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定鼎天下 第675章 夷陵急變(2)

李雲舒做夢也沒有想到李芳正會來,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命親兵將他領到自己內帳。

「這麼兵荒馬亂的,你來做什麼?」

一見面,李雲舒便劈頭斥責,他對這個名為侄子,實為親生兒子的魯莽行為既感到心痛,又十分惱火。

李芳正跪下,「父親,請聽孩兒一言。」

李芳正雖然已被過繼,但依然稱呼李雲舒為父親,「父親,孩兒並非魯莽,孩兒是有大事而來。」

「等一等!」

李雲舒走到外帳門前,向外看了看,又吩咐親兵道:「我有家事,任何人不見!」

他拉下帳簾,這才走回內帳,壓低聲道:「什麼事情?」

「父親,孩兒現在是北唐軍校尉。」

「你……從軍了,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孩兒是去年從軍的,在漢中駐防,現在已經是校尉了。」

李雲舒知道安西軍升遷之難,全靠軍功本事,軍隊普遍軍職偏低,像趙崇玼等人,在南唐已經升為大將軍了,可回了北唐,還只是一個中郎將,兒子從軍才一年多,就想升為校尉,做夢吧!除非是……

想到這,他也不急了,坐了下來,注視著兒子道:「你給我說老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來這裡做什麼?」

李芳正臨來之前受過情報堂的訓練,他知道說得太急,會引起父親的反感,得一步步來。

「父親,我確實已經從軍了,本來駐防在潼關,不久前,我們軍隊被調到漢中,我也跟來了,現在漢中有二十萬大軍雲集,李光弼被任命為征南元帥。」

「二十萬大軍!」

李雲舒吃了一驚,他知道漢中一般駐軍是五萬,突然增加到二十萬大軍,這不用說,李慶安是要真的攻打南唐了。

最近小道消息傳得很多,基本都是北唐要攻打襄陽,現在看來,竟然是全面進攻北唐,形勢不妙啊!他心中開始打鼓了。

「三郎,那你來我這裡做什麼?」

「父親還不知道吧!趙崇玼將軍已經率數萬大軍抵達了黃柏河谷,離父親已經很近了。」

「什麼!」

李雲舒驚得跳了起來,他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趙崇玼已經來了。」

「正是!孩兒就是隨軍而來。」

李雲舒有些心慌意亂,他翻出地圖,指著黃柏河谷問道:「你快告訴我,趙崇玼的軍隊在哪裡?」

李芳正卻搖了搖頭,「孩兒便是北唐軍的斥候,父親認為我會說嗎?」

「你……」

李雲舒無力地坐下,他獃獃地望著這個最小的兒子,半晌,他才低聲問道:「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來勸我投降?」

「我只想問父親一句話,父親現在是唐軍,還是叛軍?」

李雲舒渾身一震,他明白兒子的意思,長安是唐軍,成都也是唐軍,沒有什麼投降之說,只是看你支持哪個朝廷,從感情上說,李雲舒是長安人,他當然支持長安,只是李亨也待他不薄。

李雲舒一直認為,他被奪權貶黜和李亨無關,是魚朝恩的擅自所為,這是他的一種潛意識,也是一種自我麻痹,堂堂的夷陵主將被貶,李亨安能不知道?那個狂妄的魚寶寶也曾指著他鼻子大罵:「你知道你為什麼倒霉嗎?因為你是高仙芝提拔的人。」

或許這才是根本原因,李雲舒也心知肚明,只是他不願面對,不願承認。

李雲舒已經明白兒子來的目的了,就是要他投降,他也知道南唐兵力雖多,其實不堪一擊,而且有魚朝恩這樣的宦官掌兵權,唯一的名將高仙芝也因皇帝猜忌而被逼走了,他們怎麼可能和名將如雲的北唐軍抗衡。

如今北唐已經準備大舉進攻南唐,南唐大勢已去,他還有什麼可留念呢?

投降不是不可以,但向誰投降呢?趙崇玼和他關係不錯,但要他向趙崇玼投降,未免有點……

除非是他走投無路了。

李雲舒的心情可以理解,這就和後世跳槽一樣,雖然新公司看起來不錯,可頂頭上司是他舊日同僚,這在面子上未免有點過不去。

這時李芳正拿出了一封信,鄭重地遞給了父親,李雲舒接過信瞥了一眼,他頓時騰地一下站來了,只見信封上寫著:天策上將、安西節度使李慶安至夷陵將軍李雲舒。

他的手有點抖了起來,這是李慶安給他的親筆信啊!他手哆嗦著打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信紙,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邊,生怕漏掉一個字。

李慶安給他的封賞和待遇使他長長鬆了口氣,在信的最後,李慶安承諾將他在蜀州的家人轉移離開,這樣,他還有什麼可以擔心呢?

他揚揚信紙,有些得意地問兒子道:「這封信,趙崇玼看過嗎?」

「信是趙王直接給孩兒,趙將軍知道孩兒身上有這封信,但沒有給他看過。」

「嗯!他沒看過最好。」

李雲舒一顆心放下,心情立刻變得輕快起來,笑道:「趙崇玼要我怎麼助他,他有沒有說?」

李芳正見父親終於答應了,他頓時喜出望外,連忙道:「有!趙將軍是口述,我牢牢記住了,趙將軍說,無論如何,要把魚寶寶引出城來。」

「引出城來!」李雲舒微微眉頭一皺,這要怎麼引呢?得抓住魚寶寶的弱點才行。

……

夷陵是一個縣,也是峽州的州治所在,但夷陵縣城並不大,縣城內只有數萬人口,加上周圍鄉村人口,整個夷陵縣人口不足十萬。

但夷陵的駐兵卻不少,有兩萬大軍,魚朝恩令自己的義子魚寶寶為夷陵主將,統帥夷陵軍隊。

兩萬大軍,除了五千軍隊駐防下牢鎮外,其餘一萬五千人全部駐守在夷陵縣城內。

本來縣城一直很平靜,但這些天突然變得混亂起來,數以萬計的難民湧入夷陵,扶老攜幼,將夷陵縣弄得混亂不堪,而且這些難民大多是軍方家屬,魚寶寶也不敢過於兇狠驅趕,他的義父也寫來手令,給他們糧食,讓他們儘快回蜀。

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不容易,這些難民到達了夷陵,就彷彿入了蜀,支持他們逃難的信念消失了,一下子放鬆下來,很多人都生病了,近一半人更是畏懼蜀道路途艱難,不願再西行,只得想留在夷陵,趕也不是,留也不是,弄得魚寶寶狼狽不堪。

更讓他惱火的是,這些移民四處宣講北唐軍如何厲害,而且來得全是安西軍主力,南唐軍必將全軍覆沒,勸他手下的士兵趕緊逃命,使軍隊上下人心惶惶,士氣嚴重低迷。

下午,一個讓魚寶寶忍無可忍的消息傳來,防守北城門一個營,共五百士兵,在校尉的帶領下集體逃亡了,他才意識到,讓這些難民進城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砰!」地一聲巨響,桌子上的茶杯被他拍得跳了起來,他怒不可遏地下令道:「傳令三軍,若再敢有人煽動軍心,立斬不赦!」

魚寶寶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翻身上馬,帶刀去城內四處巡查,若遇到有人動搖軍心,他要親自殺人。

夷陵本來就小,一下子湧來近二萬難民,使得縣城內又臟又臭,混亂不堪,幾乎所有的空房子都住滿了,還有很多人無處居住,便在大街上隨意搭建棚子,侵佔街道,使得原本空曠的主幹街道變得又窄又擠,污水橫流,臭氣熏天。

魚寶寶雖然不是宦官,但他也是從小養尊處優,髒亂的環境令他難以忍受,捂著口鼻,從棚戶中穿過,一直走到空曠地,待空氣清新一點,他才恨恨對副將焦德貴道:「真是受不了,老爺子怎麼會讓這些刁民逃回來,讓我這邊怎麼辦?」

焦德貴是魚朝恩安排來協助魚寶寶的副將,雖然也沒有什麼本事,可畢竟是當兵出身,多少能帶一點軍隊,但他沒有想到魚寶寶雖然年輕,權力慾望卻很大,把所有軍權都把持著,讓他焦德貴成了擺設。

焦德貴苦笑一聲,「少帥,這還算不錯了,來了三萬多人,最後只留下一萬多,我覺得下牢鎮那邊才是吃力,這麼多難民跑去要糧食,李雲舒怎麼應對得了。」

「他應付不了就滾蛋!」

提到李雲舒,魚寶寶一臉不屑,「說實話,讓他看守糧食,我還不放心呢!」

「他畢竟是聖上任命的夷陵主將,把他排擠走也不太好,最好請老爺子請聖上下旨將他調走。」

「你說得有道理!」魚寶寶撇撇嘴道:「明天我就給老爺子寫信,讓他給聖上說說,省得我整天不放心那個人。」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名士兵狂奔而來,「魚將軍!魚將軍!」

「你跑這麼快投胎嗎?」

魚寶寶大罵他一句,「有什麼事情?」

士兵跑上前氣喘吁吁道:「下牢鎮方向有濃煙升起,不知什麼緣故!」

「啊!」

魚寶寶大吃一驚,他催馬便向西城樓奔去,焦德貴也跟了去。

兩人在西城下翻身下馬,一口氣跑上城頭,城頭上已經擁擠了很多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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