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二戰線 第579章 河北壯士

在妙手回春堂的內室里,大掌柜張越正向趙家駒布置下一步的任務,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藥房執事飛一般衝進來,緊張道:「大掌柜,高尚帶兵來搜查了,藥鋪已經被士兵團團包圍。」

張越大吃一驚,高尚怎麼會知道這裡,他來不及思索了,立刻取出一把鑰匙交給執事和趙家駒道:「你們二人立刻去銷毀所有重要文書,在我房間的內室,將書櫃移開,地板下有個紅匣子,把裡面的兩本冊子全部銷毀,快去!」

張越的房間從不準任何人進去,更不用說他的內室了,但形勢緊迫,兩人沒有什麼考慮,接過鑰匙便向二樓奔去。

張越整了整衣冠,略略平靜一下心情,快步向大門走去,此時大門外的軍隊已經來了近四千士兵,將妙手回春堂圍得水泄不通,這是安祿山聽說他的兩萬枚紙火雷全部毀於一旦,他心中痛苦得滴血,他發誓要抓住李慶安的密探,又添兵十萬人在城中大搜查,凡稍微和長安有點關係的人家都要徹底搜查,甚至包括他的官員,一個都不放過。

高尚的搜查自然是安祿山關注的重點,他怕高尚人手不足,又增添了兩萬軍隊給他,高尚立刻下令將十戶養鴿人家全部包圍,不讓一個人逃跑,他已經認定了,李慶安的情報站就在這十戶人家中。

高尚等了片刻,張越快步走出門了,他老遠便拱手笑道:「正在給病人看病,一時走不開,讓高使君久等了。」

張越是幽州城聲名卓著的人物,連安祿山都要找他看病,高尚不敢輕視,連忙拱手回禮道:「例行公事,給張掌柜添麻煩了,見諒!」

「哪裡!哪裡!妙手回春堂自然會全力配合高使君。」

張越見來了數千士兵,他心中也不由暗暗心驚,看來這一次的搜查非同尋常,他心中默默祈禱,他的兩名手下儘快將那些絕密資料焚毀,那可是河北道所有據點的資料,一旦被高尚搜到,河北情報堂的根基就全完了,他心中擔憂,但臉上不露半點神色,一擺手躬身笑道:「高使君,那就請吧!」

高尚來之前命人調查了張越的背景,儘管張越早在二十幾年便從碎葉遷移到了河北幽州,但張越畢竟是從碎葉而來,那可是李慶安的老巢,雖然年代不對,李慶安的崛起只是最近十年的事情,但碎葉這個地名讓高尚的心中多少生出了一絲警惕。

這個妙手回春堂他一定要仔細搜查了,他的直覺,這個妙手回春堂一定有什麼問題,他便笑了笑道:「確實是例行公事,沒有法子,既然張掌柜不怪,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一擺手令道:「搜查!」

一千名精銳的燕軍列隊衝進了妙手回春堂,開始徹底搜查起來……

高尚也走進了藥鋪,笑道:「張掌柜,我想看看你養的鴿子,方便嗎?」

張越的心中有點緊張,他放出去長安的兩隻鴿子僅回來了一隻,但他在官府中登記備案的是十四隻鴿子,現在鴿籠只有十三隻,必然會引起懷疑,但高尚已經提出了這個要求,他也不好拒絕,只得點頭道:「鴿子在後院,高使君隨我來吧!」

他帶著高尚向後院走去,兩人邊走邊說。

「張掌柜祖籍是碎葉嗎?」

張越呵呵笑道:「也不是,我祖籍冀州信都縣,調露二年,祖父帶我們一家遷往碎葉行醫,但朝廷放棄碎葉,碎葉的漢人紛紛東歸,我是開元十二年從碎葉回到幽州,將整個妙手回春堂都遷回來了。」

「哦!那為何不祖籍信都,而來幽州呢?」

「這個……當時是考慮幽州人口多,生意能做起來,而且家母祖籍便是幽州人,幽州也算是我的第二祖籍地。」

「原來如此,張掌柜仁心慈腸,在幽州行醫是我們幽州之福,我一向對張掌柜很是敬佩。」

說雖這樣說,但高尚心中的警惕卻不失一分,目光在四處觀察,尋找可疑之處,兩人穿過一道門,便來到了後院,遠遠便聽見了鴿子的「咕咕」叫聲。

走近鴿籠,高尚眼睛一亮,他一眼便看出這些都是可以飛越千里的極品飛奴,只只羽毛光亮,體態雄壯,妙手回春堂用這麼好信鴿做什麼?

他背著手圍著鴿籠轉了一圈,忽然問道:「張掌柜,怎麼只有十四三隻鴿子,不是應該有十四隻嗎?」

張越心中一跳,他果然是有備而來,看來高尚已經找到了突破口,從信鴿上下手了,他連忙道:「使君有所不知,我店裡急需人蔘,昨天便發了快信去遼城州了,所以正好少一隻。」

高尚呵呵一笑,「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多慮了。」

他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儘管心中有些懷疑,但沒有證據,他也不好說什麼,便笑道:「那好吧!等士兵們搜完,若沒什麼事,我們就告辭了。」

他背著手走回大堂,這時所有的病人都被趕出藥鋪了,大堂里站滿了藥鋪的執事和夥計,這時,一名負責搜查的中郎將上前低聲稟報道:「已經搜完了,沒有任何異常之處。」

他聲音很小,但豎著耳朵的張越還是聽見了,他心中一顆大石落地,他本來擔心用火燒的話,房間里會有煙火味,很容易被聞出來,現在看來趙家駒做得很漂亮,不知他是怎麼毀掉了文書?

士兵們陸陸續續回來了,將藥鋪里的最後幾人也帶到了大堂上,趙家駒和執事都在其中,張越目視趙家駒,意思是問他是怎麼毀掉了文書,趙家駒明白張越的意思,他用手摸了一下肚子,張越恍然大悟,原來是被他們吞進肚子里了,那麼多文書,真是難為他們了。

「大家站好了,下面是最後一步,然後結束。」

夥計們站成了一排,一名拿著官府的名冊在一個個叫名字,「魯平!」

「在!」

「韓四郎!」

「在!」

「張越!」

「在!」

「趙汝真!」

「在!」

趙汝真就是趙家駒,家駒是他的小名,而趙汝真是他的大名,旁邊的高尚就格外留心姓趙的人,藥鋪中姓趙的一共有兩個人,一個是六十多歲的老名醫趙恆,這個顯然沒有什麼關係,高尚的目光便落到了趙家駒身上,見他年紀不過二十歲,皮膚白嫩,而且他的手非常光潔,不像別的夥計那樣,雙手粗糙泛黃,那是長年和藥材打交道的結果,而這個趙汝真細皮嫩肉,儘管他自稱夥計,但他卻一點也不像夥計,倒像個紈絝子弟。

高尚的心中開始懷疑起來,他便對一名士兵附耳低語幾句,士兵飛快地跑出了,片刻,他像牽一條狗似的,將道士除塵子牽了進來。

趙家駒猛地看見了除塵子,他頓時大吃一驚,不由自主地將後退一步,躲在一名身材魁梧的夥計身後。

他卻不知道,二十步外,高尚正斜眼盯著他,他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變化,任何一個細小的動作,都逃不過高尚的目光。

此時高尚見趙家駒眼中慌亂,又刻意躲閃,他心中立刻明白了幾分,便給身邊士兵使了個眼色,兩名士兵衝上去。一左一右抓住趙家駒的胳膊,將他硬拖了出來。

「趙家駒!」

除塵子一眼認出了他,他大喊起來,「就是他,趙家駒!」

這一刻變化如風雲突變,大堂里所有人都驚呆了,他們中有的是漢唐會會員,而有的人只是普通的夥計,高尚卻得意大笑起來,下令道:「全部抓起來!」

士兵們衝上前去抓捕藥鋪中人,大堂里頓時一片大亂,張越彷彿墜入了深淵,他知道自己已經難以倖免了,但所幸的是河北道的名冊已經被毀掉,而這些支堂都是支堂主和他單線聯繫,現在除了他,再沒有人知道各支堂的秘密了。

他見幾名士兵向他撲來,便大喊一聲,「且慢!」

士兵站住了,高尚望著他,冷冷一笑道:「想不到張掌柜竟然是李慶安的密探,想不到啊!」

張越也冷冷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著呢!」

他轉身對夥計們高聲道:「我張越祖孫四代的百年心愿,現在眼看要實現了,大丈夫當做季布,平生無二諾,當為侯嬴,重一言而死,張越不負先祖,死得快哉!」

高尚大驚,厲聲喝道:「快抓住他!」

張越仰天大笑,漸漸地,他的聲音消失了,鮮血從他七竅中流出,他重重地仰面倒在地上……

趙家駒目眥皆裂,他悲喊一聲:「堂主,是我害了你!」

他猛地掙脫士兵的手,一頭向大柱撞去,頓時腦漿迸裂,慘死當場。

大堂里寂靜無聲,士兵將藥鋪夥計都帶走了,高尚慢慢走到張越面前,默默凝視著他,半晌,他向張越屍體躬身施一禮,長嘆了一聲,「壯哉!」

他快步走出大堂,他心中無限感慨,便吩咐親兵道:「將堂中二人厚葬了,不得怠慢!」

他又一指滿臉諂笑的道士除塵子道:「將此人砍了,人頭祭他二人!」

高尚轉身便向馬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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