則進一步指出,去年我軍制定「北方阻擊,南方出擊」的戰略方針已經奏效,避免在華北戰場與敵決戰。而第十四師團自華北登陸以來沒有打過像樣的硬仗,土肥原又為非職業軍人出身,難以對我軍戰力作出正確判斷,所以現在到了讓敵人加倍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蔣介石仔細傾聽將領發言。

中原戰區風雲突變,看來華北派遣軍根本不打算服從東京大本營那個「不得擴大戰面」的命令,寺內壽一的戰爭野心像匹脫韁野馬,他要自行其是地行動,獨自攻佔中原甚至武漢。蔣介石在心裡蔑視敵人,但是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委員長口氣平靜地詢問白崇禧:土肥原區區一個師團竟敢單獨冒進,深入我中原戰區腹地,難道他不怕被我軍一口吃掉嗎?

白崇禧答:自抗戰以來,敵人以師團為單位的作戰格局已經形成,他們狂妄地認為我軍絕無擊破或者全殲其一個師團的戰力。僅以土肥原第十四師團為例,該敵人長驅直入華北各省達數千公里,並未遭遇大規模戰鬥和重創,卑職認為我軍反擊的戰機即存在於此。

蔣介石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在各省地方軍隊中,他最賞識的將領莫過於眼前這個被稱作「小諸葛」的白崇禧。長期以來,軍界有種流行說法是:中國有三個半軍事家,共產黨佔兩個(林彪劉伯承),國民黨一個半(白崇禧孫立人),可見得白崇禧的軍事才能世所公認。蔣介石任命桂系將領白崇禧出任舉足輕重的副總長之職,足見得對其才華的器重。

蔣介石又問:若我軍未能吃掉土肥原,當如何?

白崇禧稍一思忖答:那就堅決將其擊破或者趕過黃河,消除中原心腹大患。

蔣介石背著手離開座位,他感到自己內心正在被某種東西,準確說是被一種取勝的慾望和激情漲滿。如果說在抗日戰場上委員長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以戰逼和」,遏止日本人攻勢變被動為主動的話,那麼在黨內政治鬥爭中他同樣急需一場鼓舞人心的重大勝利來渡過信任危機,鞏固統治地位,給汪精衛和所有反對派迎頭痛擊。所以中原這一仗的重大意義不僅僅在軍事上,更是一場政治仗,不僅要打,而且必須取勝。

委員長轉過身來,厲聲宣布說:總參謀部馬上制定豫東作戰方案……我要求你們,調集精兵強將,堅決全殲這個送上門來的土肥原師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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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親日派領袖汪精衛來說,1938年春季的日子註定不大好過,因為反覆無常的天氣和動蕩不寧的形勢都令他身心備受折磨。

潮濕天氣最易引發槍傷,因此汪副總裁往往要靠止痛藥來堅持工作和同病痛作鬥爭。槍傷是一位神秘刺客的禮物,曾經以行刺滿清攝政王譽滿天下的革命志士汪精衛不幸也為刺客所刺,真乃天下一大奇聞。抗戰前夕的1935年,國民黨召開中央全會,一個假扮記者的愛國青年突然連射數槍,汪精衛當場血濺中央大禮堂。雖然後來汪精衛經搶救大難不死,但是多年之後最終還是這個陳舊槍傷要了他的命。儘管有關刺客身份動機以及幕後指使的謎底始終迷霧重重,然而汪精衛心裡明白,他的親日派主張和言論就是招來殺身之禍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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