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狼心

回到慈慶宮後的朱常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魏朝叫進書房,時間沒用很長,就見魏朝低著頭板著臉出來。一直到用晚膳的時候,太子朱常洛都沒有露頭。眼見時候漸晚,塗朱實在忍不住,便端著一碗粥往書房,進門就發現那位在她心裡眼中視之為天的太子殿下,正脹紅著一張臉,悵然望天,悠然出神。

塗朱小心問道:「殿下剛好不久,可別勞心動神了,奴婢做了百合薏仁粥,您可要進一些?」

人在鬱悶的時候,吃東西也未嘗不是一種發泄。朱常洛賭氣似的拿起韙勺喝了幾口,粥熬得火候俱到,入口甜膩香滑,可是幾口之後,忽然就停了手,怔怔瞪著那雪白的粥出神。

先前見他吃的得香甜,忽然又這樣光景,塗朱不由得有些擔心:「殿下,可是那裡不合口味了?」

回過神來的朱常洛搖了搖頭:「沒有,很好吃。」說起來拿著湯勺又吃了幾口,已經是明顯的食而不知其味了。

塗朱嘆了口氣,將早就準備好的拭嘴巾帕遞了上去,柔聲道:「有心事吃了不克化,殿下等會再用罷。若是積了食,那倒成了奴婢的罪過了。」被塗朱看破心事,朱常洛也無心再裝下去,伸手將碗遞給塗朱,聲音帶著點猶豫「……那日我昏迷的時候,蘇姑娘真的……真的那樣了?」

對於這個問題塗朱有些驚訝,但是轉念一想便已瞭然。不論這事是誰說的,但太子問起就說明他已經知道了,那自已也就沒有必要再暪什麼,當下點了點頭。

朱常洛嗐了一聲,伸手拍了拍額頭,「……明白啦,我終於明白啦。」

塗朱瞪著眼看著他,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麼。

剛見過的莫江城頹喪若死的樣子歷歷在眼,明顯的對某人用情極深,已近成痴。他明白了莫江城那突如其來的大病是為了什麼原因,也明白了莫江城在自已走時說的句哀怨萬種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儘管朱常洛覺得自已好無辜,但是確確實實的有些百口莫辯,想到今後該如何面見莫江城,朱常洛瞬間頭痛無比。

當日選妃那日情景重現腦海,蘇映雪能夠參與顯然是王皇后的意思,但朱常洛可以確定一點,當時蘇映雪對自已並沒有一絲半點的意思。想起那清如雪冷於霜的臉,朱常洛無言搖了搖頭,眼神變得深淺不定。他真的懂蘇映雪為什麼這樣做,與腦海中那些不曾引起注意記憶碎片一旦聯繫起來,頓時就變成了一個接一個疑問。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蘇映雪總是時不時的出現在自已的身邊,從那日靈堂出現到前些日子花園相見,再到眼下以身飼葯,朱常洛眼神已經開始閃爍……是時候抽空去趟坤寧宮了,因為蘇映雪欠自已一個解釋。

大明萬曆二十年的五月,天氣炎熱,人心更熱。

一切的熱潮中心的起源完全來自一個人,當朝太子朱常洛。

今日的大明朝堂,已經今時不同往日,內閣中有申時行和王錫爵兩個老臣坐鎮,如同鎮邪門神一般,無論從人望還是資歷,足夠彈壓住百官中隱藏著蠢蠢欲動的一些人的魑魅伎倆。而新近補缺上來的于慎行、李廷機、葉向高三人更是齊心戮力,一心理政,朝中一反先前沈一貫在時的混亂沆瀣,但是陳年積弊不可能一蹴而至,盤根錯節的勢力也不可能一下子掃清,但不能否認的是情勢一直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剩下的只需要時間。

站在丹陛之上往下俯瞰,朱常洛頗有些感概,攘外必先安內,眼下的局面可以說自已初步目的已經達到。

太和殿下文東武西百官肅立,一水的正顏厲色斂息靜氣。幾次事件交鋒下來,群臣對於這位綿里藏針的少年太子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小視。

「今天有兩件事需要知會眾臣知曉,眾位都是咱們大明股肱之臣,待我說完後,若有好的建議可儘管說來。」

申時行是首輔,當仁不讓出班道:「殿下有事儘管說,臣等不敢不盡心。」

欣慰的望了這位老臣一眼,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揮手示意讓他站起。朱常洛臉色變肅,眼神四下里一掃:「第一件,咱們大明是時候重建京師三大營了。」

京師三大營分為五軍營、驍騎營、神機營;五軍營以步兵為主,分中軍、左右兩掖,左右兩哨,所以叫五軍。騎騎營是以騎兵為主,行動如風,而神機營就不必多說了,自然是火器為主。

京師三大營首創於成祖朱棣,作為當時最精銳的部隊之一,三大營以其非同尋常的戰鬥力南征北戰,鐵騎所過之地,敵方聞名喪膽。可惜後來接連幾朝武事廢馳,三大營日薄西山漸式微,一直到嘉靖帝開始提議重建,卻因國力衰竭加上天災人禍不斷,沒等實施便已丟在一旁。等了到隆慶一朝,重建之事再次被提上議事日程,但因為六文六武提督制,文武意見不一,天天扯狗皮打嘴架,隆慶帝無奈之下只得下令停止。

如今到了萬曆一朝,太子重提此事,想當然的在群臣中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與王錫爵交換了個眼光,申時行沉吟了一下,決定還是說實話:「京師三大營重建是幾代先帝心愿,臣等沒有任何異議。只是軍費龐大靡費,只怕國庫無力支撐。」一句話,無錢不成事。

申時行的話,朝臣當中頓時響起一稀稀啦啦的應喝聲。

「申閣老慮事周祥,說的很是,但既然提出這個事情,自然就有解決的方法!重建三大營的詳細始末,我已稟告父皇並得到了授權。一切費用兵餉,諸位可以放心,不需動用府庫一分一毫,完全改由內帑支出。」

這句話一出,群臣又是一陣騷動,當今皇上都支持,這讓本來準備反駁的一些人瞬間改了主意。

將眾臣的反應一一看在眼中,朱常洛微微一笑:「重建京師三大營,不是為了復我先祖雄風,而了為彌患於末萌!」說到這裡臉色變得肅重,聲音激昂:「先有土木堡之變,後有俺答哱拜之亂,大明好象積弱已久,隨便一些小丑宵小都可以隨意窺測覷覦,咱們也該到了雄起的時候了。」

都是十年寒窗苦讀出來的人,濟身立足朝堂之時,無論是賢是貪,每個人的初心誰敢說沒有那三分熱血?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莫不如是。朱常洛提起的土木堡、俺答哱拜等幾件事,就像是一團火,瞬間點燃了以申時行為首的一眾大臣,無不被朱常洛幾句話撩撥的熱血沸騰。

有幾個人已經奔出班:「臣等支持殿下提議,請殿下將重建之事交於臣等,必將肝腦塗地,以死而已。」

申時行和王錫爵對視了一眼,二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就沖跪在地上請命的這幾料,別看一臉的慷慨激昂,實際上都是沖著油水去的。和主輔次輔大人表現不同,葉向高不顯山不露水的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本子,將跪在地上幾人名字悄悄記錄其上。地上幾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離葉向高比較近的幾個人無不側目而視。

掃了眼跪在地上請命的幾位大臣,朱常洛淡淡一笑道:「諸位一片忠心很好,不過你們都是文官,不通武事,且退下吧。」那幾個文官大失所望,訕訕的爬起來,歸班之後難免又受到許多白眼。

太子的這一句話入了殿中眾臣的耳中,難免又是一陣翻騰。歷朝來大明的規矩一向是以文馭武,怎麼聽太子的意思,這是個換過來了么?可是在看到太子眸底那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時,眾臣心中或有不滿,卻沒有一個敢宣諸於口,生怕一不小心就倒了霉,所以從內閣六部到言官御史,眾官紛紛緘默以示柔順。

見眾臣不再反對,朱常洛趁熱打鐵:「除了重建京師三大營,還有另外一件事要知會眾卿。」

太和殿上靜悄悄的,但是所有的人一齊抬起頭來,屏息靜氣的聆聽,生怕漏掉了一個字。

「自既日起,咱們大明,要重建水師!」

重建京師三大營和重建大明水師比起來,要是打個比方,前邊一個就好象一個老百姓在自家小院內蓋了間小廚房,儘管家裡窮得叮噹響已快揭不開鍋了,若是勒緊了褲腰帶,拼著餓上幾天肚子還是可以撐得過去。但後邊一件事,那純粹是把房子扒了,要在原址上平地建高樓。

蓋小廚房可以,蓋高樓那是匪夷所思,是痴人說夢。這個近乎荒誕的想法,使得眾臣瞬間化成石塑木雕。

沒有人敢相信這個話會是真的,可是在一道道驚疑的目光投向說這個話的太子的臉上時,居然沒有人敢不相信他說出話的不是真的。此時立起身的朱常洛,完全褪去少年青澀的臉上,顯露而出的儘是統御四海,指畫江山的無盡霸氣,就好象天邊跳出雲海初升的一輪旭日,經歷了漫長陰沉晦暗的永夜,迸發出的全是耀眼奪目的不盡光茫。

在大明朝的東方,一衣帶水的近鄰,也有這樣一個國家,也出現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叫豐臣秀吉。

「在我有生之年,誓將唐之領土納入我之版圖。」初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萬曆十三年的時候,豐臣秀吉成為了京都真正的領導者,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關白。也就是這一年起,志得意滿的豐臣秀吉將這句話掛到了嘴邊上,說到後來,就連在他身邊的擁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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