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漁陽鼓動 第602章 血戰相州(4)

阿結骨一向瞧不起漢人,更看不起漢人的文官,他也不下馬,冷冷道:「我們便是!」

張巡連忙笑道:「將軍和各位弟兄一路遠道而來,我受遒縣父老所託,特送來羊酒犒勞諸位,這一帶盜賊很多,以後還請各位官兵保護鄉親們了。」

說著,張巡取出一隻盒子,上前雙手遞給了阿結骨,低聲道:「這是遒縣三十大戶送給將軍的見面禮,請笑納。」

阿結骨接過盒子,忽然感到手一沉,盒子險些落地,竟然這麼沉,他打開了木盒子,只見裡面鋪滿了黃澄澄的金條,他手一掂,至少有兩百兩之多。

阿結骨眼睛都笑彎了,由於發生戰事,河北道的黃金和白銀的價格暴漲,黑市已經到了一兩黃金兌四十貫錢,這一盒金條足足價值八千貫了,他們一路劫掠,所得錢財也不過五六百貫,這份見面禮,份量可不輕啊!

「張太守太客氣了,我既被任命為易州兵馬使,自然會保民一方,嚴打盜匪,請遒縣的父老鄉親放心。」

阿結骨心裡明白,張巡路上攔住自己,名為犒軍,實際上就是要告訴自己,哪些人家送了重禮,不要去騷亂,不過看在這一盒黃金的份上,他可以聽一聽。

阿結骨把木盒放進了自己的馬袋,回頭一揮手道:「大家下馬休息,準備吃午飯吧!」

其實阿結骨在出發時,李懷仙便叮囑過他,燕王剛剛起兵,河北局勢不穩,不得在外胡來,約束軍紀,不得大意,掉以輕心。

阿結骨當然滿口答應,但他出來是做什麼的?讓他約束軍紀,不是笑話嗎?史思明和蔡希德可以縱兵屠城,他親眼看見一車一車的財富和女人被運往契丹,卻一點都輪不到他,憑什麼別人可搶掠姦淫,而他卻要約束軍紀?

一出幽州城,他便將李懷仙的叮囑拋到了九霄雲外,出了幽州地界,他便開始縱兵搶掠,他自己也不知玩了多少女人,漸漸地,像羊一般的漢人使他戒備全無,更重要是,他的骨子裡瞧不起漢人,他認為漢人都是羊,就算反抗,也就像羊群一樣拱一拱,張巡組織的那些所謂安鄉團,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他只須派五十人,就可以把他們殺得血流成河,他骨子裡輕視之極,這也是所有草原胡人的心態,他們附庸於大唐,表面上臣服,但心中卻恨大唐入骨,對漢人更是視之如羊,遲早是他們的盤中之餐,更何況這是他們的家門口,誰會活得不耐煩了。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連安祿山也不知道,他們的腹地竟然活躍著一支安西軍的斥候小隊,他們都以為李欽湊的兩萬先鋒覆沒是郭子儀軍隊所為。

張巡和季勝正是利用了對方以為在家門口無憂的心態,設下了陷阱。

六百騎兵紛紛下馬,二十幾名騎兵又忍不住去了馬車那邊,想挑幾名美貌婦人來出火,不過當著張巡的面,阿結骨也不好做得太過份,便上前大罵道:「騎兵最重要是戰馬,還不去找水喂馬,在這裡啰嗦什麼?」

騎兵們嚇得去找水了,張巡心中暗笑,其實他哪裡有那麼多黃金,不過是兩百兩銅條鍍了一層金罷了。

張巡迴頭吩咐一聲,十幾大漢立刻從馬車上搬下羊酒,又找一塊平整的乾地,劈柴點火,動作異常麻利,很快便點起了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他們又殺羊剝皮,在旁邊的小河將羊肉洗盡,架在火上燒烤起來。

士兵早已聞到酒香,紛紛上前搬酒,濃郁的酒香使他們垂涎欲滴,不少人取出自己碗倒酒便喝,阿結骨卻一聲怒吼:「統統住手!」

所有人都怔住了,阿結骨從馬袋中取出一根銀筷子,慢慢走上前,仔細打量了一下酒罈子,他隨即挑了幾壇,拍開封泥,揭開蓋子,用銀筷子伸進去探查,他將銀筷子抽出,對著陽光看了看,銀筷子沒有變色,他又揭開其他酒罈,也都沒有事。

但阿結骨極為多疑,他還是不放心,便令道:「把所有酒罈都打開,一壇一壇試驗。」

正在烤羊的季勝暗暗冷笑一聲,自己的下毒手段,他們可能查得出來嗎?

所有酒罈都試過了,全部無毒,阿結骨終於點了點頭,眾軍立刻急不可耐的倒酒便喝,濃烈的酒香使他們叫好聲一片。

阿結骨走上前對張巡笑道:「軍規如此,請張太守見諒!」

「哪裡!哪裡!將軍帶兵謹慎,正是遒縣的福氣,來,請坐吧!」

「張太守不喝一杯嗎?」

張巡擺擺手,歉然笑道:「我身有隱疾,不能飲酒,就陪將軍吃點羊肉吧!」

篝火旺盛,熊熊的火焰竄起足有兩丈高,十幾名隨從忙碌地殺羊宰羊,已經有七八隻羊在火上炙烤,脂香四溢,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一名長著娃娃臉的少年負責調味,他自然就是季勝了。

季勝是碎葉漢人,曾是漢唐會成員,他也是當年護送太子妃逃到碎葉的十八名家將的後人,他祖父季隆飛也是隱龍會成員之一,現在隱龍會中負責聯絡大食的季泉就是他的堂兄。

季勝雖然沒有進入隱龍會,但他卻被選進了安西第一斥候營,漸漸地脫穎而出,成為斥候營的佼佼者,最終被提拔為第一斥候營的首領。

季勝從小在漢唐會便接受過特殊訓練,包括下毒、化裝、語言、烹調等等,使他不僅擁有高超的武藝,而且還有一般斥候士兵沒有的特殊才能,烤羊肉幾乎每一個人都會,但季勝卻會配置一種烤肉醬,他用刷子蘸醬不停地在每一隻烤羊上刷醬,使羊肉更有一種特殊的香味,隨順煙火瀰漫,極具誘惑力。

六百燕軍大部分都是胡兵,烤羊吃羊對他們來說就是家常便飯,但他們卻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麼噴香的烤羊肉,他們紛紛聚攏上來,一邊喝酒,一邊盯著季勝刷羊肉。

很快,一隻羊已經烤好了七八分熟,季勝將烤羊架遞給士兵們笑道:「可以享用了!」

士兵們大喜,紛紛拔出匕首割肉分食。

「等一等!」

阿結骨擠進了人群中,他拾起醬桶聞了聞,厲聲問季勝道:「這是什麼?」

季勝嚇得惶恐不敢說話,張巡走上來笑道:「將軍,這孩子很老實,就是我們遒縣本地人,幾年前去太原幫廚,學了一手烤肉的好本事,這次是回來探望父母。」

張巡又溫和地對季勝道:「你不要怕,老老實實告訴將軍就可以了。」

季勝從旁邊取出一個袋子,打開來結結巴巴道:「這是我……從太原酒肆帶來的……醬料,把它們搗成末……用水調好了就行。」

阿結骨見裡面都是些樹皮、草籽、草果之類,他也沒有見過,他抓起一把聞了聞,和醬的味道一樣,但他還是不放心,指著醬道:「你喝一口。」

季勝便用勺子舀了一勺,一口吃掉了,阿結骨盯了他半晌,終於點了點頭,又割下一塊羊肉,遞給他,陰險地笑道:「這是賞你的,吃了吧!」

季勝接過羊肉,小口小口吃了起來,阿結骨這才完全放心了,一揮手道:「可以了!」

眾士兵早已等得不耐煩,見他應允了,便一擁而上,分搶羊肉,片刻,一隻烤好的整羊便一搶而空……

羊開始陸陸續續烤好了,六百名士兵按伙分為六十多組,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大聲喧嘩,不少人喝了酒,目光開始色迷迷地刷向馬車,有人給女人和車夫送去一些肉。

張巡也切了一盤肉,坐在阿結骨身旁,一邊小口吃肉,一邊和他聊安鄉團的收編事宜。

「阿結骨將軍,我其實最關心的是士兵們被收編後的待遇,他們真能和燕軍一樣嗎?」

阿結骨咧嘴一笑,他指了指後面的幾十輛馬車道:「太守不用擔心,你看見沒有,馬車上都是軍械盔甲,正規燕軍,只不過是步兵,我阿結骨從來不會虧待自己手下,我吃肉喝酒,弟兄們都有份。」

「呵呵!看得出來,阿結骨將軍有名將風範。」

……

這一頓午飯吃了足足有一個多時辰,近百壇酒和六十幾隻烤羊被士兵們風捲殘雲般一掃而空,奇怪的事情就在這時發生了,士兵們都醉得厲害,很多人都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其他人就算沒有睡著,也是醉得口齒不清,連走路都困難,可以說,只要吃肉喝酒的人,基本上沒有一個神智清楚,都醉倒在地,連阿結骨也趴在大石上呼呼睡去。

張巡已經借故離去了,季勝和手下雖然也吃肉喝酒,也一個個裝醉倒,卻全部神智清醒,問題就出在烤肉的醬上,確實是無毒,但它卻含有一種極厲害的迷藥成份,少量吃雖然不至於被迷翻,但喝了酒後,它卻能加大醉酒程度,而且酒中的酒精濃度也很高,安西軍從西方學到一種蒸餾法,用來提取高濃度酒精,用於治療傷兵時消毒,但中原酒的酒精含量卻很低,這些士兵忽然喝這種高濃度酒,再加上烤肉醬的催發,酒量再大,也抵不住酒精的後勁,幾乎全部醉倒在地。

而季勝等人卻事先吃了解酒藥,加上喝得很少,甚至很多人根本就是喝水,自然一個個無事。

這時,遠處樹林里迅速跑來一個嬌小的身影,是女兵小謝,她見滿地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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