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正事

大帳內鴉雀無聲,安靜的近乎死寂。麻貴眼神發亮,背脊卻已悄悄挺直;熊廷弼微微急喘,神情亢奮迫切;孫承宗面色沉靜,似乎若有所思;唯獨葉赫一雙眼寒光銳利,看著朱常洛一言不發。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都聚在那位少年太子身上,因為所有的不解都在等著他的回答來解開。

朱常洛垂著眼瞼,陽光射到他的臉上再被他的長睫剪出細碎光影,聲音卻是如同浸過冰的水:「練兵如同礪刃,只有日練夜練,狠練精練,練得鋒芒畢露,練出最精銳的狀態,只有到了這個火候,這樣的虎狼之師一經放出,才會一戰成功,名動九州。」

他的話語氣平靜,沒有絲毫慷慨激昂,可入了在場幾人的耳中,每個人的心中都象被鐵鎚狠狠的來了幾下,氣血如同點燃的火,在胸中不可抑制的翻滾洶湧,就連孫承宗這樣的老成持重的人呼吸都變得粗重,麻貴的眼睛從剛才那一刻開始一直就在閃光,最沉不住氣的熊廷弼幾乎是跳起來道:「……這一天,要什麼時候才能來?」

朱常洛揚起臉,眼睛輕輕眯起,幾根修長白玉樣的手指在案上敲了幾下,最後停了下來:「不會等太久,再耐心些罷……」此時在眾人眼裡,這位少年太子臉上閃著堅定的光,眉宇間藏不住儘是傲意與霸氣:「會很快的,快則三月,慢則年底!」

終於吃到定心丸,在座幾位一齊輕噝一聲,臉上都露出狂喜期待的神色,卻沒有一個人發現說完這些話的朱常洛,眼底眉梢居然有那麼一瞬間的黯然。葉赫側臉看著他,在聽到很快兩個字時忍不住心中一酸,隨即低不可聞的嘆息一聲。

帳內再度陷入了沉默,各人都在想著心事,麻貴忽然站起身來,對著朱常洛一禮:「殿下請座,微臣要回五軍營了。」

用得著這麼分秒必爭么?熊廷弼憤憤的瞪了他一眼,眼珠子轉了幾轉,有樣學樣的站起來:「殿下,我也回驍騎營去。」

對於二人的急切,朱常洛沒有讓他們如願,而是一揮手:「麻貴將軍且慢,一會我還有話講。」一聽太子這樣講,麻貴不敢怠慢,但是人雖然坐下,心卻早就飛回了營,不停的盤算著如何再好好練上一練,這一瞬間的功夫,已經想過了十幾個戰陣,七八個攻略。

朱常洛轉過頭,澄如秋水般的目光落在熊廷弼的臉上:「熊大哥,我還有一件事要求你呢。」

在熊廷弼的心中,朱常洛和天上的神明沒有什麼不同,聽到神居然有事要求他,面目生光之餘頓生不敢置信之感,眉開眼笑道:「殿下儘管吩咐,就是要我的命也使得。」

朱常洛笑了一笑:「熊大哥的命金貴的要死,我可要不起。」隨即斂起笑容,變得正色:「熊大哥回京之後可曾見過莫大哥?」

這個時候提起莫江城?有引起莫名其妙的熊廷弼撓了撓頭:「在到三大營前,我一直在莫府住著呢。」朱常洛嗯了一聲,一邊伺候的王安從袖子取出一張卷好的紙遞了過來,朱常洛伸手接過之後,似乎微微猶豫了一下後轉遞給熊廷弼,後者一頭霧看著手中捲紙,紅綾束腰,封口處有吏部朱印彌封,一看就知這是朝廷調令。

「殿下,這是什麼?」暗中稀罕的熊廷弼完全的不知所以。

「這是戶部廣盈庫、軍儲倉二處六品主事任命文書。」

「給莫江城?」在得到朱常洛肯定的點首示意後,熊廷弼輕聲噝了一聲,隨即驚訝的抬起頭來,眼底一派驚喜。

他入官場也不是一年兩年,自然知道偌大朝廷龐大的諸多機構中,除了人人仰之彌高的內閣,再往下數就是六部位高權重。而六部之中,自來就以吏部為尊,而戶部緊居其二;作為天底下所有的讀書人來說,十年苦讀,一朝龍門,窮一生之力只要能夠進入六部,這一輩子仕途就算平順已極。

因為掌握一國錢糧賦稅戶部與其他部不同,除了尚書侍郎外,特別設立了寶鈔提舉司、印鈔局、廣盈庫、軍儲倉四處直隸機構。聽名思義,就可知這四處權力之重,遠非其他散職可比。事實也證明,但凡接手這四處的官員,無一不是當今天子的心腹。別看眼下這官階只是一個六品的主事,但歷任戶部尚書、侍郎,多是從此四處而出。

熊廷弼嘆了口氣,自已這拿的那裡是一份文書,這就是一份前途無限光明的未來戶部尚書的委任狀啊……莫江城有這種際遇,已經可以用一步登天四個字形容!熊廷弼感嘆莫江城的好福緣時,也真心為好友感到高興,可是心中忽然一動,感到一陣奇怪,隱約察覺到有些不對頭:「……殿下高看重用他,怎麼不直接派人傳旨?」

朱常洛搖了搖頭,臉色有些沉重:「我不想勉強他。想來想去,這事還是交給你比較好。」

勉強,這是什麼話?熊廷弼頓時有些愕然,作為莫江城的好兄弟好朋友,彼此了解極深。別看他家大家業,但身為商賈之人,即便是穿金戴銀,卻是地位低下屢受人欺,走那都沒有人看得起。這道任命對於莫江城來說正是千載難逢的魚躍龍門的好機會,做夢都求不來的好事,怎麼太子就用上了勉強二字?

眼睛轉得幾轉,熊廷弼臉色變得嚴肅,上前一步:「殿下,如果有什麼事,您可直接對我講。」

其實他不說,朱常洛也要說,也沒避諱孫承宗與麻貴,就將莫江城入宮覲見,正好自已病發,後來見到蘇映雪後,莫江城回去一場大病這件事淡淡說了一遍,他說的很快,說白了就是簡單將那件事敘述了一遍,然後就住了口。

麻貴聽得一頭霧水,完全的不知東南西北;孫承宗極富智計,但這些情情愛愛的事對於他來講,堪比用擀麵杖吹火,實實的一竅不通;他們兩個不知頭尾,可熊廷弼已是聽得明明白白,嘴裡不知不覺竟然有了絲淡淡苦味……眼前不由自主浮起那一抹俏麗倩影,原來對她有意的不獨自已一個,熊廷弼心頭不乏失落之意,卻是一閃即過,轉眼就是雲開月明般的清爽。

「殿下用意深厚,熊飛白替兄弟先謝過。明天我就出營找他,他要是還敢犯糊塗,我打也打醒了他!大丈夫立身於天地,當以建功立業為要,兒女情長,那也得看緣份,強求無益。」只有他自個心裡清楚,話雖然說的莫江城,實際上無異於自解。

說罷後大踏步揚長出去,只是步伐匆匆,難免有些局促凌亂。看著熊廷弼的背影,好象有點明白過來的孫承宗一笑道:「殿下春風化雨,無論是熊兄弟還是莫兄弟都是屢承恩澤,只望他們能夠理解殿下的用心良苦就好。」

朱常洛搖了搖頭,笑容有些苦:「老師你不要誇我了,熊大哥是什麼樣的人不用多說,就說莫江城確實是個不何多得的人材,咱們能夠有今天種種,他出力甚多。我所作所為就是在為國選材,力求不使黃金入土,明珠蒙塵,他日就算我不在時,大明朝廷有你們在,那也沒什麼可擔憂的地方了。」這幾句話由心感嘆,居然不知不覺中說了幾分真相。

聽前邊的那幾句話時,孫承宗一直在連連點頭,深有同感,可後邊這一句一經入耳,孫承宗霍然抬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殿下……為何做此不祥之語?」這才意識到自已一不小心失言了,心裡先警告自已句,抬頭見孫承宗一臉驚慌,連忙開朗一笑:「開玩笑啦,老師不要當真。」

一直沒有說話的葉赫,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掠過一絲悲傷和怒氣,隨即低下頭。孫承宗驚疑不定,看了一眼朱常洛,也沒有再說什麼。這個時候王安恰好進帳來,笑眯眯道:「殿下,工部趙大人帶人將東西都送過來了。」

朱常洛站起身來,眼神變得迫切熱烈,「說了這麼多閑話,終於到了辦正事的時候啦。」

一聽說要辦正事,頓時引起幾個人的注意力,朱常洛心情看來極好,一臉春風當先就走了出去。

一行人來到校場之上,果然見來自工部的車馬人夫溜須源源不斷的自營門湧入,每人肩杠馬挑著儘是大木箱,看著甚是沉重,不知裡邊是什麼玄虛,趙士楨正在不停的呼喝指揮,要人夫輕拿輕放,小心磕碰。

見太子來了,趙士楨一臉紅光地迎了上來納頭就拜,道:「老臣姿質弩鈍,不堪大用,所幸這次沒有誤了太子大事。」見他比之前清瘦了不少,朱常洛有些心痛,一把將他拉了起來:「老大人勞心戮力,於朝廷有大功,常洛心裡記下了。」

這次趙士楨沒有客套,二人相視一笑。群臣如股肱,貴在知心,客套話不必多說,彼此心中有數,一切盡在不言中。

其實在看到趙士楨的時候,孫承宗已經隱隱的猜到這裡邊是什麼了。人的名樹的影,趙士楨善做火器之名他久有耳聞,聯想到前些天朱常洛來大營時的驚人之舉,孫承宗的臉上頓時泛起一陣狂喜,眼睛已經開始發光:「微臣斗膽猜上一猜,這裡邊莫不是上次說的燧火槍?」

朱常洛哈哈一拍手:「果然不愧是老師,見微知著明察秋毫。」

孫承宗大喜!雖然朱常洛上次探營時已經向他展示了燧火槍的威力和用法,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麼短的時間內,這麼快的做出這麼多的槍,看著那幾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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