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瘋狂

厚重的陰雲沉沉壓在天邊,北風呼嘯如刀,冰霜嚴寒滿地。

對於身處寧夏城的百姓們來說,天在冷總有法子禦寒。

可是心若冷,能做的似乎只有一件事……認命……然後等死。

自從哱拜回兵之後,從巡撫到總兵再到大大小小的官員,拔起蘿蔔帶起了泥一樣,昔日威風八面的大官們一個個全被抄了家,紅袍烏紗換成了五花大綁,全都變做了階下囚。

感覺這個東西說起來很玄,有些時候永遠是遲鈍的,有些時候卻是最靈敏的。

本來是抱著看熱鬧心理的百姓們忽然醒悟到……這天是不是要變了?

寧當太平狗,不做亂世人。

這是所有身處寧夏這種邊境之城的百姓們,幾十年來用血泡出的真理。

不安驚恐的人流涌到四城城門之時,卻驚惶的發現,厚重的城門已經關閉!

哱承恩遠遠地看著高高在上的阿瑪親熱的握著哱雲的手,一張全是橫肉的臉笑得如同五月石榴向陽似火,卻全然不管自已這個親生兒子的一顆心,已經直接酸成了背陰葉底的李子,咬一口足可酸肺傷肝。

哱雲臉上掛著謙遜地笑,依舊是一句話不說,一雙眼波光粼粼,清澈見底。

可是有意無意間,眼眸偶爾一個轉動,便如冷電掠空,斜睨著哱承恩,眼底有十分的不屑與挑釁。

哱承恩的臉徹底沉了下來,一隻手已經摸到了冰涼的刀柄。

離他最近的土文秀早已駭得心驚肉跳,大廳內的氣氛已經到了不能再冷的地步。

眼看雷霆將起,轉瞬風雨齊至,土文秀暗暗叫苦,正準備硬著頭皮打個圓場。

可是這個時候一聲質詢打破了這個局面。

土文秀突然就鬆一口氣,第一次覺得這個跪在地上的黨大人關鍵時刻終於有了那麼一點用。

「哱拜,你擅自加刑於朝廷命官,可是想要造反?」

自古以來造反兩個字便是一座道德的高山,當它倒下來的時候,任你多有能耐的人,也無法承受這兩個字帶來的壓力。

名不正則言不順,自古至今,每一個造反的人絞盡了腦汁,想盡了借口,只是為了證明自已沒有造反。

造反兩個字一說出口,哱拜一怔之後便是大喜,因為這個死對頭的一句話,哱拜已經為自已找到了最好的理由和借口。

心情爽到了極點的哱拜哈哈狂笑起來,笑的志得意滿,笑的野心畢露!

寧夏總兵張惟忠臉色已經煞白,強笑道:「哱拜老弟,快不要和老哥我開這種玩笑,你這次平叛立下大功,我這個總兵的位子早晚就是你的。」

哱拜和張惟忠素日關係不錯,對於總兵這個位子可謂是覷覦已久,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再投其所好也沒什麼用處了。

「老哥哥,平常你對我不錯,可是這次事起突然,可別怪老弟我失禮了,老子受夠了這個狗官的鳥氣,現在不想受了。」

說到這裡,話音轉厲:「現在老子要和這位黨大人好好的算算帳。」

張惟忠聽出了話味,驚得一個身子抖個不停,話都說不利索了。

哱拜不奈煩和他羅嗦,厚厚的眼皮下凶光四冒,已經死死盯在了黨馨身上。

黨馨心驚肉跳,已經接近崩潰邊緣卻兀自嘴硬。

「狗賊,擁兵作亂要挾上司,你難道就不怕殺頭滅族嗎?」

好象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哱拜仰天打了幾個哈哈,低下頭時已是一臉的猙獰,伸手從腰間抽出刀來,便架到了黨馨的脖子上。

這一刀若是下去意味著什麼,所有人都看得懂,所有人全都屏息靜氣。

「哱拜有今日,全是拜你這狗賊所賜!」

「自你上任三年以來,老子受盡了你的鳥氣。」

「這幾年殺你的機會多的是,可是老子忍了,我在等一個時機……」哱拜吡著牙笑得象一隻噬人的狼,語氣中卻不無遺憾,其實這個時機還是早了一點,如果那個傢伙不出現,自已還有時間一步步來,可是眼下,一切已經來不及。

哱拜的眼前出現了朱常洛的臉,一個屁大點的崽子居然毫無徵兆的敢對自已下手,這點讓他始料不及。

如果不是哱雲的驚天逆轉,自已現在的下場不是階下囚就是喪家狗。

手裡的刀已經壓了下去,鋒利刀刃劃破皮膚浸進血肉,鮮血順著刀鋒淌了下來。

「黨馨,不論過往如何,你註定該死,你懂么?」

哱拜眯起了眼,卻壓不住嗜血的光。

張惟忠駭得面無人色,失聲叫道:「哱拜兄弟,不要衝動!」

黨馨臉發白唇發青,渾身抖成了一團,明顯得是怕到了極點。

直到此刻鋼刀架頸,忽然想起那日朱常洛一臉譏嘲對自已說:「黨大人,你好蠢啊……」

那個小王爺說的沒錯,果然是自已親手給創造了讓哱拜殺自已的機會。

黨馨心中似有火在燒,忽然瘋了一樣從地上掙了起來,喉嚨中發出野獸瀕死般的嗬嗬吼聲。

「哱拜,我是朝廷欽封的二品巡撫,你算什麼東西,說好聽點,不過是從蒙古投我大明朝一個反叛!說難聽點,就是我們大明養的一條狗……」

當著和尚罵賊禿,反叛還好,狗什麼的就有些過份了。

但是不能否認的是黨馨說的雖然惡毒,大明朝收下自已,打的就是以虜制虜主意,卻是哱拜不能否認的事實。

哱拜被他撩撥的怒火上沖,如何還能忍得,一把抓起黨馨的衣領,生生將他提到半空,看著黨馨死魚般死命掙扎,心中一股快意無限,手中長刀高高揚起!

哱承恩、土文秀、劉東暘等人全都驚得呆了。

身為哱拜一黨的心腹骨幹,對於自立謀反一事早有思想準備。

可是這一天真地到來了,卻又難免心頭亂跳,患得患失。

領口被哱拜提著,黨馨呼吸費力,一張臉憋得如同一個著了霜的爛茄子,卻邊咳邊笑道:「哱拜老狗,我就是死了,也不介意拖上你個墊背的!」

笑聲惡毒,嗓音嘶啞,神情瘋狂:「殺啊,你倒是殺啊……放心,黃泉路上忘川橋邊,一碗孟婆湯我一定會等著你一塊喝。你一天不來,我等你一天,你一年不來,我等你一年!」

「那個小王爺的厲害你領教過了吧……咳咳……你早晚會死在他的手裡,而且是全家死光死絕,這一天會很快到來,我已經猜得到啦。」說完又是一陣連咳帶喘的大笑。

黨馨凄厲的笑聲在大廳中迴響,如同梟鳥夜啼,聒噪刺耳。

可是每一句一字都直擊心底,讓所有人心神震動,惶惶不安,包括哱拜。

哱拜牙齒咬得咯吱亂響,握著長刀的手背上青筋粗大如虯,臉頰肌肉抽動,惡狠狠看著黨馨:「黨老狗,你當真該死!」

黨馨早就翻起了白眼,那裡能回答他的話,一張嘴卻拚命咧著,惡毒的笑著。

廳內一片靜寂,每個人的注意力,全被哱拜高舉的長刀和瘋了一樣的黨馨吸引了過去。

可是這時候哐當一聲響,包括哱拜在內的所有人心裡都是一驚。

卻是土文秀一臉脹紅的坐在那裡,左手極其好笑的僵在半空,地上一個茶杯砸得粉碎。

這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哱雲淡淡道:「黨馨此人用心惡毒,他已是犯官之身,就算解回京城,到頭來也難免一刀,如今故意激著您動手,不過存著拖您下水的心思。」

哱雲的一句話如同火上添油,怒火已近幟烈,再多說什麼已是枉然。

「你自已想死,老子就成全你!」一刀刺出,正從黨馨腹中透出!

黨馨一雙眼猛然瞪大,伸出一指點著哱拜,劇痛使他的眼睛如同死魚一樣凸了出來。

鮮血順著刀身流了哱拜一手一身,血淋淋如同地獄出來的凶煞。

哱拜嘴角掛著一絲獰笑,「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麼痛快死的。」說完扭動手中鋼刀,在他的腹中連絞了幾絞,黨馨殺豬一樣的放聲慘嚎。

就算哱承恩、劉東暘這些殺人如麻的人也都被哱拜的辣手震驚。

哱拜一邊獰笑,一邊喃喃自語,「誰想要我死,那他就得先死。」

眼看黨馨鮮血堪堪流盡,手腳依舊還有些微輕動。

哱拜大喝一聲,長刀划出一道寒光掠過,慘叫聲戛然而上,瞪著一雙白瘮瘮的眼的首級已落在哱拜手中。

哱拜一手提著首級,一手長刀指地,眼睛環視了廳內所有人一圈,所有人都被其鐵一般森冷、火一般瘋狂,猶如魔神凶煞般的氣勢所懾,齊刷刷低下了頭。

張惟忠獃獃望著躺在自已眼前的死屍,片刻前還活活的一個人,如今中剩下一個血淋淋的腔子對著自已,鮮紅的血淌了一地。

一陣陣血腥氣沖鼻而來,張惟忠絕望的已經看到哱拜提著血淋淋長刀站在了自已面前。

張惟忠苦笑一聲,哱拜的這一刀已將他心裡那一點點希望盡數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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