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決裂

那林孛羅吐氣揚眉,盡顯桀驁本色:「若不狠,如何做帝王!」

默默望著月色下的那林孛羅,站在自已面前這個人陌生的如同第一次認識,葉赫低下頭的忽然抬了起來,眼裡有說不出的傷心失望:「大明絕對不是砧上魚肉,野心和慾望只會讓你變得狠絕無情嗜血好殺,更何況……」

面目猙獰似剛出籠的擇人慾噬的凶獸,那林孛羅咬著牙重重冷哼一聲:「更何況怎樣?」

葉赫忽然低低笑了起來:「大哥,你真的有信心,可以敵過他么?你有么?」

「夠了!」彷彿再也不能隱忍,那林孛羅霍然站起,怒氣在眼底奔流激蕩:「長人志滅已威,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你還是咱們海西女真的族人?枉我一心還盼你回來,兄弟聯手共成大業,放馬中原,共享富貴!」說到這裡抬起一對讓怒火燒紅的眼眸,冷笑道:「難道你這次回來,是給那個朱常洛做說客來的?」

月已過中天,由窗外射進來的清輝漸漸被黑暗取代,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色,只有一雙眸光如星閃爍不定,聲調極為低沉:「大哥,聽我一句勸,現在收手還來及,不到等到事到臨頭不可收拾時,到時再後悔就已太晚。」雖然看不清神情,語氣中帶上了懇求的意味。

那林孛羅斜斜盯著葉赫又是生氣又是傷心,恨恨喘了幾口粗氣,忽然心中猛得一抽,下意識脫口問道:「莫不是那個小王爺又搞出什麼古怪不成?」想起朱常洛搞出的那個神火彈,那林孛羅情不自禁的吞了一下口水,他可以確信的一點,自已的兄弟肯定是知道什麼,於是看向葉赫的眼神中全是熱切的渴望。

葉赫嘆了口氣:「我若說有,你信么?」

那林孛羅急道:「是什麼?」

沒有任何回答,只有一片死寂。

那林孛羅怔怔出了會神,「……你不告訴我?」

一片沉默和黑暗中,雖然看不到,但不妨礙那林孛羅清析的感知到對方緩且重的搖了一下頭。

那林孛羅忽然仰頭一陣狂笑:「好,好!真是好兄弟啊,看來還是你的師尊了解你,他說在你的心裡,那個明朝小王爺和你才是親兄弟!原來在你的眼裡,我這個親大哥不如一個屁!哈哈,阿瑪在天有靈,一定會欣慰他養出了一個吃裡扒外好兒子!」又笑又罵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傳出老遠,就好象受傷的孤狼對月痛嗥,一種說不出的傷心痛楚洋溢於外。

外頭一眾親兵唬得面面相覷,完全不知室內兄弟之間正在發生什麼,所有人都被一種無形恐懼緊緊攫緊,以至於沒有一個人敢動彈,恨不得瞬間化身空氣才好。

「若不想將阿瑪一生心血付諸流水,那就此退兵吧。我可對天神發誓,只要退兵,無論是誰想對你或是海西女真不利,他都得從我屍體上跨過去。」一直平靜的聲音終於有了波動:「大哥,現在退還來得及,至於我那個師尊……」

室內再度沒有了聲音,那林勃羅斜著眼看他,呵呵一聲冷笑道:「如何?」

葉赫聲音變得艱澀鏗鏘:「恩怨糾纏,諸多謎團,我有很多問題要問個清楚。」眼前現出朱常洛、苗缺一、還有阿瑪清佳怒的臉,「他欠我好多好多解釋和疑問。大哥,你能告訴我他在那裡么?」

那林孛羅重重的哼一聲,沒有否認也沒有答話。

葉赫垂下眼皮:「就算……我求你。」

一種莫名的心痛讓那林孛羅只覺得心口都快炸了,伸手在胸前狠狠的捶了兩下,忍不住仰頭衝天大喊了一聲,然後抬腳狠狠的踹開了房門,砰的一聲巨響過後,兩扇房門直直飛了出去落在院中,嚇得外頭提膽的親兵們瞬間趴了一地。

「海西女真人的戰馬,一生只會向前,從不會後退。馬踏中原,建功立業是我的一生心愿,就算賠上了命我也不會回頭,你若是我的好兄弟,就留下來助我,若不然,你……就離開這裡罷。」聲音痛楚絕決中帶著几絲顫抖,顯然是對葉赫的表現失望已極,一句也不肯多說,邁大步往外就走。

身後清楚的傳來葉赫的驚訝的聲音,甚至帶著幾分不敢相信:「……你這是趕我走么?」

那林孛羅疾走的腳步驀然停下,冷笑道,「沒人趕你走,是你做的選擇。」背轉的身子在漆墨一樣的夜色下微微顫慄,「……你不是要見你的師尊么?那就去蒙古罷……也許等你到了那裡之後你剛好可以看到蒙古插漢部、泰寧部、朵顏部等三部為首集結的蒙古大軍正在南進中原呢。」

葉赫霍然站起:「你們居然聯合出兵?」

那林勃羅傲然一笑:「聯手又如何?這些胸無大志的蒙古豺狗雖然沒什麼出息,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諸多殘部集結起來多少也是一支力量,我沒指望他們能成什麼氣候,只要他們起兵犯境,讓大明九邊之地盡起狼煙,明朝必然自顧不暇,等他人心惶惶浮動之時,便是我驅師南下,一舉功成之時。」

「這些我都和你說,是因為你是我的兄弟。」那林孛羅沖沖大怒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那林濟羅,明朝再好也不是你的家,海西女真才是你的根啊……別的我不多說了,何去何從,你自個好好想想吧。」說完長聲嘆息,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痛心喪氣,明顯對這個兄弟失望痛心已極。

心神劇盪中不留神,身子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上,旁邊幾個親兵大驚失色搶上來扶,卻被他一腳一個踢得到處亂滾,喝罵道:「狼心狗肺的東西,都給我滾開!」一邊罵,一邊大踏步去了,眾人嚇得神魂皆冒,不敢靠近,只得遠遠護著他去遠。

亂成一片的院中再度恢複了寧靜,只有那兩扇跌得稀馬爛的門板躺在地上,顯示剛才在這裡剛剛發生一場兄弟之間從來沒有過的劇烈爭吵,甚至可以說是決裂。

悄悄走到這兩扇門前,靜靜看了半晌,葉赫的眼神迷茫怔忡,口中喃喃自語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戰喜功?你可知道我沒有一句話騙過你?若是明朝大軍來時,海西女真一族就要毀在你的手中了。」

葉赫忽然跪了下來,抬起頭望著天,眼神虔誠溫柔:「阿瑪,我不能助大哥倒行逆施,只能儘力阻止他少做錯事。您若是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我。」

「阿瑪放心,不止是大哥,我會盡我的所有力量保佑咱們海西女真一族。但在這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您一定要保佑我找到那個人,他已經瘋得太久,真的到了要阻止他的時候了。」

月亮依舊放出淡淡清輝,夜空依舊深遂黑暗迷濛,這個夜晚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好多東西。

第二天葉赫收拾行囊出來的時候,發現原先貼身服侍他的軍兵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從他們的眼神中葉赫看到了很多東西,比如鄙視、疑惑、失望、傷心還有不敢相信等等不一而足,唯一少了以前全心全意的愛戴和尊敬。

葉赫去馬廄取了自已的馬,便往校場而來。

與前些天殺聲震天相比,今日校場上靜得嚇人。

傳來的風中有一絲血腥氣觸鼻而來,老遠見校場高桿上,飄飄蕩蕩掛著一個人頭隨風四晃擺動,葉赫擰緊了眉頭,忍不住看了一眼臉色忽然大變,催馬快跑上前揉了揉眼定睛一看,正是拖木雷。

當真是死不瞑目,人頭上的一雙眼瞪得老大,全是憤懣不平,只是再也沒有了應有的光采,葉赫覺得眼前有些發黑,握著馬韁的手已經在發抖,喉頭髮甜,張嘴一口鮮血噴在地下。

校場上眾兵齊唰唰整齊羅列,所有眼神全都落在他的身上,見他在馬上吐血眾兵不由自主的一齊輕聲噝了一聲,一直陰沉著臉的那林孛羅往前踏了一步卻又停住,哼了一聲便不在動。

葉赫吐了一口血之後,壓在心頭的煩悶輕了好多,但臉色白得驚人,雙腿一夾,座下戰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如飛般向前飛馳。前排一個親兵衛隊百夫長見勢不好,喝了一聲:「弓箭手,準備!」

「都給我住手,誰敢放箭,我剁了他全家!」喝止了持矢待發的軍兵後,那林孛羅驕傲的抬起了頭,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手卻緊緊握住了腰間刀柄,眼底瞬間浮上的全是凜冽戰意。

葉赫策馬如風般翻卷呼嘯而來,忽然大喝一聲,腳尖在馬蹬上奮力一點,身子自馬背上飛身騰起,離弦之箭般向著高桿飛去……眾軍兵情不自禁一齊抬頭上望,那竿高百尺,葉赫這一縱雖然高,想要夠到拖木雷的人頭卻還差些距離。眼看力要使盡,就見葉赫左腳踏右腳,清吒一聲,身勢不落反升,手中一道寒光掠過,拖木雷的人頭已穩穩落入他的手中。眾軍兵看得神魂俱醉,情不自禁發出一片采聲如雷,葉赫從空中一墮而下,正好落在剛好馳來駿馬之上。

躍馬、上升、取頭,落馬,疾奔,這幾個動作說起來慢,但發生的快如電光石火,宛如一氣呵成,葉赫一舉成功,竟然連停也不肯停,轉眼便是煙塵翻滾,策馬遠遠的馳了出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望著煙塵滾滾不絕的遠方,那林孛羅的臉色早已黑如鍋底,一種不知所謂的不祥預感漫上心頭。

因為葉赫脫獄引起的軒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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