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誠服

到了明朝萬曆年間,火槍說不上是個什麼稀罕的東西。但是今天城北大營校場上,在場幾人都是京師三大營領軍人物的眼裡,火槍的意義從這一刻開始重新演繹。

槍聲一落,等不及硝煙散盡,熊廷弼第一個忍不住飛奔上前,看那個百步外倒在地上假人胸口處轟出一個大洞,正在往外汩汩冒著黑煙。看著那個深深的黑洞,雖然是個假人,熊廷弼倒吸了一口氣,但也沒覺得多稀罕。他在遼東這幾年沒有白過,火槍在李家軍鐵騎內並不罕見,熊廷弼對火槍印象一向是停留在威力奇大,但局限性太多這個層面上。

雖然如此,火槍的威力沒有任何一個人敢以小視,熊廷弼如是想,作為當今最著名的戰領之一的麻貴想的更是多了些,看到太子如此大手筆,居然搞了這麼多火槍,除了即驚且佩,再沒有別的想法。

這時朱常洛等人都上來圍觀,對於這種出乎意料大的殺傷力,就連葉赫都不禁大吃一驚!剛剛試槍時發生的一切在他腦海中回映,那邊趙士楨扳機一動,火焰噴發,一聲巨響之後這邊人已倒地,迅猛快疾,無與倫比,葉赫的臉色變得有些驚訝,同時也意識到以他就種身手來說,全神貫注之下一次或可躲過,但有一點他可以斷定,決對不敢保證每次都能躲過。

遠遠的盯了一眼朱常洛,眼光複雜難明的葉赫忽然有些悵然……發覺自已和他相交越久,怎麼就越發不了解這個人。由火槍想到當初在赫濟格城,絕境之中也是他用黑泉子做出神火彈,大敗努爾哈赤,救了自已父兄還有海西女真一族人。那個時候,葉赫就有種衝動,很想打開這個人的腦子看看,裡邊到底還裝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想到久沒見面的父兄,心裡頓生想念。

諸人的反應都被朱常洛一一收在眼底,已經有些忍不住笑出了聲,眼瞳中似有星光璀璨跳動,他知道在當下大多數人眼中,在這個還以冷兵器為主流的作戰觀念下,由火繩槍褪變成的燧火槍的出現馬上會給這些人帶來何等樣的震驚。

麻貴見多識廣,雖然訝異於這隻槍的威力,但是到底沒有失了風度,撫須笑道:「趙大人能做出這麼多火繩槍,誠是難能可貴,只是你是火器大家,應當知道這火槍威力雖然奇大,可惜有幾個弊病無法更改。」一邊說眼睛掃向那上百口大箱,不由得皺了起眉,深為擔憂道:「這麼多火槍,只怕是……」

他的一句只怕是還沒有說完,趙士楨早就懂了他意思,一揮手止住,哈哈笑道:「將軍見多識廣,你的誇讚老夫收下,可不敢當大家二字。」說著嘆了口氣,敬佩的看一眼離他不遠處笑意盈盈的那個人,贊道:「事實勝於雄辯,將軍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一會就可以見識到咱們太子的本事啦。」

麻貴肅然變色,眼睛變亮,已經琢磨出點味來:「趙大人的意思,這火槍不是出自你手,而是……咱們太子殿下?」在得到後者肯定的點頭答覆之後,麻貴的眼神瞬間變得難以置信。

火繩槍雖然稀罕,但是絕不可能是太子首創吧?趙士楨是本朝公認的火器大家,不可能連這點常識都沒有,所以麻貴敏銳的察覺這其中定有文章。他的神情沒有能跑得過趙士楨的眼底,不過他懶得和他解釋,只用了一句話就終結了麻貴的疑惑:「將軍少安勿燥,馬上可以見分曉。」

他這裡大賣關子,全然不管麻貴心裡種種疑問,好象裝了幾百隻小貓正在百爪撓心般難受。趙士楨哈哈一笑,手揮處,早有準備的工部人員快速上前,一口氣搬了上百個假人,距眾人百步外一字排開。

含笑看著一切布置將好,朱常洛向孫承宗問道:「老師,上次訪營之後,那個法子可有訓練?」

戀戀不捨從那一支支鋥光閃亮的槍支上收回眼神,孫承宗轉身回話,神情一反常態的有些忐忑:「您傳下的三段射擊法,微臣揣磨了好久,恕臣大膽,結合三大營特性再考慮到燧火槍的特性,微臣……稍微做了一些改動,不知殿下會不會怪罪?」

和孫承宗比起來,朱常洛只是佔了站在巨人肩膀上,比眼前這些人多了幾百年見識的光,但孫承宗是一代軍事大家,他說不妥那自然是有不妥的地方。對於這一點,朱常洛堅信不疑。

他們倆個所談內容想當然引起在場很多人的注意,熊廷弼和麻貴湊了上來,朱常洛毫不避諱,笑道:「戰法這種東西,我本來就是一知半解,老師即然說不好,肯定是有缺點,說出來咱們大夥參詳一下。」

他越這樣謙遜,越讓邊上所有人覺得太子純屬客氣,孫承宗心裡覺得不安,但還是鼓足勇氣決定說出來。就在這個時候,趙士楨上來說道:「殿下,一切都已布置就緒,可以開始了。」朱常洛忽然改了主意,「老師且慢說,先從神機營挑出百名軍士來這裡,咱們先試了槍,再聽你演講戰法可好?」

一聽還要試槍,這可比討論戰法什麼的好玩多了,早已心癢難搔的熊廷弼,頭一個出聲叫好:「殿下,能讓我來試一下么?」朱常洛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邊上葉赫冷哼一聲:「要來也是我來,你等下一輪吧。」麻貴雖然沒有說話,但兩眼炯炯放光,明顯也是心癢難搔。

大家紛紛大笑,熊廷弼心胸也不狹隘,忍不住跟著笑:「葉赫,你就使勁的欺負我吧。」

軍兵如山,動如迅風驟雨,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一個百人隊整齊劃一下進入場中,當前一人氣宇軒昂,精神百倍,到了前邊半跪行禮:「神機營參將駱尚志,見過殿下,見過各位大人。」聲音嘎崩脆響,眾人只覺耳邊接連打了幾個雷一樣。

看著朱常洛一臉欣賞,孫承宗指著他向朱常洛笑道道:「他名叫駱尚志,號雲谷,浙江紹興餘姚人,和劉挺一樣,都是從幾萬人中挑出來的為數不多的勇猛悍將。」

朱常洛伸手示意他起來,駱尚志起身而來,不驕不卑,垂手站在一旁,自有一種淵停岳峙的大將風範,熊廷弼剛剛被葉赫搶後了一頓,這個時候終於有了機會,低聲向葉赫道:「比武功我自然不如你,可是比力大你末必比的他過。」葉赫哦了一聲,眼神在對方身上掃了一圈,最後定在他粗如小水桶一樣的手臂上,熊廷弼得意洋洋:「看到了吧,這兩臂子的力氣可大著呢,人送外號『駱千斤』。」

見人已來齊,朱常洛不想多加耽擱,轉頭向趙士楨道:「開始吧。」

這一百人從原本赤空拳到眼下人手一槍,本來軍容已是極盛,這一裝備齊全,更是令人眼前一亮,整個士氣瞬間煥然一新,肅殺軍撲面襲人,讓熊廷弼情不自禁的捏緊了手,臉上笑容早就消失好象從來沒有過。

隨著孫承宗一聲令下,百人隊一陣緊急移動,由原來的方陣變成一字長形,分成二排,五十人一組,前排者半膝跪下,後排舉槍虛勢待發。

麻貴一代名將,熊廷弼在李成梁帳下久歷練,知道這是火槍突襲時必用之法,說起來也沒什麼稀罕,但是他們一向佩服朱常洛之能,收起心裡那一分小視,全都屏住了氣,靜靜觀看。

駱尚志見準備完全,左手高高舉起,打雷似的喊了一聲:「射!」

後排軍兵頓時扣動板機,這幾十槍連在一處,道道火光衝天而聲,響聲如雷聲陣陣,現場所有人都被震得耳朵發麻,嗡嗡做響。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放在前面百步遠的人形靶子上時,只有麻貴好象發現了什麼,原來鎮定自若的大將之風早已不見,熊廷弼離他最近,也就模糊聽到幾個字:「……不可能,不可能!」

還沒搞懂為什麼不可能,奇變又再發生,只見放完第一槍的後排倏然半跪,前邊一排快速移動補位,舉手又是一槍,放了一槍之後,隨即半跪而下裝彈,此來彼去,配合的熟極而流。一陣硝煙過後,原來所剩無幾的人偶又接著倒下幾個,竟然好象無有停歇一樣,三輪之後,槍聲停歇,那百十個假人形已經完全倒下,而從開槍到現在,也只不過是幾個呼吸的時間而已……場中一片硝煙散後,原來擺在那裡的一片人偶無一例外全都倒在地上,前排的一些早就轟得稀爛。

不但麻貴眼睛發直,就連熊廷弼也變了臉色:「這怎麼可能?為什麼沒有舉火呢?」

對於他的自言自語,麻貴忽然接上了話:「是啊,你也看出來了?」

話的意思是一樣,可是二人都看出來的卻不一樣,麻貴看到的是這個火槍不需要再象放鞭炮一樣先燃引線,而是只需要扣到板機即可發射;而熊廷弼因為在遼東的關係,接觸過火繩槍,他發現的是不知如何做到的,放槍之後居然不需要清理槍膛,可以做到流水一樣的攻擊!

火槍的威力無庸置疑,但因為這兩個致命的缺點,註定它在惡劣條件環境下和在移動如風的鐵騎面前,只能形成一波猛攻的火力,一旦被突破,對上來去如風的騎兵時就全然沒有了效用。

可今天朱常洛展於在他們眼前完美表現,完全顛覆了他們之前對火槍的所有認知。

歷史終於翻開了不平凡的一頁,這個進步的意義足以讓任何一人為之瞠目結舌。

二人眼光一碰,眼底全是難以置信的狂喜與驚奇。忽然不約而同的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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