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二戰線 第529章 禍水南來

一更時分,數千安西軍護衛著李慶安的家眷及一群大臣來到了郿縣,李慶安的妻兒以及官員的家眷們住進了郿縣,而裴旻等十幾名重臣則被軍士請進了軍中大帳。

一行大臣在士兵的引領下走進了大帳,大帳內燈火通明,軍士已經做了簡單的布置,一排寬大的桌子按照西域的風格排列,兩邊都有高背椅子,儘管椅子已經在宮中出現,但對這些習慣於跪坐的重臣們還是有一點不習慣。

不過此時椅子的不適已經不重要了,大臣們個個心懷激動,他們都知道,今天晚上他們將決定大唐的未來。

裴旻有些心情複雜地坐下,在武功縣時,他便已看出了李慶安的思路,李慶安特地命人將李豫的幼子隋王李迅帶到了武功縣,不用說便可猜到,李慶安是要立幼子為帝,行周公之事了。

從裴旻的本意上說,他很贊成李慶安的做法,為敬宗少帝昭雪,以收天下人之心,但裴旻更擔心以後,李慶安會立這個幼子多久?這種帝位混亂的局面會大唐的將來帶來什麼樣的影響,當李慶安掌權後,他又會以一種什麼姿態來治理大唐?

還有今年河北河東大旱,很可能會出現大量饑民,該怎麼去安撫他們?裴旻想得很多,以至於李慶安走進大帳,眾人紛紛站起身時,他還沉浸在思緒之中,沒有感覺到李慶安的到來。

「裴公在想什麼呢?」李慶安走到裴旻面前,微微笑道。

裴旻這才從沉思中驚醒,連忙起身見禮,道:「適才在想河東河北大旱一事,走神了,大將軍莫怪!」

「這件事等會兒我們也要商議,大家先坐下吧!」

李慶安請眾人坐了下來,裴旻、張筠、崔渙、韋滔、張鎬、盧奐、王縉正好七個人,這王縉是王維之弟,和眾人一起辭官前出任刑部侍郎,他也被李慶安邀請前來,很明顯也是要入政事堂為相,這很出乎眾人的意料,而且政事堂七人,李慶安卻不在其中,這說明他不會進政事堂。

這時,張筠笑道:「我們剛剛聽說,大將軍已經徹底擊敗了吐蕃,安西軍佔領邏些,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可喜可賀啊!」

崔渙也介面笑道:「沒有了吐蕃寇邊,我們軍費的負擔將大大減輕,這樣有助於民生改善,我相信,大唐會很快恢複昔日的強盛。」

眾人七嘴八舌,這時,裴旻問道:「不知道大將軍準備怎樣處置吐蕃?」

李慶安想了想道:「我的最終目標是要將吐蕃納為中央朝廷下的一道,但這需要一定的時間,吐蕃部落分散,獨立已久,若操之過急會迫使他們再度反叛,所以我準備分為兩步走,第一步是實行軍鎮管理,在吐蕃常駐唐軍三萬,因此大力推廣佛教,讓慈悲、合作、非暴力的思想深入吐蕃人的骨髓,五年或者十年後,待時機成熟,吐蕃將正式成為大唐一道。」

說到這,李慶安又對眾人道:「現在吐蕃還在唐軍的佔領之下,那邊有數萬名被釋放的漢人奴隸,我準備讓他們長居吐蕃,這樣就需要一批年輕的官員去參與治理,過幾天大家商議一下,儘快落實此事。」

李慶安既然話說到這一步,那麼由他們七人來組建政事堂便應該成為定局了,眾人便開始活躍起來,裴旻笑道:「大將軍這麼晚找我們來,不會就是為了說說吐蕃之事吧!」

「當然不是!」

李慶安也笑了起來,「本來想請你們來吃晚餐,但你們現在才到,那隻好改為用早餐了,好吧!我就坦白地告訴大家吧!」

李慶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對眾人肅然道:「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可一日無朝廷,偽帝既已南遁,那麼就該是我們重建大唐之時,各位都是位高權重的大臣,自當擔起此重任,下面我提一些分工方面的建議,基本上按照大家現有的職務來考慮。」

李慶安取過一本冊子,遞給裴旻道:「相國,就由你來宣布吧!」

裴旻點點頭,打開了冊子,一個便是他,中書令右相兼吏部尚書,他不提自己,便緩緩道:「張筠,門下侍中左相兼戶部尚書。」

張筠站起身向李慶安微微一躬身,他心中暗暗感嘆這一次自己沒有走錯路,若跟了李亨,此時哪裡還會有他的位置。

「崔渙為禮部尚書,韋滔為刑部尚書,張鎬為工部尚書,王縉為兵部尚書,盧奐為中書侍郎,以上七人皆為中書門下平章事,組成政事堂。」

李慶安的任命非常簡潔,沒有任何繁雜的言語,也不需要什麼儀式,眾人紛紛站起身,向李慶安躬身致謝。

「那大將軍出任何職?」一向快人快語的張鎬問道。

大帳內頓時安靜下來,這才是核心問題,李慶安任命了七名內閣成員,他自己卻沒份,這著實讓人感到意外,如果他是有登基之意又當別論,但問題是眾人都明白,這一次他不會爭奪大寶,那麼他會出任什麼職務?

李慶安見眾人都望著他,便微微一笑道:「我是帶兵打仗之人,安祿山未滅,揚州、荊州未平,成都尚未統一,這些都要我去一一收拾,所以我不好過問政事,不過,諸君若不反對,我可再加一個天策上將之銜,兼天下兵馬大元帥。」

說到這,李慶安又對眾人徐徐道:「諸君可喚回同僚,迅速組成新朝廷,維護朝廷政務正常運轉,至於新君,敬宗之子隋王李迅年紀雖幼,但出生時便有大吉之兆,將來必為大唐中興之帝,我建議可擁立為新帝,子承父業,天經天義,不知諸君以為如何?」

……

六月的成都是一年中的雨季,淅淅瀝瀝的雨絲籠罩了全城,雖是三伏天,卻帶著一絲涼意,入夜,大街上冷冷清清,各家商鋪都關了店門,行人客旅早早地回了宿處,各街坊中,家家戶戶也早早地關了門,成都已經一連下了三天的雨了。

福興坊是位於成都東城的一座大坊,裡面權貴雲集,豪宅如雲,是成都最有名的三大坊之一,天已經黑了,幾名看守坊門的僕役正百無聊天地坐在小房間里吹牛聊天,這時,一陣車輪聲從遠處傳來,片刻,一輛寬大華麗的馬車從雨霧中衝出,駛進了福興坊的大門,在馬車四周跟隨著近百名侍衛,馬蹄密集,濺起片片水花,不等幾名看門僕役反應過來,馬車便迅速駛進坊門,消失在黑夜中。

幾名僕役面面相覷,「好像是楊國忠!」

「沒錯,就是他!」

楊國忠的馬車在福興坊內快速賓士,光線昏暗的馬車內,楊國忠神情複雜,他感覺自己和李慶安合作就像上了賊船,此時他想下船卻不是那麼容易了。

他今天剛剛接到兩個兒子的從關中傳來的快信,兩個兒子交給他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當然知道這是李慶安的授意,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不幹嗎?兩個兒子的腦袋可捏在李慶安的手上,可如果幹了,他又覺得心不甘,就這麼像狗一樣地被李慶安使來喚去,可就算是狗,賣了力也會賞根骨頭,李慶安到現在為止給過他什麼了?

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句極其遙遠的承諾:「立功贖罪,既往不咎。」

這簡直是一種對他楊國忠的侮辱,他罪在哪裡?他是堂堂的大唐右相國,是李隆基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就算沒有了貴妃,李隆基也照樣用他,難道跟李隆基就是罪過嗎?

楊國忠心中對李慶安著實不滿,但他又沒有辦法,兒子在人家手上,而且以李慶安現在的實力,搞不好將來自己真的要靠他既往不咎了,楊國忠不由長長地嘆了口氣,綿綿不絕的夜雨使他心中更加沮喪。

「楊相國為何嘆氣?」背後有人微微笑道。

原來后座還坐了一個人,若不細看,很難發現他的存在,此人約四十歲左右,是一名中年文士,他便是李慶安的幕僚韋青平,奉命來成都已經十天了,他將是李慶安在成都的聯絡員,今天他接到消息,楊國忠白天已收到了他兒子的信,他便登門拜訪。

他一路見楊國忠憂心忡忡,知道他心中有些不甘,便又笑道:「其實楊相國是在幫自己,李亨若來蜀為主,他第一個就不會饒過楊相國,必殺你立威,這一點,我想楊相國應該比我清楚。」

楊國忠心中又暗暗嘆息了一聲,韋青平說得一點沒錯,李亨的到來,將是很多人的悲劇,他楊國忠就是第一個。

他緩緩道:「是的,我心中很清楚,但是你們要我做的事情實在太難,憑我一人做不到,所以今晚我帶你去找能辦到之人。」

韋青平笑了笑,便沒有說話了,楊國忠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一事,便囑咐他道:「韋先生,等一會兒見到他,你盡量不要吭聲,此人的疑心很重,我怕他會看出你的破綻。」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馬車在雨霧中一路疾奔,片刻,便停在了一座巨大的王宅前,楊國忠的侍衛跑上台階,對門房道:「請稟報王爺,就說楊相國來訪!」

門房飛奔去稟報了,透過朦朧的雨霧,韋青平見在兩盞死氣燈籠的映照下,府門上的牌匾寫著「榮王府」三個字。

他暗暗點了點頭,楊國忠說得沒有錯,此人才是李亨真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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