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心術

「不錯!咱們現在若是降了,必死無疑!」

哱承恩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個堅定應和自已的人。

哱雲居然能為自已說話,這對於哱承恩來說,好比日從西出月自東落,天塌地陷一樣的難以置信,就連一腹心事的劉東暘禁不住輕噝了一聲,這狼不吃肉改念佛,太也不正常了都……

和別人一臉的驚詫相比,哱拜更加的一臉沉凝,不知怎地心裡竟然生出一絲極其怪異的不安來。

「心裡怎麼想的,全說出來罷!」語氣明顯的已經非常的不耐煩。

哱雲直視哱拜,「義父,魏學曾身為三邊總督,此次督師來平我寧夏,幾次總攻都被我們擊退,黔驢技窮無奈只得圍而不攻,眼下派張傑來,必是存了挑撥離間的用意,一旦得逞,他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平叛剿撫大功便可唾手而得。」

此時大廳中靜悄悄的,所有人的視線全部聚集在他一人身上,而哱雲的眼神有意無意的瞟了一眼身邊的劉東暘,這一眼登時將有心病的劉東暘嚇出了一身泠汗,瞬間有一種心底秘密被人看穿的驚悚感,不由得如坐針氈。

哱拜一直不停移動的腳步慢慢變緩,似乎已經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他身邊多年的哱雲對於他的了解極深,只看他這個樣子便知道自已這些話已經說進了他的心裡,在心裡先就冷笑一聲,臉上卻倍加恭敬:「魏學曾用心極毒,他用這一招拖刀之計,一可使我們軍心渙散,不戰自敗,二可靜待援軍,若過些時日,待明朝援軍來至,那便是大事已晚!」

這一句話徹底擊中了哱拜心口,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哱雲這一番話確實點醒了他,若是魏學曾在此,必定會對哱雲這個看透他的用心的傢伙跳腳痛罵,可是這一番話對於哱拜來說,確實如同一桶涼水當頭澆下。

忽然大聲喝道:「來人!」門外應了一聲,跑進兩個親兵護衛。

哱拜將牙一咬,眼中凶光畢露:「去將張傑拿下,將他的腦袋砍了,從城牆頭下丟下!」

兩個親兵應了一聲,正要轉身離去,一直低著頭的劉東暘情不自禁驚叫道:「哱爺不可!」

可這句話一說出口,劉東暘頓時就知道壞了。

大廳中瞬間變得一片沉默,氣氛古怪壓抑。

哱拜、哱承恩父子二人目露凶光,死死的瞪著劉東暘,而土文秀則一臉的幸災樂禍,坐看劉東暘倒大霉。

劉東暘額頭見了汗,縱他是虎狼之輩、梟獠之心,可此刻在哱氏父子凶威之下,也不由得他不憷頭。

哱拜揮手示意親兵暫退,哱承恩獰笑一聲:「老劉,我說殺張傑,你為何阻攔,莫不是他也許了你什麼好處不同?」

劉東暘霍然站起,一臉的惱極成怒:「哱爺,劉東暘跟著你東征西討這麼多年,一向對你忠心耿耿,我不過是念著張傑和我們關係甚好一場份上,放他一條生路罷了,哱爺若是因為這個疑我,我去親自殺了他便是。」說完手已經扶在了劍柄之上,許是用力過大就連手背上青筋已經畢露。

哱雲在一旁察顏觀色,現在已可斷定,張傑入城後肯定找過哱拜也找過劉東暘!想當然開出的條件也是一樣,眼下他們雙方心中各有猜忌,後邊將要發生什麼,肯定會非常的精彩。

忽然想起了十幾年前那一晚,爺爺傳給自已控心七術時鄭重告訴他:欲成天下之大事,須奪天下人之心,能奪人之心者,是巧制人,不能奪人之心者,是笨制人。

爺爺說的話,自然是沒錯的。

此刻哱雲非常想念一個人,幾個月前在他的身上種下了控心七術中的狡心術,不知現在效果如何?亂了你們的心神,為你們種下心魔,這才是兵不血刃的制勝王道。

再看哱拜等人,哱雲的眼底已儘是不屑,不過一式奪心術,便可讓你們自相猜疑,與那個人比起來,簡直是豬。

哱雲心底嘆了口氣,自已歷練了這麼長的時間,不知道在爺爺的心中,自已到底合格了沒有?

廳內氣氛依舊冷如冰凍,就在哱拜眼神越來越陰,哱承恩的手快要捏住了腰畔刀柄的時候,哱雲忽然輕笑一聲:「義父,我可擔保劉總兵所說是真的。」

語出驚人,一室嘩然。

哱承恩的猜忌,劉東暘的驚訝,土文秀的暗恨,所有的眼光全都射向了哱雲。

而哱拜深深地看了哱雲一眼,哱雲抬起頭對著他燦然一笑。

哱拜忽然就懂得了什麼,瞬間臉色放緩,而後放聲大笑。

「東暘跟著我十幾年向來忠心耿耿,信不過誰我還信不過你么?你且去吧。」

「謝哱爺不罪。」劉東暘如蒙大赦,可是躬腰行禮之時,握著劍的手絲毫沒有放鬆。

這一切哱拜看在眼裡,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幾下,眼底有野獸吃人前的狠厲。

劉東暘行完禮轉身要走之時,哱拜淡淡道:「土文秀,你去和東暘一道將張傑的頭顱拿下,先在城中示眾,以堅眾兵之心,然後由派人送出城外,交給魏學曾罷。」

然後似笑非笑的對明顯發愣的劉東暘道:「東暘,這事就勞你受累了。」

劉東暘呼吸已有些粗重:「哱爺有命,怎敢不遵。」說完轉身便走,土文秀早就得了哱承恩的眼色,隨後起身跟著去了。

看著幾近逃竄的劉東暘,哱雲幾乎都快笑出聲來了,老劉變成了東暘,這遠近分明變化的不要太快了吧。

劉東暘走後,哱拜臉上的笑容瞬間僵在一角,急踱了幾步,心中一股莫名怒火無可發泄,手起一刀將桌上茶杯劈成粉碎。

哱承恩拔步就往外走,哱拜怒喝道:「老大,你想幹什麼?」

哱承恩猛得轉過身來,一臉的猙獰,咬牙切齒道:「阿瑪,這個劉東暘已經有了反心,留下來必定是個後患,我去宰了他。」

哱拜伸手猛得大拍一下桌子,轟得一聲巨響,怒喝道:「他就算有了反心,此刻也不是你能動得!」

「劉東暘握有兵權,而且已經有了警覺,若是輕動,必起內訌,到時咱們寧夏城可就不攻自破了。」轉身對哱拜笑道:「但義父計高一籌,只要劉東暘殺死張傑,他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投明,絕了他的後路,比殺了他還痛快。」

哱拜點了點頭,轉頭就訓哱承恩:「雲兒比你小了好幾歲,可這見事明白,機智果敢勝你幾倍!」

其實哱拜用意哱承恩末必不懂,只是一時怒火上涌,有些衝動,現在被父親說成不長腦子不長心的傢伙,這一恨真是天高水長,再也無法可解,忽然跪在地上磕了個頭,一言不發轉身起來就走,哱雲清楚明白的看到,哱承恩的眼底那一絲溫情終於被狠厲取待。

將人心玩弄於股掌,生死自然一任我意,哱雲心裡又是喜又是得意。

哱承恩的無禮舉動早將哱拜氣倒在椅上,此刻撫胸摸額,呼呼直喘,哱雲輕輕走上前去站在他的背後,雙手體貼放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按摩,哱拜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滄桑之極:「老大真是不中用,以後我就全靠你了。」

哱雲應了一聲,笑得燦爛無比,動作越發輕柔。

如果此刻哱拜抬頭,必定會發現自已這個義子的笑容與以前謙恭溫良完全不同,現在的哱雲就好象一個來自地獄的使者,看著哱拜的眼神已是看死人的眼神,沒有半分的慈悲,有的儘是得逞的快意。

眾叛親離了么……哱雲靜靜的凝視著這個自已從五歲起至今叫了十五年義父的人。

衝天的火光,一地的死屍,刺耳的哭喊,和倒在地上的父母……不對,是養父母。

看來自已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哱拜死局已定,而且會死得很慘。

但是走之前還得再添上一把火,就當是自已最後送給他的禮物。

被兒子叛變,被部下叛變,然後再被兒子殺死,想來肯定會有趣的很。

哱雲陰悱悱地盯著哱拜,毫無聲音的用唇形送了他一句話:「放心,我會回來給你送終的。」

離寧夏城不遠處層層明軍大帳內,魏學曾一臉鐵青的瞪著剛由寧夏城送來的一隻錦盒。

盒內是張傑的頭,一對大大睜著的眼,恐懼又空洞的睜著,當真是死不瞑目。

帳中氣死風燈光線忽晦忽暗,帳外寒風嗚咽呼吼有如低哭婉訴,魏學曾只覺得自已一張臉彷彿被人狠狠的正反抽了兩記一般,火辣辣的又麻又痛,良久之後以手據案對天狂吼道:「哱拜,劉東暘,你們當真以我好欺么?今日魏學曾對天起誓,與你們不死不休!」

由帳外匆匆趕來的麻貴正好聽到他這一嗓子狂吼,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麻貴不是漢人,他出生於大同右衛一個回族軍人世家。由舍人從軍,積功直升到了都指揮僉事,並充宣府游擊將軍。早在隆慶年間,便擔任了大同新平堡參將。後有蒙古韃靼入侵邊城,山陰、懷仁、應州相繼被攻陷,只有右衛城在麻貴與其兄麻錦帶領家人與軍民合力據守下得以保全,麻貴以功在萬曆初年授大同副總兵。萬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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