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攤牌

從李府秘室出來的時候,夜風中帶著合歡樹的清香撲面盈懷,耳畔中隱隱傳來陣陣絲竹聲響,李如松板著臉的送到門口,還要往外再送時,朱常洛微笑著轉過頭:「將軍止步罷,貴客在堂,主人怎能遠離?」

微覺有些刺耳的李如松有些不安,勉強拉動嘴角:「殿下說笑了,若論尊貴,天底下有誰能比得上您?且容微臣備馬,親自送您回宮。」對於這樣的奉承朱常洛除了一笑了之外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倒是身後王安上前一步陪笑道:「將軍大可不必,請儘管放心,咱們帶著虎賁衛來的呢。」

聽到王安這樣說,李如松沉吟了片刻,終究忍不住上前一步:「殿下,今日的事……」

黑暗中朱常洛轉頭看他的臉,就算夜色再沉,也擋不住那人臉上寫滿的期待和興奮,當然也有忐忑和疑惑。對方在擔心什麼和期待什麼,朱常洛自然了解,心裡卻嘆了口氣……自已明明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可是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二的問個不停?可看對方一臉執著堅定,似乎自已不再次給出答案,還真不好意思出這個門。

朱常洛忽然笑了起來,黑暗中眼眸晶瑩閃動:「今夜之事,還請將軍再思再想,一切就看明日金殿之上,將軍如何擇選,機會只有一次,請將軍慎而重之。」說罷這些後不再遲疑,轉身邁步就走。

一句慎而重之,包含了多少意思……說的人有心,聽得人有意。李如松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不知為什麼,原來信心滿滿的自信在這一刻忽然有了鬆動,想到朱常洛做出的承諾,又想起他要自已做出的承諾,一時間思緒如飛,居然恍惚惚出開了神,完全沒有發現太子朱常洛已經出門而去。

守著門瞪著他的王安大為不滿:就算殿下此刻白龍魚服,你們李府不必大開三門跪地迎接,可這是要走了怎麼著也得送出幾步吧?瞟了一眼出神的李如松,不由得心裡有氣,掩門的手難免著意加了幾分力。

隨著砰的一聲大響,讓李如松從出神中醒了過來,這才發現太子人蹤不見,先罵了自已幾句糊塗,連忙搶出門去送。

車輦前一匹高頭大馬上邊端坐一人,見著朱常洛緩步走來,微微一笑,夜色中露出一口白牙燦然生光,向著他伸出一隻手,笑喝道:「上來!」朱常洛微笑著伸手相握,那人伸手一用力,朱常洛身如紙鳶飄身上車,追出門來的李如松急上幾步喊道:「殿下……」

馬上之人驀然回頭,兩道鋒銳冷酷的眼光如同電閃般掃來。李如松吃了一驚,不自主的停住腳步,定睛一看才認出騎在馬上的人正是葉赫。因為他的出現,原來隱在暗處的一行人所有眼神齊唰唰望了過來,一片冷森凌厲的殺氣,如實質如潮水般向李如松奔騰襲來。

首當其衝的李如松不由自主輕聲噝了一聲,他久在軍中,對於這種熟悉之極的殺氣,感受比常人要敏感的多。心中颯然驚悚,前移的腳步已經停下,發現殺氣正是來自對面那一群筆直站立的黑衣玄甲的守衛。帶了半輩子兵的李如松只看了幾眼就已經斷定,這些必定就是剛才王安口中所說的虎賁衛……傳說太子用京中難民練了一隻虎賁衛,勇敢驍剽無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忽然念頭一轉,驚嘆的心情忽然變成一種莫名的恐懼,所謂知一得十,虎賁衛已經如此,那麼這位太子殿下一手建立的三大營又是何等神威?這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一般瞬間閃過腦海,讓李如松不自覺的抬起頭驚訝的瞪著朱常洛,額頭上忽然就出了一層細密之極的汗珠。

朱常洛從簾中露出一個頭,「將軍,可還有什麼事要說?」

李如松幾句想說的話忽然堵在了嗓子眼裡,到了嘆息一聲:「今日說的事,還請殿下一定守信,無論結果如何,微臣一門感同深受,永誌不忘。」黑暗中看不清朱常洛的眼色,只見他的眼眸晶瑩閃光:「將軍儘管放心,既然說起了,我也提醒將軍一句,月盈必虧,水滿自流,人貴有自知之明。」

二人在這裡打啞謎賣機鋒,葉赫靜靜的站在一旁,忽然開口道:「時候不早,再不回去宮門就要閉了。」

朱常洛點點頭:「將軍請回罷,明日自然就有旨意頌下。」

「微臣恭送殿下。」車聲粼粼遠去,李如松靜靜的悵望,心中充滿了不安與興奮……還有些惶恐。

寬敞的青石大街上靜無一人,忽然前面路口拐彎出現了一個紅衣少女,微風吹起了她的鬢髮,在這溫暖的夏夜中如同一朵靜靜綻放的花。葉赫忽然停住馬,隨著他伸出的一隻手,眾多虎賁衛握住腰間長刀的手已經鬆了下來。

瞪著眼前這個修長挺拔的身影,李青青忽然覺得臉有些發燒,當年的痴纏愛戀雖然已經過去,可是尷尬卻不能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消除,就在這時候,朱常洛探頭出來:「怎麼不走……咦,是你?」看到了擋在車駕前的李青青,不由得瞬間怔住。

李青青眼神好的很,嫣然一笑伸手招了幾招:「你過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於是大街上出現了這麼一幕奇景,一男一女並肩前行,離他們將近五十步遠的地方,一行車隊緊緊跟隨。說起來五十步是個很好的距離,即不顯得近也不隔得遠,看著前面緩步而行的兩個人,葉赫忽然嘆了口氣。

大街上安靜的很,二人並肩前行,很有點前世談戀愛壓馬路的感覺,到底還是朱常洛終於忍不住:「這深更半夜的,你一個大姑娘不休息跑出來,不怕有個好歹?」

聽出對方言語中那絲關心,李青青心裡甜絲絲的,忍不住笑眯了眼:「本來早已睡下,是二叔找來那班舞妓,又唱又跳又鬧,我那能睡得好。本來想起來看個熱鬧,卻正好看到父親和你並肩出來,你雖然一身便衣,可是我只看一眼的你的影子,就知道是你啦,所以從小門轉出來,在這裡等著你,你看我聰明不聰明?」

一番話一口氣說出來,一行說一行笑,如同珠落玉盤般的清脆無比,受到她的感染,朱常洛不由得莞爾:「你一個人跑出來,李將軍知道了會擔心的。」

李青青臉也有點紅,有些害羞還有些熱切的盯了他一眼:「哼,李家出來的人,有那個不會功夫的!我武藝好的很,你不必為我擔心。」忽然想起那年遼東寧遠伯府門前,李青青大斗葉赫的景象,朱常洛終於忍不住哈哈的笑出聲來。

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一轉念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哼了一聲:「別笑啦,我這次是有正事要和你說的。」

一說起有事,正要觸動朱常洛的心事,笑聲頓時止住,李青青發現有些不對勁,有些不安道:「你怎麼啦?」

朱常洛嘆了口氣,仰起頭看著天,黑沉沉的只見星星不見月,悠然道:「也好,你有事說,我也有事對你說。」

李青青一怔,側起的臉白皙細膩,眼神清澈透明:「你先說。」

朱常洛搖了搖頭:「女士優先,還是你先說吧。」

雖然不懂女士優先是什麼意思,但是李青青還是覺得很高興。嗔怪的瞥了他一眼,害羞的低下了頭,聲音忽然的放低:「……其實也沒什麼事,這幾天爺爺來了好多信給爹,我娘順便也捎了一封信給我……你猜上邊說了些什麼?」

本來在怔怔的聽著,在扣到李成梁捎了很多信這句話時,朱常洛的眼神在一瞬間有了些彎化,隨即變成平常,嗯了一聲,隨口道:「娘痛女兒,想必是要你好好照顧自已。」

「嗯,不止這樣啦。」好象為了鼓起點勇氣,李青青狠狠的哚了兩下腳:「娘說,我馬上就要過十七歲的生日了,也到了……到了出嫁的時候啦。」話一足作氣說的,可是說完之後頓時羞不可遏,連耳根都紅得要噴出火來。

朱常洛轉過頭看著她,半晌沒有說話……

身上熱度漸漸變冷,李青青心情變得有些糟糕,「喂,你……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

回答她的還是沉默,等了片刻沒見回答的李青青聲音忽然拔高,「我就知道你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你就說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和我一般大的姐妹都已經開始出嫁了呢。」

看著一臉委屈大發嬌嗔的了青青,朱常洛心裡百感交集,良久之後一直嘆息,「我都知道。」

正在發脾氣的李青青忽然就停了埋怨,清澈的眼神變得有些驚訝也有點惶然。

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羞惱,李青青正在微微的發抖,朱常洛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感受到他手傳來的溫暖,李青青對於剛剛的衝動忽然有些後悔,低了聲音道:「嗯,如果你不願意,再往後延個一年兩年也是使得的。」剛說完這句話心裡登時大悔,生怕他若是打蛇隨棍上同意了,那可怎生得了?可是話說出口如同潑出的水,想收也是收不回來了,一時間患得患失,一張臉蛋紅似火燒。

朱常洛搖了搖頭,「我有個故事,你要不要聽?」

李青青怔怔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地道:「好……好吧。」

儘管她心裡覺得這個時候,不如討論下婚事來得比較實,可是手被人握著,曖曖的由手到心的感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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