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漁陽鼓動 第610章 裴家弔孝

裴寬在世時,他就像一顆扣子,將長安的裴氏宗族緊緊聯繫在一起,大家平時里基本上都會呆在裴寬的府中,直到晚上才各自回府,而裴寬去世後,這顆聯繫家族的紐扣沒有了,長安裴氏家族漸漸變得鬆散,往來減少,裴遵慶也搬回了自己位於崇仁坊的老宅,開始忙碌政務權力,這時一些家族內部的矛盾開始凸顯,妯娌之間吵架,兄弟之間爭利,房宅劃分不平,土地分配不公等等,一般人家常見的矛盾,在裴家都出現了,但這些都是小矛盾,更嚴重是出現了裴遵慶和裴旻翻臉這樣的惡劣局面,這在從前,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尤其裴遵慶遇刺身亡,裴氏家族內部出現了歸咎於裴旻的聲音,而支持裴旻的族人又嚴厲斥責這種聲音,以至於派系對壘,裴家內部出現了分裂的跡象。

此時,離裴遵慶被刺身亡已經過去六天了,朝廷終於給出了說法,以朝廷政事堂的旨意發布了告天下書,直指裴遵慶是南唐所害,嚴厲指責南唐刺殺裴遵慶的卑劣行徑。

隨著朝廷的定論,下午來裴府弔唁的大臣開始絡繹不絕了,裴遵慶的府第位於崇仁坊,此時府門前已經搭起了靈棚,裴遵慶的家人披麻戴孝,含淚跪迎前來弔孝的大臣,裴遵慶的妻子曲氏和幾個兒子都跪在靈棚內,大臣們一一入內,上香祭祀,安撫家人,隨即離去。

這時一隊數百人的騎兵護衛著李慶安的馬車出現在崇仁坊內,馬車裡,李慶安正在安慰裴婉兒,隨著李慶安回家,裴婉兒的無助、悲傷和痛苦之情,都慢慢地平靜下來,此時對於她,李慶安就是她全部依靠,祖父的死雖然令她傷痛,但李慶安的安慰卻能撫平她內心的傷痛,使她能夠全身心地愛護腹內的胎兒。

「婉兒,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要做的,是讓死者得以安息,讓生者得以安慰,我已至信政事堂,希望能追封裴相國以太師之爵,實封百戶,讓他的妻子能得以安享晚年,你就不要悲傷了,好好注意身體,你的悲傷會讓孩子哭泣,他會感受到你的心情,知道嗎?」

裴婉兒將頭依靠在李慶安的肩上,這一刻她心中感受到了莫大的依靠,她默默地點了點頭,李慶安握著她的手又道:「還有,等會兒見到了父母長輩,你要安慰她們,這是你必須要做的,你不能和她們抱頭痛哭,那樣只會增加她們的傷感,而不是撫平傷口,記住了嗎?你現在是我的妻子,不是裴家的孫女。」

「我記住了,我會做好!」

……

馬車緩緩停在了裴府旁,這時正是下朝時間,前來弔唁的裴遵慶的官員絡繹不絕,光在靈棚外等候的官員便有一百餘人,李慶安的突然出現頓時引發了一陣轟動,誰都不知道李慶安竟然回來了,不少官員紛紛上前去見禮,「卑職參見趙王殿下!」

李慶安走下馬車,向眾人一一回禮,這時,裴遵慶的兩個兒子裴揚和裴向快步走上來,雙雙跪下泣道:「我父親慘遭李亨毒手,求殿下為我父親報仇!」

李慶安連忙扶起他們兄弟,痛心道:「這不是裴家的遭難,而是整個朝廷的恥辱,不僅是裴相國,還有先帝,這一筆筆血債我都記住了,總有一天,我會向他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李慶安的一番話有情有理,更有一種王者的霸氣,這就算他藉此機會向眾人表態了他在這件事上的態度,頓時激起在場官員的一片叫好聲,更有一些有心人記住了這番話,準備拿出去宣揚,裴氏兄弟更是激動不已,連聲感謝,請李慶安到貴客休息棚內就坐。

這時裴婉兒也從車裡出來了,裴遵慶的夫人曲氏,還有她的母親、幾個嬸娘、姨娘將她接進靈棚,雖然婉兒答應了李慶安不哭,可幾個女人聚在一起,說起傷心事,淚水一感染,婉兒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反而是幾個女人勸她節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她更要保住腹中的胎兒,裴向的妻子羅氏聽說她懷孕,慌忙道:「婉兒懷了孕怎麼能進靈棚,快快出去!」

眾人方才醒悟,連忙將她請出去,進府中休息。

一群女人如眾星捧月般將裴婉兒擁進了府中,此時裴婉兒的地位就是《紅樓夢》中省親的元妃一樣,成為了裴遵慶一家的期望,裴遵慶死了,他的妻子、兒子、兒媳、孫子、孫媳全部都失去了靠山,眾人在痛哭裴遵慶的同時,更擔心自己的前途命運,裴遵慶一死,裴家又變成了裴旻當道,裴旻會不記舊恨寬待他們這一房嗎?裴揚、裴向擔心自己的仕途,女人們擔心柴米油鹽,孫子們擔心有沒有入仕機會了,以至於他們哭裴遵慶少,哭自己倒多幾分,好在裴婉兒嫁給了李慶安,這就給裴遵慶一房帶來了最大的希望,就彷彿是他們的一根救命稻草。

眾人硬把裴婉兒按坐在首席,裴婉兒見裴雨、裴娟兒等姐妹都遠遠陪坐在下面,自己身邊都是祖母、母親、嬸娘等長輩,她難為情道:「婉兒只是孫輩,怎麼能坐首位,折殺婉兒了。」

裴向的妻子羅氏極會說話,不等裴婉兒的母親開口,她便介面笑道:「你出嫁前沒人會讓你坐這裡,可現在你是李家人,代表夫家的地位,你現在雖只是良娣,等你的夫君登了基,你就是貴妃了。」

「二娘,別亂說話!」

祖母曲夫人及時打斷了羅夫人快語,羅夫人醒悟,現在怎麼能說李慶安登基,就算大家心知肚明,也不能說,她連忙掌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自責罵道:「幾十歲的人了,說話還沒輕沒重,該打!」

「二嬸娘,別這樣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不會出去亂說的。」

一旁,裴婉兒的母親笑道:「其實大家都關心你腹中的孩兒,可沒有請產婆看過,是男是女?」

「這個……才三個月,哪裡能看得出來?」

「那不一定,你走兩步,我來看看!」

說話的是祖母曲氏,曲氏是裴遵慶後妻,年紀要比裴遵慶小二十幾歲,也才四十多歲,比裴婉兒的母親劉氏只大兩歲,因為沒有生育過,模樣還顯得年輕,怎麼也不像祖母的樣子,她說她能看胎兒性別,眾人都笑了起來,她連孩子都沒生過,能看什麼性別。

剛開始曲氏還有一點點丈夫去世的悲傷,可漸漸談到孩子,丈夫去世便在她心中越來越淡了,本來,裴遵慶已經死了六七天了,該哭的也哭了,再說裴遵慶也是七十多歲的人,和她只是禮節上的夫妻罷了,兩人分房睡都有七八年了,曲氏的悲傷欲絕大多是裝裝樣子,現在大家談得興起,她也就忘了身上還戴孝,便笑道:「你們可別小瞧我,我父親原來是御醫,給我講過一些常識,這點我懂的,女酸男辣嘛!婉兒,你走兩步給我看看。」

眾人見她明明是不懂裝懂,哪有懷孕三個月就能靠走路看出男女的,不過大家也不想掃她興,便一起起鬨道:「說的是,婉兒,走兩步看看。」

這會兒,她們都忘了裴婉兒的身份,只當她是裴家的孫女了,裴婉兒無奈,走得難為情地在長輩們面前走了幾步,見眾人都盯著她身子,她的臉不由羞得通紅,這是在看什麼呢?

「是公子!我說得沒錯,一定是個男公子,哎呀!婉兒命中富貴啊!」

……

這時,有丫鬟來報,又有幾名大臣的夫人來弔唁了,曲夫人等人連忙要出去接待,裴婉兒卻給母親使了個眼色,劉夫人便說要陪女兒,留了下來。

劉夫人是前兵部郎中劉敬的女兒,生性膽小謹慎,加上其娘家官爵不顯,她在裴家地位不高,不過她賢惠知禮,家裡人倒也喜歡她,嫁給裴揚二十幾年,生了二子一女,兩個兒子一個在宮中當侍衛,一個在太學讀書,女兒便是裴婉兒,劉夫人在女兒身上寄託了無限了的期望。

母女二人找了一間安靜的偏房,劉夫人見女兒臉色有些不對,便問道:「是身子不舒服嗎?要不先躺下來休息。」

裴婉兒搖搖頭,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道:「娘,要是我生的是女兒怎麼辦?」

劉夫人愣了一下,不由笑道:「生男生女是老天給的,有什麼怎麼辦,娘關心的是你要順產,你體質較弱,生孩子會有一點艱難,娘擔心的是這個。」

「可是……我覺得裴家上上下下都在盯著我,要我生男孩兒,我的壓力很大啊!娘,我在王府的日子不太順心,我寧可生一個女兒。」

劉夫人大吃了一驚,女兒嫁出去幾個月了,還從來沒有說過得不好,所謂的不順心只是一種委婉的說法,也就是她過得並不好。

「是……姑爺對你不好嗎?」

「不是,他對我很好,對我疼愛有加,我很滿意自己的夫君,只是……」

劉夫人是過來人,她一轉念便明白了,「你是說王妃對你不好?」

婉兒輕輕嘆了口氣道:「其實也怪不了她,本來她對我很好,處處都安排得很細心,連四個丫鬟也准我自己安排,她是個很寬容的大姐,就是怪祖父鬼迷心竅,從御醫那裡得知我懷孕後,竟然彈劾獨孤浩然,也就是明月的父親,彈劾他私通南唐,這不是明擺著要罷黜明月的王妃之位嗎?想讓我取代明月成為趙王妃,直接威脅到了人家的地位,從那時起,王妃對我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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