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定鼎天下 第701章 安心為相

河北全境光復的喜訊席捲了大唐全國,大唐上下,每州每縣都在歡慶勝利,人們自發地上街敲鑼打鼓、載歌載舞,夜晚,家家戶戶點燃了只有上元夜才用的燈籠,燈火璀璨,使大唐山河出現黑夜如晝的壯觀景象。

都城長安也沸騰了,百萬民眾用他們的方式歡慶勝利,爆竹聲此起彼伏、數十萬男女老少攜手踏歌、大街上敲鑼打鼓,獅舞翻騰,一隊隊樂姬舞女出現在街頭,歡歌笑舞,整個長安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

但這份喜悅中也藏著一絲哀傷,李嗣業陣亡的消息震驚了朝野,朝廷為此休朝三日,以示悼念,太后也隨即下旨,冊封李嗣業為武威郡王,准其子繼承爵位。

大唐朝廷也同時宣布,正式修建忠烈陵,以紀念那些為大唐開疆闢土和平定安史叛亂中陣亡的將士。

大明宮因休朝而變得冷冷清清,但政事堂的會議依然在召開,已經開會了整整一個上午,會議結束後,一輛馬車駛出了大明宮,向李慶安的趙王府疾駛而去。

李慶安的內書房內十分安靜,屋角的一隻青銅香爐中青煙裊裊,房間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光線也很暗淡,窗帘拉著,只有邊上一角透出一絲微光,使房間里的情形依稀可見。

這時,書房門輕輕開了,李慶安的愛妾如詩端著一碗參茶輕手輕腳走了進來,在書房寬大的軟椅上,李慶安依然在沉睡未醒,他昨晚一夜未眠,只是在清晨才昏昏睡去,一份安西來的文書已經滑落在地上,一起滑落的,還有他身上蓋的毛毯。

如詩連忙放下茶碗,蹲下將毛毯拾起,輕輕蓋在他身上,但李慶安卻一下子驚醒了,「噢!現在什麼時候了?」

李慶安只覺得頭痛欲裂,他掙扎著要坐起來,如詩連忙按住他,柔聲道:「天剛亮,再睡一會兒吧!」

其實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如詩見李慶安精神十分倦怠,心中不忍,便沒有告訴他實話,她用手摸了一下李慶安的額頭,入手滾燙,她嚇了一跳,「大郎,你生病了嗎?」

「好像有一點!」

李慶安也覺得自己不僅頭疼,渾身肌肉也疼得厲害,這好像是感冒的癥狀,看來是睡覺受涼了。

「都怪我,不該讓你睡書房!」

如詩一邊手忙腳亂地將毯子給李慶安裹住,一邊自怨自艾,「我這就去給你請醫生!」

她急忙要出去,李慶安卻叫住她,「不要去請醫生,去熬一碗薑湯,要濃一點,我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見如詩還有點猶豫,便又強調道:「我不要請醫生,除此之外,什麼都可以。」

「我知道了,先讓廚房給你熬碗薑茶!」

如詩快步走出去了,李慶安動了動身子,讓自己盡量躺得舒服一點,他又拾起了奏摺,這是安西政務長史張鎬給他送來的月報,昨晚他只看到一半,可是光線很暗,他看不清楚。

他只得掙扎著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將窗帘拉開了,一片白亮亮的光線射入,將整個房間都照亮了,他又推開窗,一股清新的春風撲面而來,使他的混沌的頭腦頓時清醒了,他貪婪地呼吸了一口帶著甘甜花香新鮮空氣,讓自己的身心漸漸放鬆下來,剛剛還肌肉疼痛的癥狀竟一下子消失了。

「大郎!」明月匆匆地走了進來,滿臉充滿了擔憂,「聽如詩說,你生病了?」

如詩跟在她後面,正端著一碗薑湯慢慢走進,這本來是給她妹妹如畫熬的薑湯,現在她先給李慶安端來了。

「可能是空氣流通不暢,剛才開窗通風,一下子覺得好多了。」

剛說完,一股冷風吹來,他頓時打了個寒顫,忍不住重重打了一個噴嚏,明月連忙上前把窗子關上,埋怨他道:「哪有感恙了還開窗吹風的,這樣會風邪入體,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孩子一樣。」

妻和妾不同,妾要看老爺的臉色,老爺想做或者不想做一些事情,妾一般不敢違抗,但妻就不同了,她擁有著妾所不具備的一些強權,明月拉著李慶安在軟椅上躺下,又將窗帘拉上,找出一床被褥,給他蓋好了,吩咐如詩道:「你趕緊找人去把王御醫請來,他這身子不容易生病,可一生病就不得了,我們不要耽誤了!」

有了明月撐腰,如詩也不管李慶安在給她拚命使眼色,答應一聲,轉身便走了。

李慶安嘆了口氣道:「明月,我後天就要出征了,你這一鬧,會耽誤大事的!」

「誰說我耽誤大事,是你不肯看病才會耽誤大事!」

或許是想到丈夫馬上要出征的緣故,明月心中充滿了擔憂,心中擔憂,語氣也就自然變得有些嚴厲了,「你現在好像還能動,可到了後天呢?萬一你病得起不了床榻怎麼辦?你忘了嗎?那年在碎葉,你從火尋國回來,箭傷發作,昏迷了兩天連夜,把大家都嚇壞了,不說我們差點被嚇死,連安西幾十名文官武將也嚇得一夜守在你門外,這些你都忘了嗎?」

李慶安無奈地苦笑一聲,「那是受傷,不是生病,不一樣的。」

「對我來說都一樣!」

明月語氣里有些激動起來,「我就是一句話,你是我丈夫,你的身體就得我來做主,你不要和我爭辯!」

李慶安見妻子有些情緒失態,他知道是因為自己要出征了,這一去至少半年,她心裡難過,幾天都睡不好覺,自己今天生病,她心中的焦慮和擔憂便一起爆發了,李慶安心裡充滿歉疚,他握住妻子的手,柔聲道:「我答應你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出征,以後就一直陪著你和孩子。」

明月一怔,原來丈夫是知道自己的感受,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只覺鼻子一陣發酸,眼睛裡有一點濕潤了,李慶安伸手替她拭去眼角滲出的一點淚水,笑道:「怎麼還哭了!」

「大郎,你能不能不要親自出征?」

明月再也忍不住,伏在李慶安懷中低聲抽泣起來,「你知道嗎?我擔心得幾天都睡不好覺了,連偶然做一次夢,都夢見你被回紇人的毒箭射中……把我從夢中嚇醒,可我不敢說,因為這不吉利,大郎,你是一家人的柱樑,也大唐的柱樑,你就不能不去嗎?」

李嗣業的陣亡,讓明月害怕到了極點,她這才知道,原來打仗,主將也會陣亡,她不止一次聽將士們說過,李慶安為了鼓舞軍心,有時候也會親自披掛上陣,衝鋒在前,她心中更加害怕了。

後天李慶安就要出征了,心中的恐懼和憂慮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可她是王妃,又不能在人前有半點表露,只有積壓在心中,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李慶安輕輕撫摸著妻子的頭髮,他能感受到妻子內心深處對他的愛,對他的關懷,成婚這麼多年,雖然他們有時也鬧鬧彆扭,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妻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明月就是他最好的賢內助。

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明月連忙拭去淚水,站起身,只聽門口有人稟報:「王爺,張相國求見!」

明月眉頭一皺,她看了看李慶安,丈夫現在生病呢,可以見嗎?李慶安笑道:「沒事,我正好有事要找他,請他進來吧!」

明月嘆了口氣,她也知道李慶安雖然生病,但接見一下相國,還是沒有問題的,她就怕接見以後,立刻有一大堆事情接踵而來。

無奈,她只得道:「請相國到外書房稍候。」

李慶安的內書房除了明月和如詩外,再不準任何人進來,當然,也有意外發生,比如明珠就曾經偷偷溜進他的內書房,拿走了一面金牌作為防身。

……

張筠被請到了外書房,他一邊喝茶,一邊想著心事,眼前的形勢已經越來越明朗,李慶安登基只是遲早之事,可越是形勢明朗,張筠的心中越是不安,他之所以能為右相,那是因為他是一個勢力強大的中庸者,他能讓朝廷處於一種平靜的局勢中,所以李慶安才看中了他這一點,那以後呢?

李慶安很明顯是要重用他的兒子張知節,作為給他的補償,但他兒子還很年輕,要想成為大唐的中流砥柱至少還需要二十年的時間,難道這二十年他們張家就會處於一種權力的空白期嗎?而且是最關鍵的二十年。

更重要的是,李慶安的承諾是否會有二十年的有效期。

所以這種擔憂讓張筠也是晝夜難安,眼看李慶安就要出征了,他再也忍不住,便借口商談戰備之事,來試探一下李慶安的口風。

這時,書房門開了,李慶安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已經換了一身寬鬆的衣服,雖然身體感恙,但還是勉強能接見一兩個大臣,如果人數太多,他肯定就支持不住了。

「微臣參見殿下!」

張筠起身向李慶安行了一禮,微臣這種自稱以前只是少數大臣才用,但最近以來,越來越多的大臣都這樣自稱了,包括張筠,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共稱。

「讓張相國久等了!」

李慶安瓮聲瓮氣地答應一聲,張筠驚訝道:「殿下生病了嗎?」

「嗯!昨晚在書房睡著了,有點感恙。」

「那微臣來打擾殿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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